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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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实趴在一辆大车的下面,一动不动,一滴一滴热乎乎的液体滴在他的脸上和上。他知道那是同伴的鲜血,他并没有多少恐惧,对死亡也并不惧怕,只是他不想就这么死去。

    王实今年十九岁。十年前,他的父亲是右卫城的一名军户,父亲被麻家驱使给商队赶车,性格火烈的父亲与麻家家丁发生争执,被麻家家丁打死,母亲想不开寻了短见。只有九岁的王实被麻家送给商队做了一名杂役。九年来跟着商队走遍了北部各省和塞外蒙古。也亏他聪明,学会苏州码子,人也不多事,在商队中做了管账先生的帮。

    这次出塞,他就感觉和平时不同,所带货物不让他查看,行走路线也是一无所知。等到和买家蒙古部族的人交易之时,竟然另有一群蒙古人冲杀过来。这次随行镖局的师傅们十分强悍,镖衣内竟然还披了暗甲。怎奈蒙古人突然杀出,商队和买家措不及怕是抵挡不住,自己便躺在骡车下装死,也许这会镖局的师傅们和买家的蒙古人都已经战死了吧。

    王实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也许一会自己就要和黄泉下的父母双亲见面。只是如果自己这样死去,倒便宜了仇人麻家。

    山谷静悄悄的,远处若隐若现传来一阵阵蒙古人的话声。山势平缓,树木虽然稠密,但是光秃秃的只有枝干,人在林间行走,如果仔细观察或者设了哨探,还是很容易被发现。

    等了一会,估计张世义他们从山脊包抄过去也应该快到了,王俭几人借着树木的遮挡,弓着身子向前摸去。几个少年还是有些紧张,踩着林间的落叶,缓缓向前弓腰前行,突然“啪”地一声,裴俊只顾看脚下,中的长枪碰到一棵树枝,裴俊心中一惊,脚下便是一滑,跌了一跤。

    紧跟在后面的张世辉中没有拿长枪,一把抓住快要滚倒的裴俊。

    “嘘!”王俭将放在嘴前,轻轻嘘了一声,众人弓着腰蹲了下来。许久,见没有动静,众人缓缓的继续向前移动。

    摸到了距离车队三十步远的位置,蒙古人话的声音已经听的清清楚楚。

    十几个蒙古人或坐或靠,一边饮着一边吃着,在补充体力。

    这里居高临下,地面布满凌乱的脚印,应该就是刚才蒙古人袭击商队发起攻击的位置。下面的情形和刚才张世义所画的地图基本一样,五轮弓箭应该可以射伤或者射死五六个吧。王俭感觉成功的把握更大了一些。

    不远处出来几声鸟叫。王俭向张世辉点了点头,张世辉将放在嘴边,也发出几声鸟鸣。五个人放下中的兵器,解开箭囊,每人将五枝箭矢插在地上。

    张弓瞄准,王俭一箭射出,与此同时,四只羽箭随着飞向蒙古人。不待观察是否射中,王俭快速的从地上抽出箭矢,再次射出。

    蒙古人大声叫嚷了起来,扔掉中的食物,拿起兵器,或持盾或躲在大车、帐篷、树木后掩护身体。

    听到了蒙古人的大声嚷嚷,绕道在后方的刘大勇大喝一声“随我来。”端起长枪冲了出去。

    快速射了五轮,王俭丢下弓箭,也大喝一声“兄弟们,冲”。持了长枪冲了过去。

    奔了二十步,一名肩胛上插着一只羽箭的蒙古人持刀盾,毫无畏色的迎了过来。

    王俭奋起一枪,长枪平刺,蒙古武士侧过身,挥盾便挡,王俭奋力动作是假,这一刺是虚枪,骗出他的盾牌,在长枪行走一半之时,王俭缩枪再刺,噗的一声,长枪破开蒙古武士身上的铁甲刺进右胸。枪的力量不大,虽然刺破铁甲,但那蒙古壮汉向后退半步竟然没有倒下。

    “怎么会颤抖呢?”裴俊跟着王俭奔跑的时候,感觉到持枪的在颤抖。“太丢人了,怎么会这样。不可以这样,我不是个胆鬼。”当看到眼前的王俭刺中蒙古人时,裴俊暗自告诫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以刺中他。”

    “杀。”裴俊大喝一声,一个跃刺,右脚掌发力,左脚跟落地,腿、腰、三力合一,长枪的枪尖抖了一下,便穿破铁甲,进入蒙古人的左腹。

    扎穿了,长枪贯穿了蒙古武士的身体,如同鉄钎穿过肉串,忽得一下,这名身中两枪的武士从嘴里喷出鲜血。裴俊前腿发力,猛得拔出长枪,一道血柱从武士的腹部喷溅出来,甚至有一些喷溅到了裴俊的眼睛里。

    “向我靠近”王俭向左右喊了一声,继续向前奔去,裴俊顾不上擦拭眼睛上挂着的鲜血,只是甩了一下头,紧紧的跟随着王俭。

    对面一前一后奔来两名穿着齐腰明甲的蒙古武士。王俭大喝一声,一个中平枪刺了过去。冲在前面的武士却也灵,向后急退一步,避开长枪。趁那武士立足未稳,王俭一个垫步再刺一枪。那武士以盾掩体,企图再退。刹那间,王俭左向上一滑,刺出的中平枪变成上平枪,那武士躲闪不及,只能压低身子,以盾护体。

    啪的一声,长枪击中武士的头盔,虽未击穿铁质头盔,冲击力却让那武士的颈椎无力抵御,一声未吭向后跌倒在地上。左侧的李云璐“哇”的叫了一声,上前几步,半蹲身子,挥刀向倒地的蒙古武士凶猛的砍去。

    随后而来的蒙古人感觉有些不对,自己一人面对两杆长枪、两副刀盾。这武士显然经验丰富,晃动身子避开王俭,迅速向左翼绕去,裴俊向右转动半圈,一个中平枪向蒙古武士刺出。那蒙古武士经验老道,胆色十足,竟然用盾牌隔开长枪,随后贴身而上。危急之时,裴俊身边的郑献敏从侧翼挥刀劈向蒙古武士。那武士正挥刀向裴俊劈来,左盾牌遭到郑献敏重重一击,身体失衡,弯刀擦着裴俊的发髻划过。

    张世辉站在一辆骡车上非常恼火。中的稍弓比猎弓力道大一些,但是射出的羽箭却不能让身披铁甲的蒙古人马上失去战斗力,看着插着箭矢的蒙古人仍然挥动着刀盾,张世辉更加恼火。这是第十箭,张世辉并没有感到疲惫,嗖地射出一箭。中了,这只羽箭射中贴近裴俊的武士的脖子,没有穿戴护颈的脖子几乎被射穿,血沫一下子飞溅出来,那武士头一扭头倒在地上。

    “向我靠近。”王俭看到自己组的队形散开,有些恼火,大喝一声。从鬼门关逃出来的裴俊正在发呆,听到王俭的大喝,清醒过来,迅速向王俭靠近。

    “杀。”王俭大喝一声快步上前,裴俊也大喝一声,紧跟着冲了上去。

    不到一刻钟的光景,受到前后夹击的十几名蒙古人大部分都倒在地上。仅剩下一名高大的蒙古武士背靠着一辆骡车,挥舞着中的双刀,大声喊叫着。

    前后两个组此时已经会合在一起,围住这个壮汉。“他在嚷嚷什么?”王俭问一旁的张世义。“好像是在叫骂,我们突然袭击,不是好汉。”略通蒙古语的张世义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

    “好吧,就让他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好汉。”王俭向前一步,冲着周围的队友摆了摆,队友们见状也都收起武器。

    那蒙古壮汉起初一愣,然后哈哈笑了一声,将双刀插进土里,用拔出漆成黑色的甲片上插着的两支羽箭,愤愤地丢在地上。血从铁甲中渗出来,那蒙古壮汉面目狰狞,双握住两个刀柄,从土中拔出双刀横在胸前,嘴里大声的喊着蒙古语。

    “他他是草原上的八都鲁,是歹成台吉的卫队长,他只和勇士搏斗。”张世义翻译着蒙古壮汉的话语。“告诉他我叫王俭。”王俭头也不回大声道。

    那蒙古壮汉听到张世义的蒙古语后,满意地大笑一声。然后向王俭靠了过来。

    中平枪指向蒙古壮汉。那蒙古壮汉压低身姿,心中计算着步伐。猛然左脚向内侧迈进,左单刀向着枪杆一格,随后右脚迈进,右挥刀向着王俭劈了下来,动作一气呵成极为流畅。

    王俭没有后撤躲闪,枪尖一缩,左脚猛蹬身体向右侧一拧,右向前推出枪杆。

    蒙古壮汉有些发蒙,他甚至没有看清楚眼前明朝军士的动作,但他再也没有会再看一次,枪尖刺进他的面颊,蒙古壮汉歪向一侧跌倒在地上。长枪没有刺穿他的脑袋,只是在他的面颊豁开一个洞,血水从那个洞里不断涌出来,他抽搐着身体,嘴里不断的吐出血和空气混合而成的血沫,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王俭右持枪背对着倒在地上的蒙古武士,血从枪尖上滴滴答答地流下来,落在他的上和胳膊上。王俭没有去看倒在地上的蒙古武士。只是面无表情的对着身后“给他个痛快吧!”

    杀敌十六人,枪杀十二人,刀杀三人,箭杀一人。”杨二弟的眼睛闪着光芒,兴奋的大声报告:“我军无一伤亡。”

    这个战报让王俭很是吃惊,敌众我寡、而且敌军披甲,利用奇袭和局部战场人数超过敌军这两个战术,能够取胜就很不容易了。敌我双方如此的战损比,除了幸运,那么夜不收队多年枪术训练也是取胜的重要原因吧。

    初战告捷,大家都很兴奋,相互大声议论,刘大勇的嗓门最大,听着让人耳膜发颤。

    “我一个人杀了五个,哈哈,五个,真过瘾。”

    “喂,富贵,你的刀上怎么没有血?你一个也没有砍到吗?”

    “都被你杀光了,我怎么砍啊!”

    谢富贵回答完后,侧了一下身子,躲过了刘大勇随之而来的掌,然后低着头,用刀尖压了压地上的一具尸首。

    裴俊追上正在清理战场的郑献敏,大声:“谢谢你救了我。”

    郑献敏抬起头,愣了一下,然后嘿嘿笑了两声,低下头继续干活。

    一直趴在骡马车子下面的王实,听到上面传来的吵闹声,觉得有些熟悉,慢慢抬起了头。

    紧跟着王俭的李云璐声嘟囔着“大人枪速太快了,我一直跟随不上。”

    王俭冲他笑了笑,“你做的很好,很好的保护了我的侧翼,才让我有那么快的速度。”

    “大哥,车上的货物是兵器。”裴俊没有掩饰自己的吃惊。

    王俭随着裴俊来到马车傍边,打开盖在车上的草垫,里面都是铁质弓箭头,打造的非常精致,看箭头的形状,是蒙古人常用的那种较为轻质的箭头。

    “是山西潞州出产的。”裴俊喃喃的。

    “你确定吗?”王俭问。

    “一定是,其他家不会有那么好的箭头。我的舅舅可是出了名的铁匠。”裴俊非常自信自己的眼光。

    “这么多的箭头,如果车里都是的话,怕是有二十万支以上啊。”

    “那么多”王俭听了也是一惊,“私卖军器给蒙古人,这么多的军器,这要砍掉多少个脑袋啊!”

    “这个篷子里还有许多金银。”裴俊拉着王俭悄悄走进车旁的一个帐篷。

    帐篷的地上有十几个皮箱子,有一个被裴俊打开,果然里面装满了成色极好的官银。还有两个箱子里装满金饼和金沙。

    裴俊身体开始有些抖动,话也有点发硬“怕是有三万两白银啊,看起来是赤囊台吉来购买箭矢的,不想却被歹成部落偷袭。”

    最近有消息传来,雄踞归化城的赤囊台吉与顺义王再次发生纠纷,双方都开始动员兵力,准备兵戎相见。

    “大明律,有走私军器者,斩立决。这些银子也是赃银,上交官府吧。”王俭紧紧盯着裴俊。

    “弟谨遵大哥的号令”裴俊努力克制着他抖动的身体。“只是上交了官府,也会被官吏贪墨。”

    “藏了这些银子,一旦事发,会连累家人,裴俊。”王俭继续盯着裴俊“你可想好?”

    “谨听大哥的号令,无论大哥如何决断,裴俊无怨无悔。”裴俊终于止住了自己身体的抖动。

    “若隐匿下来,银子以后的花销去向。”王俭话语停顿,便默不作声,似乎像在思考。

    “全凭大哥决断,弟只听号令。”裴俊迎着王俭的目光。

    王俭叹了口气“你我兄弟也许会走上那条道路。”

    什么道路,王俭没有清楚,裴俊也不想去问,他信任王俭,他将王俭当做自己的亲兄弟,他觉得和王俭在一起,日子一定会好起来,他决不想永远像一条狗那样活在这个世界上。

    “将世辉、世义叫来吧。”

    待裴俊三人牵了骡马离开。王俭大声向队下达命令。“清扫战场,两人一组。”还在兴奋中的队友们三三两两散开。

    “我需要一个人向守备大人报告这里发生的事情。”王俭一脸严肃对李云璐道。

    “大人可是要向守备大人报告这里发生的事情吗?”李云璐见四下无人,回答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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