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迷茫的路德
当即,季米特心中便涌出了强烈的信心,如果这个时候有谁能解决黑死病的问题,也就只有那位神秘的欧根伯爵了。
直到今天,季米特还记得欧根当日离去时和他过的话,早在那时欧根就过他一定会尽快回到这里,重新担扰他的抗灾军统领一职。
现在果不其然,时间只过了不到俩个月,欧根就回来了。
季米特心中燃起希望,脑子也转的活络起来,想了想,他立刻对等候在旁边的卫兵下令到:“马上在城区张贴公告,告知市民疾病的传播途径,让他们尽量避开人群聚集的地方,全部离开城市前往周边的农村,或者干脆在野外生活。”
眼下这里的人大多数都不明白疾病的情况,很多人都以为只要来到城市,和他们的贵族领主呆在一起,领主们就能帮他们解决这次的灾难。
这是一种毫无道理的信任,眼下季米特要做的就是让那些普通市民改变想法,不要在依靠任何其他人,而是依靠自己的力量来活下去。
佛罗伦萨依然会沦陷,疾病在这里蔓延开来只是迟早的事情,眼下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快疏散人群,防止更多的人传染上疾病。
身为美第奇家族的情报官,季米特倒是十分清楚,家族中原本在佛罗伦萨居住的大部分贵族早就已经撤离,留在这里的大都是普通管家、卫兵一类的人物。
这就是贵族的世界,只要还有退路,那他们就绝不可能因此付出什么惨烈的代价。
教廷里的大人物同样也是这样,包括那位曾信誓旦旦要和罗马同生共死的教皇大人,也在疾病攻破防线的前几天,被他的信徒‘打昏’,带离了罗马。
因此真正因疾病而死去的大人物,算来算去,似乎也只有帝国防卫大臣一人而已,起来有些无奈,然而这就是现实。
季米特为这些大人物处理过许多类似的事情,他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防卫大臣那样的人物产生敬意,同时他也是非常同情那些无力逃走的普通人。
他虽然是美第奇家族的人,却是平民出身,后来被有幸加入到美迪奇家族当中,被赐于这个尊贵的姓氏。
然而毕竟,他身体里还有着一些身为平民时留下的痕迹,那是一些良善、朴实的美德。
此刻虽然佛罗伦萨已经岌岌可危,他终究还是没有选择立即离去,而是呆在这个地方,尽自己所能的引导那些普通人,利用自身的力量来对抗可怕的疾病。
不过他也没有贪功,每一张张贴的布告上,写的都是统领的名字,以抗灾军统领的名义发出这些公告,才能产生足够的效果。
同样留在佛罗伦萨的,还有一位欧根的老熟人,那便是马丁路德神甫。
神甫的衣袍已经不复往日的光鲜,上边沾满了泥土尘埃,那是这些日子赶路所留下来的痕迹。
他的脸上也满是灰尘,胡子杂乱无章的长在嘴唇周围,一看就多日没有进行过打理,头发也是乱糟糟的,上边甚至还粘连着一根枯黄的草杆。
除了这些意外,他身上最大的变化,却是那双四十三码的大脚板。
他的鞋子不知什么时候残破了,此刻脚上穿着的赫然是一双胡乱编制起来的草鞋,白色的皮肤几乎已经看不见,脚面变得黝黑发黄,看上去就像是在地里忙碌了一辈子的老农夫的脚,脚底是一层新磨出来的血泡,以及一些砂石磨破的血痕。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马丁路德神甫在这些日子中,始终在用脚走路。
就在这俩个月里,他用自己的一双大脚,从科森扎到罗马,又从罗马到佩斯卡拉,到圣马力诺,最后又到佛罗伦萨,这中间加起来一共几千公里的路程,他生生用自己的一双大脚走了出来。
平均下来每天要走的路,在五十公里以上。
在这种情况下,一双脚被磨成这个样子,也就显得十分合理了。
神甫,是一个受人尊敬的职业,他们大都从生活在修道院中,虽不是养尊处优,可也是没经受过什么大风大浪的人群。
很难想象在这种生活条件下长大的路德神甫,是如何坚持下来走过这些路程的,可他就是做到了,他并不是没钱雇佣马车,他只是想要这样去做,于是,就做到了。
俩个多月过去,路德神甫的外表看上去似乎相当凄惨,不过相比起来更加凄惨的,是他的灵魂。
此刻,神甫的眼中充满了迷茫之色,仿佛一个神志不清的精神病人一般,嘴里始终喃喃念叨着:“为什么,为什么”
他的背上背着一个书匣,里边装满了已经写满内容的纸本,还有一些空白的本子,留作备用。
他的上也捏着纸和笔,一旦看到和赎罪券有关的故事,他就会立刻把事情写在本子上,并加上自己的一些评语。
这本书还是叫救赎之书,不过写的越多,神甫眼中的迷茫之色也就越多。
最开始,他对这些故事的评语,大都是在赞美上帝,歌颂赎罪券的伟大,救赎世人的功绩,就算偶然出现一些问题,他也会洋洋洒洒写上数百上千字,来为赎罪券辩解,最后把问题的责任归结到使用者自身的不虔诚上。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阅历的增加,神甫心中的想法也逐渐产生了一些变化。
他看到了,他看到很多人在咒骂这可怕的疾病,也看到很多因疾病而身陷痛苦的人民,有些时候,这些人民嘴里会迸发出一些不敬神的言论:比如这场瘟疫是上帝的诅咒,再比如赎罪券根本就是没用的废纸等等。
这让他一度非常的愤怒,只是看的多了,路德神甫也就逐渐平静下来,并且他开始反思。
一些有些反叛,有些恐怖的念头开始在他心里滋生出来,仿佛不受控制的杂草一般,他越是想去压抑这些念头,念头便越发疯狂的涌险出来。
他感到自己像是被抓到岸上的鱼一般,内心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