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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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两天,队没有接到任何的军令。只是杀虎堡里守备大人的亲兵队忙碌不停,偶尔会有亲兵骑着战马,从军营门口飞驰而过。

    有了空闲时间,王俭与裴俊他们几个讨论战阵的问题。裴俊由于被刀盾兵破枪而入,险些挨刀,坚持认为长枪队型不可靠,很容易会被突破。王俭思索后认为,如果将长枪兵排成两排也许会解决问题。

    于是十人分成两组,展开对抗演练,一组六杆长枪排成两排,一组四副刀盾。经过了几次演练,裴俊似乎对长枪阵型增加了一点信心,但他还是认为长枪阵型虽然正面攻击力很强,但行动却不够灵活,两翼和侧后更是有极大的弱点,一旦被突破很快就会崩溃。

    第三天中午,李云璐回到军营。一脸的疲惫,进了房舍,倒头便睡。直到吃晚饭时才醒来。

    “忙活了几天,在塞外四处侦查,又担心遇上蒙古骑兵。提心吊胆的。听有一队遇上歹成的游骑,折了几个弟兄。”李云璐低声了几句。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王俭话中有话。

    “没有,歹成部的那些尸首都被他们部族的人带走了。只是我们军营门口好像比以往热闹一些。”李云璐嘟囔了一句便去打饭。

    军营门外的街道上,比平时多出一个酒食摊贩。摊贩的伙计是一个精瘦的汉子,见到王俭走来,浮出一脸的堆笑。

    “这位军爷,子昨日刚杀了一口肥猪,用花椒大料卤了出来,可买回去下酒。这里还有汾洲烧,浓烈甘爽。”

    “军户之人,清贫艰苦,也不是逢年过节,哪里敢买这些酒食。”王俭也笑着应道。

    那伙计笑的更加灿烂,撇着半熟的大同口音。

    “军爷笑了,军爷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哪里会是穷困军户。”

    不远处停着一顶轿,两个轿夫蹲在地上像是在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向这里不时的张望。

    王俭与那伙计笑了几句便回到军营。看不出这几个人的来路,在杀虎堡也从未见过他们。多想无益,以不变应万变。

    路过刘大勇几人的房舍前,里面传来了吵闹的声音,王俭好奇,进屋一看,裴俊涨红了脸正在和刘大勇争辩着什么,通炕前面的条桌上摆着卤肉和烧酒。

    “自家兄弟有什么好吵的,裴俊若是不想饮酒就回屋休息吧。”王俭笑着拉着裴俊回到房间。刘大勇低着脑袋脸红的像个猪肝。

    “缴获的银两没有分给他们,大勇哪里来的酒食钱?”王俭回忆着,他记得很清楚,从商队和蒙古人身上扒出来的三百多两银子并没有立即分给大伙,只是告诉大伙回去后每月五两直到发完为止。

    “大勇哥一定是私藏了一些,还不承认。”裴俊没好气的应了一句。

    事已至此,王俭也不想继续追究,既然裴俊已经讲明,自己就不好再讲一遍。随遇而安吧。

    又过了两天,军营门口的商贩也没了踪影。一名守备府的亲兵来传达守备大人的命令。

    “夜不收队即日解散,每人发粮三斗,王俭待家听用,李云璐重返亲兵队。”

    命令传达后,队之人并未露出沮丧之色,大伙依次到军营管事处,上交武器、马匹、被服。换回来时的衣衫,背着粮食相互道别。王俭、裴俊去送张家兄弟出塞,刘大勇带其他人返回右卫城。

    这次送张家兄弟出塞,让裴俊有些慌乱,他从来没有做过贼,即使在路上捡到一文铜钱,也会交给母亲里面,但在今日,裴俊感觉自己像个贼。

    张家兄弟带着王俭、裴俊东躲西藏地来到一处无人看守的长城边墙。

    “记好路线了吧。”张世辉又交代一句。

    “恩”裴俊脑子还有点发蒙。

    这段长城没有包砖,黄土坑筑的城墙上竟然被挖凿出许多的脚窝。张家兄弟从一块石头后面找出一条破旧的绳索,打了个活节,丢到城墙的墙垛上,又系了系紧。

    “可以了,上吧。”

    张世辉带头爬上城墙。这段城墙并不高大险峻,即使没有绳索,若不是背负行囊,徒顺着脚窝也应该可以爬上去。裴俊噘着嘴,跟着王俭的后面攀上了城墙。

    翻过城墙,张世辉带路,每过一个岔口,就用刀在树木旁做个记号。

    “回来时,记得在对面的路口也做一个记号,这样跟踪的人就会迷路。”张世辉又对裴俊仔细的交代。这让裴俊感觉到自已越来越像一个贼人。

    到了马头山南坡,张世辉就不再做记号,又叮嘱裴俊记得路线。山沟里有一个山洞,缴获的箭头等物资就藏在这个洞里面。张世义在不远的一棵树下掏出一包银子。

    “三百多两吧。”

    张世义着将布包递给王俭。王俭接过布包放在地上,将一半的碎银给了张家兄弟。

    “照看好马匹和骡车。”王俭叮嘱了一句,将背负的米取下来,送给了张家兄弟。“塞外缺米,留着吧。”

    “记得常让人捎来信息。”张家兄弟恋恋不舍的道别而去。

    道别了张家兄弟,王俭、裴俊踏上返回的路线。

    “那些金银之处,你还记得路线吗?”王俭问裴俊。

    “记得,当然记得。”裴俊瞪了王俭一眼。一路之上,他的耳朵已经被张家兄弟的叮嘱磨破。“我可不是个白痴。”裴俊又轻轻嘟囔一句。王俭咯咯地笑了起来。

    树枝上吐出绿芽,春风拂面,两个少年背负着行囊在山间穿行。当王俭出下一步的打算时,裴俊一愣,停下来脚步,鼻子有些酸楚。

    “忠烈祠?让辽东战死的军人在忠烈祠祭祀。”裴俊似乎不太确定这是真实的。

    “是的,不仅是萨尔浒,在沈阳或者以后,只要是殉国的大同子弟,牌位都可以进入忠烈祠。”王俭又补充了一句。

    “好的,我懂了。”裴俊向前走出几步,突然停了下来。目光如炬的看着王俭的眼睛。

    “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也战死了,那么我和父亲的魂魄就会在忠烈祠里团聚。你,是吗?”

    看到王俭点了点头,裴俊用弹去粘在身上的一片枯叶,甩开胳膊大步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对着远处的山峦大声的喊道:“既然是这样,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王俭没有接话,默默地跟在裴俊身后,泪水从他的面颊上流淌出来,一滴一滴,洒落在脖子上、衣襟上、还有这苍莽的山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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