第114章 墙头马上
张公子一直垂涎彤儿, 奈何清风苑点彤儿的客人不少,张公子手头紧总是排不上号, 这回他从亲娘那偷拿了不少银票, 满怀色心而来, 顿时就被里头一句话给熄了火。
张公子赶紧捂住鼻子, 嘱咐身边的老鸨:“等他收拾好了本公子再过来, 你收了本公子的钱, 可得把人给本公子留着!”
老鸨陪笑陪得脸抽筋:“那是自然,彤儿刚巧不大方便,到时多罚他几杯,一定伺候得公子满意。”
老鸨也是久经沙场的人, 张公子服服帖帖被哄走。老鸨在屋外踱了几个来回,估摸着里边差不多了, 狠捶了几下门:“彤儿你个贱人到底好了没有,张公子难得大方一回, 你可不能把人赶跑了!”
然而屋子里却没声。
老鸨吃了一惊, 她怎么一见张公子的银票, 就忘记此彤儿非彼彤儿了……
以前的彤儿很是乖巧, 断不会当着客人的面这般失态。前阵子,彤儿被一位有钱的客人赎走,一日前又偷偷摸摸回来找她, 是家里困难, 想叫弟弟顶替他继续在清风苑混下去。
老鸨一见他带来的少年, 与他长得的确有点像, 心里颇有些满意,想着以前彤儿的常客,不定还能续上。彤儿与她谈妥之后,亲自把昏睡中的弟弟锁在床上,又喂下一瓶清风苑常用的□□,道是这弟弟以前在富贵人家当过男宠,养得有些娇纵,很不听话,只能如此。
老鸨哪能不懂彤儿的意思,清风苑这种地方有几个是心甘情愿进来的,她倒是无所谓,反正按她的经验,接过一回客自然就认命了。
彤儿留下弟弟悄然离去,老鸨正等着新彤儿醒了之后好好教一教规矩,哪知这个新彤儿竟如此不懂事,一出口就差点把客人撵走,老鸨怎么都叫都不应,情急之下寻了只鸡毛掸子过来,又叫上三个护院,算先好好调.教一下这个彤儿,再把人给张公子送过去。
老鸨一脚踹开房门,突然咚地一声,门框上滚下来一物,正砸她脑门上。老鸨眼一黑差点被砸晕过去。
护院忙把老鸨扶住,老鸨一瞧,砸到她的是一只夜壶,抹了把脸大怒:“好你个贱人!竟然戏弄老娘!看老娘不逮到你,断你的腿!”
放眼望去屋子里哪都没有彤儿的身影,但彤儿是被锁在床上的,老鸨只叫三个护院顺着锁链去找。
护院们很快发现,锁链的另一端没入了一只衣柜。
老鸨冷笑,这真是自寻死路,令他们赶紧动手,三个护院猛地拉开柜门,柜子里坐着的少年冲他们歪头一笑,摸出一只粉盒,撅起唇奋力一吹。
护院们顿时嗷嗷惨叫起来,粉盒里的脂粉飞到了他们的眼睛里,又痒又痛,他们顾不得抓人了,齐刷刷去抠眼睛。
如铜这间房还是挺不错的,使劲一找,杂物不少。如铁把粉盒收入袖中,又附赠他们一人一记撩阴腿,男人的眼睛和裆部都是要害,护院们不知该揉眼睛还是护裆,疼得直滚,一时半会儿没什么战力了。
老鸨眼见三名护院一下子就不中用了,那少年不慌不忙从柜子里出来,脑门上的汗都快流下来了。她着急大喊着想要冲出门去,却没留意脚底下横着一条绸缎,老鸨被绊住,脸朝地,华丽地摔了一跤。
如铁慢悠悠走过来,他虽不心上了如铜的鬼当,但是设计一些简单的陷阱对付这几个饭桶,绰绰有余,如铜想他被人侮辱,还真的有点难度。
以前他无牵无挂或许还有委屈求全之心,如今心有所属了,能逃出去一定要逃,逃不出去,那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护院到处滚,撞碎了不少东西,如铁随意从地上拾起一个碎片,架到老鸨脖子上。
老鸨都要吓尿了,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彤……这位公子,您,您究竟想干吗,求求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如铁道:“有三件事。第一,我不是彤儿,第二,给我把链子解了,第三,送我出门。”
老鸨连声道:“好好好!您不是彤儿,不是!谁再您是彤儿老娘和他急!链子我马上就给您解!”
罢哆哆嗦嗦从腰侧荷包里掏出一把钥匙,如铁却不接,往脚踝的方向努了努嘴,老鸨被碎片架着脖子,不敢作祟,亲自替如铁开了锁,除去了链子。
如铁嘿嘿一笑,把锁链反缠在老鸨胳膊上锁住,钥匙腹黑地一丢。
老鸨殷勤道:“公子,我,我送您出去吧……”
如铁低声警告她:“你别想耍什么花招,大不了咱们就试试是这碎片快,还是你的那些饭桶护院快。”
老鸨被中了心事,急道:“公子,我的命在你手上,哪里敢啊?”
老鸨领着如铁出了门,彤儿的屋子原是在清风苑二楼,一路上遇见了不少客人。
老鸨被制住,只得假装身边的如铁是嫖客,时不时还得强颜欢笑与人招呼,谁知如铁也在不停地与人话。
“镇国公的三公子?”如铁略一点头,“你还真有兴致,听你家老爹才刚被御史参,就又出来花天酒地了?”
“你、你……”
被称作三公子的人惊得手里的酒杯都掉了。
“寿宁侯的上门女婿?哎,你这是瞒着媳妇偷偷出来的吧,心回去跪算盘哟。”
“李将军家的……”
“靖安侯世子……”
一大帮贵客被当众揭穿了身份,恼怒地盯着老鸨身边的大嘴巴,恨不得将这人碎尸万段。
但是这人……怎么越看越眼熟??
如铁回忆了一下睿王的气场,学着本王的语气淡淡道:“怎么,本王妃在此,你们都不认得了?”
他从不用自称,总觉得有些傲慢,但是眼下不傲一回不行。
众贵客不约自主抖了抖,再一细看,妈呀,这还真是睿王家那口子!
因工部屡立奇功,如铁经常被皇帝拉到朝上表扬,这张脸勋贵人家并不陌生。至于如铁为何会反过来认得这些人,首先得归功于婚前长公主对他的恶补,再者跟了睿王这么久,朝政他虽不主动过问,该知道的也知道不少。
睿王本就与太子同品阶了,睿王妃也跟着水涨船高,清风苑所有的贵客都比不上,这两日皇城戒严,听是因为顾家联合夜郎国要弑君,皇帝废了太子,还算把四皇子送出宫,以后这天下还能是谁的?
贵客们心里有数,全都恭敬地跪下,口中道:“睿王妃千岁!”
老鸨要窒息了,僵着一张脸仍不敢置信:“你你你竟然是睿王妃???”
“嗯!”如铁笑得特别灿烂。
完蛋了,彤儿竟把睿王妃弄到了清风苑,她、她连查都没查,还想调.教睿王妃,让人家接客……
老鸨顿时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快和脖子分家了,一翻白眼昏死过去。
有这么多人认出了他,如铁倒是不惧这老鸨使坏,索性把人丢开了手,径自往窗外望去。
他也知自己身在何处了,想看一看清风苑离睿王府究竟有多远,如铜装成他的样子,这里头还夹着一个顾珍,左思右想,应当不会是为了勾引睿王,就怕他们利用睿王妃的身份做什么坏事,得尽快把这个消息传达给睿王才行。
也是无意间一眺,如铁发现窗外径上有人策马而来,原本这条道人来人往再寻常不过,许是马蹄声太急了些,他鬼使神差向着骑马人看了又看,莫名有些期待。
一看之下,如铁的心脏差点停住,居然真的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睿王为了找如铁连觉都顾不得睡,顾府和顾家别院已被翻得底朝天,云晞领了圣旨带人挨家挨户去找,他告了假专程跟着,可是却未有任何进展,百姓都道最近没见过陌生人,更没见过睿王妃。
一天都是如此,越是找不到,他就越心焦。云晞、蒲公公都劝他要冷静,可他实在冷静不下来,既害怕如铜是故意乱,如铁早就被害死了,又害怕如铁实际还活着,却因为一直找不到,生生被误了性命。
晦涩的念头就像毒蛇一样,时不时钻出来啃噬着他的心,明明他已选了如铁,为何还是让他晚了一步,若他早些追赶过去,是不是就能把人给拦下来,也不至于连人在何处都不知道。
太子被废,顾家被连根拔起,他在朝中的地位已无人能及,可他一点都不开心。若可以,他宁可放弃到手的一切,只回到如铁决定去颜家的那一刻,他一定会放下手头一切事务冲回府,好好陪着如铁,告诉他,他们两个哪都不要去。
但,怎么可能??
他只能强行振作,迫自己把如铜自尽前那些污言秽语翻来覆去地推敲,想从中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也是灵光乍现,他想起如铜以前卖身的清风苑还没寻过,虽然云晞与他挨家挨户去找,仍是有重点的,找的大多是隐蔽的别院、庄子、地窖等处,也是他找人心切,先入为主了,一般藏人并不会藏在太热闹的地方。但若是如铜反其道而行……
若如铜就是存心报复,大胆地把如铁丢在自己待过的倌楼呢??
不去一趟清风苑怎么都不放心,若是清风苑没有,那就把皇城所有的青楼酒楼通通列出来再找一遍!
穆承渊都没睡过觉,好容易被蒲公公劝着稍微闭一会儿眼,起了这个念头之后就再也坐不住了,当即飞身上马,任凭蒲公公在后头怎么叫都不听。
他从未踏足过风月之地,向人问清道之后,一味抄径便往清风苑赶。快要到时,临近一处阁楼楼上有人推开了窗,穆承渊心里忽然有了一股奇怪的直觉,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一瞬间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倚在窗口朝他招手的红衣少年不是如铁是谁,他再也挪不开眼睛了。
“殿下,我这就下去,你可千万得接住了!”
如铁双手卷成筒状开心地叫着,一抬腿爬上窗台,本来可以好好下楼梯右拐的,可他连这一点时间都舍不得等,真怕这个人一眨眼就不见了。
穆承渊奔至窗下,朝他伸出手臂,如铁心里默念一二三,纵身往下跳去。
很快他就如愿投入了温暖坚实的怀抱,上一次他从墙上摔下来,落地姿势实在不怎么雅观,这一次他被牢牢抱在胸口,听着两个人的心跳。
如铁心想,我才不是娘受,绝对不是。
可是眼泪却开始不争气地往下流,身上各处也疼了起来,尤其是手上。
为了制住老鸨,他就近拿的一块碎片,也把自己的手割破了。
在被如铜追杀时,在被喂了药房外还堵了人时,他都没有流过眼泪,为何总算安全了,眼泪却止不住呢?
“别哭……我终于找到你了。”
穆承渊的眼睛也是红的,刚帮他把眼泪擦干净,如铁反而哭得更来劲了。
落在睿王眼里,浑身都是伤,眼泪这么多,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穆承渊心疼不已,搂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别怕,都没事了。”
“睿王殿下,睿王殿下,我真不知道他是王妃,也没有强迫他接客……”
老鸨从里头挣扎着爬出来,疯狂磕头讨饶,她好冤,啥都没干就被吊。来个王妃收拾她一顿就算了,连睿王都来了,清风苑怕是得完。
睿王冷冷道:“你与颜如铜勾结,伤害王妃,罪加一等。”
玄明闪身出现,老鸨被一路拖着仍在哭嚎:“殿下明鉴,我没伤他一根汗毛,他手上那伤也是他自己不心弄的,真的!!”
但是很可惜,没人信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