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东厂的邪佞厂花
她依照曾经爱过的痕迹, 按部就班的演戏,浑然成了一个演员,脸上笑, 心里哭, 苟延残喘,等待着师父的到来。
当顾惜恒来到花满堂, 她早已等候多时, 见到师父, 她如释重负地笑了, 赶忙迎了上去:“师父!”
顾惜恒面露和蔼之色, 朝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我和师父有话要,你先退出去吧。”她吩咐身后的太监。
“是。”
太监垂首行礼,静静退至门外,将房门合上,却没有走远。
她看得清楚,却并不计较,因为心中清楚, 即便驱走了太监, 在这东厂之中, 还会有其他人前来监听。
倒不如, 索性假意卸下防备,让其在房门外偷听罢了——反正她和师父皆会武功,听力优于常人。
苏芷倒了杯茶, 靠近顾惜恒,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请师父助我,逃脱季凉羽的控制。”
顾惜恒的眉头渐蹙,回以低语:“东厂高手如云,一旦争执起来,恐怕你我师徒二人都插翅难逃。”
“徒儿有其他计划。不求师父正面出手,只求师父将迷魂粉给徒儿。”
顾惜恒随身暗藏着数种可在危机时刻脱身之物,迷魂粉便是之一,通过呼吸或者食入,会很快麻痹人的身体。
掏出一粒鎏金的巧圆球状容器,将它交予她手中。
季凉羽的武功高深莫测,放眼整个江湖,怕也难寻到几个敌手,想到这里,顾惜恒嘱咐道:“季凉羽内功深厚,迷魂粉对旁人的作用是半个时辰,对他,恐怕不会太久,也许只有一盏茶的时间。”
“足够了。”苏芷握紧容器在掌心,弯了弯唇角,恬淡的笑。她看眼窗外,天空乌云层层,又阴沉着,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顾惜恒的午膳是在东厂用的,因为晚上另有事宜,他没有多留,便动身离去。
-
暮色时分,季凉羽归来,顾惜恒早已离开。
当脚步声从门口响起,苏芷微微偏头看了一眼,她秀眉微扬,按照计划,敛了敛眸,开始酝酿情绪。
隔着横逸的花枝,她坐在桌前,背影显得娴雅安静。
他容色淡淡,缓步走过去,随手将折扇放在桌边,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你和师父难得相见,了些什么?”
语音落下,却意外听到隐约的抽泣声,在房间里逐渐清晰,他漆黑的眸子瞧向她,却发现,那伊人竟哭红了眼眶。
季凉羽愣了一瞬,蹙眉看着她,修长的手指从袖中掏出白绢,嗓音低沉柔软:“婳儿。”
“嗯……”
“你怎么哭了?”他为她擦干净脸上的泪水,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
“我有些伤感,自己在东厂名不正言不顺,很想要个名分……”
她梨花带雨地凝眸看他,语气柔和,带着一丝期许:“凉羽,你办喜宴娶我,好不好?”
季凉羽温煦笑了,带着一丝宠溺道:“当然好。傻丫头,这有什么可哭的。”
“”她边流着晶莹泪水,边勾唇微微笑了笑,模样如雨后初荷,格外动人,惹人垂怜。
他的眸光更柔和了些。
她又倏然伸手,抓住他为自己擦眼泪的手,紧紧攥起,眼里闪出点点期盼的光亮:“其实……还有……我想与哥哥相认。”
季凉羽不答,眼中有一种莫测的深邃。
少顷,他摇头,又恢复以往的傲世轻物,将她安抚在怀里,语气肯定:“不可能,我季凉羽的东西,不能和锦衣卫的人扯上任何关系。”
她顿时面露失望,垂眸,将脸埋在他怀中,身子微颤:“那……能不能在大婚那日,请哥哥来参加,远远看着就好……我就要嫁人了,我只有他这一个娘家人。”
季凉羽扬眉,目光落在她因抽泣而微微颤抖的肩膀。
他眉宇间的神色有几分犹豫,一双眼睛流露些许怜惜,半晌,终究叹息一声,禁不住软了心答应:“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我答应你。”
是的,他妥协了。
只要不触碰他的底线,他是可以为之妥协的。
“真的?你真好。”
得到了季凉羽应允,她破涕为笑,借机将脸埋进他怀里蹭两下,然后抬着红红的双眼,睫毛上还挂着零星泪珠,满是感激地望着他。
季凉羽看着她,唇角一翘,眼里含情脉脉,仿佛一切的温情话语都在其中。
*
三月初九。
不可一世的东厂督主,季凉羽成婚的当天。
不管私下是如何嘲笑不耻,到了这一天,东厂里还是陆陆续续来了很多权贵宾客。
“吏部侍郎到了。”
“太常寺卿到了。”
“都转运盐使到了。”
……
东厂门外通传声响起,官职的名字层出不穷。
前院里,热闹非凡。
-
花满堂内。
苏芷换上大红色的奢华喜服,上面彩线绣着繁丽的花纹,金色的镶边,裙摆拖曳在地。
她描画着黛眉,乌发散在肩头,任由奴仆们为她梳发。
正收拾得几乎妥当时,房门被人推开,轻缓的脚步声响起。
她从镜中看到来人,一身同样艳丽的朱锦衣衫。
“你们先下去吧。”她唇角含笑道,奴仆们弯身,极其识相的退下了。
“这喜服好看么?”
她站起身,转了一圈,扮乖的眼睛含着笑意。
怒盛的花枝间,他向她走近,颠倒众生的脸上少了以往的清冷之色,多了那么一丝丝的暖意,眼神却专注而深邃:“很美。”
“你喜欢就好。”
“都梳妆完了么?”他看着她。
她拿起梳妆台上的脂盒,朝他嫣然一笑,带了丝娇羞:“唇上的红脂还没擦,夫君你帮我可好?”
这一声夫君,听得他甚是赏心悦目。
季凉羽宠溺地笑笑,他再靠近她两步,开那个白瓷的脂粉盒子。
脂盒开之时,她悄然地屏住了呼吸。那略凉细腻的指腹沾上红脂,沿着她唇瓣开始慢慢涂抹均匀,动作轻缓,宛如对待珍宝。
花枝迷乱,两个人近在咫尺,面对面相对。
她抬眼看着他,眸光流转,季凉羽瞧她这诱惑的模样,眼神一暗,俯身便含住了她的唇。
她表面柔顺,不善不躲。
实际则紧闭牙关,没有让他的舌头进入攻城掠地,唇上的红脂尽数吮入他口中。
“张嘴。乖。”
他轻喘着,温柔低语。
这一吻将她唇上的红脂吮去了大半。
感觉分量差不多了,苏芷这才推开他,她如获自由,深深喘着气,胸脯微微起伏着。
温存被突然断,季凉羽浑然不知自己已中了miyao,他只是不悦眯了眯眼,伸手又要将她拽回怀中。
然,迷魂粉适时的起了作用。
骨节分明的手伸出,停在距离她的肩头仅有不足一寸之处,颤颤巍巍,下一瞬,滑落。
她默不作声看着,脸上已褪去了娇羞之色,握了握拳,转身向着门口的方向而去。
季凉羽温柔的神色变成错愕、愤怒。
见到她转身欲离去,视线朦胧落在她身上,最后化作依依不舍,拼命般用尽力气,终于从喉咙挤出微弱的一句低唤:“婳儿……”
这一声低唤,带了万千情愫,成功使她停了脚步。
静默片刻,却没有回头。
“凉羽,我们相隔的,不止两颗心的距离,”
她怅然垂眸,已是水汽氤氲,轻道:“还有,无数个平行世界的距离。”
虚弱的,他却仍旧执着,不死心:“什、什么……”
没再多浪费时间,她迈开步伐,背朝着他,快步出了花满堂。
从房中出来,为了节省时间,她脚尖点地使用轻功,一身妖冶红色喜服,随风划出弧度,在空中宛如一朵盛世红莲。
前院中,宾客繁多。
她降落其间,顾不得周遭异样与惊艳的目光,左顾右盼地穿梭在人群中,寻找着徐的身影。
在前院宾客中找了大半圈,她好不容易找到徐的颈长身影。
“哥哥,哥哥!我是婳儿!”
她脱口而出喊着,一边朝他靠近,一边扯下脖颈间的紫玉吊坠。
众人皆是一愣,不明白新娘子这是闹哪出。
只有徐,闻言一愣,转过头瞧着身穿喜服的女子。
她手里的紫玉吊坠,在阳光下闪出温润的光泽。
他心尖一颤,瞬间明白她的话,他一直隐藏着秘密——他是林家的后人,林穆清,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妹妹林婳,他的婳儿啊……
她望着他,泪眼婆娑,开口哽咽:“哥哥。”
这一声原本就该喊的哥哥,被她拖延了这么久才喊出来,还真是惭愧。
徐看着那条吊坠,他震惊着,眼神闪烁着不敢置信与惊喜:“婳、婳儿……”
【萌你一脸:叮,任务完成,恭喜宿主。】
久违的系统声在脑中响起,她抿唇,露出解脱一笑。
意识开始迅速抽离,混沌漫过了她的大脑,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身子后仰,没有落地,而是感觉自己倾倒在一个怀中。
眼睛已经无力睁开,弥留之际,她只隐约瞄到了那身朱锦的衣衫,还有鼻尖那抹淡淡的馨香。
她想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再道一声‘再见’。
然,转瞬她便彻底抽离那具躯体。
什么也不曾剩下。
季凉羽却怀抱着怀中昏厥的女子,笑得艳丽。
他用内力逼出了miyao,此刻,脚步还有些虚浮,但仍强撑着至此。
如愿以偿找到了怀中人,她还在,他安心之下,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以为她要离去,幸好,她落在他怀中,并没有离开。
幸好……
幸好。
但,
殊不知,
剩下的躯壳虽然在呼吸。
灵魂已经逃离。
其实,她还是离开了。
——*——*——*——
苏芷清醒之时,已经回到了那片熟悉的浩渺空间中。
【萌你一脸:宿主大大,您积分已达60,核算完毕。关于要复制给原身林婳的记忆,是否全部保留?】
【苏芷犹豫片刻,有了决定:不了,有些是我自己犯的错,不该留给她痛苦的记忆。只保留有关师父顾惜恒,还有哥哥林穆清相认的记忆。其余的……都清除了吧。】
【萌你一脸:为原身复制记忆中……复制成功。】
【苏芷:继续下一个世界吧,我想赶快复活。】经过季凉羽,她更加清醒了,于自己而言,形形色色的平行世界只是任务,回归原本的真实世界才是她该做的。
【萌你一脸:好,下一个世界任务下载中……33%……67%……99%……加载完毕。】
——后记——
徐回过神之后,却见一身喜服的妹妹倒在季凉羽的怀中,而季凉羽正横抱起她,脚步略显虚浮,算离开前院。
“等等!她是我妹妹!我要带她回去。”徐急忙上前阻止。
季凉羽知晓了两兄妹已相认的事实,站定犹豫片刻,轻道:“我东厂最不愿的,便是与锦衣卫扯上关系。可如今她是要嫁给我的妻子,自然是住我这里——你我双方的仇怨,暂且放一放吧。”
徐听着这意料之外的话微微一愣,而后看着昏厥的林婳,也退让了一步,他缓缓放下阻拦的手,看着季凉羽道:“我每日会来看她。”
“……悉听尊便。”季凉羽没再多什么,他抱着怀中的女子,身形微晃地离开了。
-
夜幕降临的时候,东厂内琉璃灯盏高悬。
花满堂。
她醒过来,月色凉凉,身处的房间很唯美,对于自己的记忆而言,却是全然陌生的。
她来到梳妆台前,月色之下,一支精致的玉石珍珠步摇,闪着柔和的光。
很精致。
可……为什么,看着它,会有一种莫名的心痛感呢?
不远处,依稀有个挺拔的人影。
林婳蹙眉,渐渐走近。
散落飘扬的花瓣中,他负手拿着一把纸扇,听到声响,回眸,看向她。
那原本落寞的神情,因为她的出现,有了转变,他唇角一翘,眼中出现一抹柔软的笑意。
溶溶月色下,他唤她:“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