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比较擅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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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着话,双叉腰,俊脸微扬,颇有几分自鸣得意的意思。

    他心头是另有一盘计算的。

    虽这女人是送给老爷子冲喜的,但待她嫁进了江家,入了江家的大门,按辈分上来,自己还得尊称她一声二娘。所以,若是这女人将来爬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那还了得?

    再者老爷子如今重病,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找的人自然也是得挑贴心的,乖觉听话的,那些凶恶的,他是断断不敢引进家门的。

    是以,他便要先给棠海月一个下马威,让她怕了自己才是。

    “叫什么?”

    “棠海月。”她依言回答了,反问他:“你叫什么?”

    “我叫江海平。”一语方落,他便立刻皱起眉来,指着棠海月喝道:“你算什么东西?怎敢问我名字?”

    江海平呼出一口重气,仿佛是受了莫大的侮辱一般的,猛地一挥袖,便以教育的口吻道:“你究竟明不明白何事是你该做的?”

    “不明白。”棠海月不卑不亢地回道。

    “你作为一个女子,竟然不知你应当做些什么吗?!”

    江海平剑眉倒竖,星眸中盛满了不可思议。

    “你!你身为一个女子,本该三从四德,谨记德、容、言、工,言行万万不可如此轻挑轻浮。女戒可有读过?”

    “未曾。”

    “内训呢?”

    “未曾。”

    “那你可读过书?”

    闻言,棠海月狡黠一笑,缓缓:“我读过牡丹亭。”

    “荒唐!”

    果不其然,江海平一听得这书,面色大变。

    “这等淫书你也看得?”

    江海平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果不其然,你们这等人家里头唉。”

    他欲言又止,挥了一挥,便又:“罢了罢了!将来你嫁进我江家之后,好好照顾好老爷子便行了。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

    棠海月低着头,偷偷笑着。

    果不其然,以这年头人们的思想,对于牡丹亭还是抗拒的。当这世上出现一样他们还不能理解的事物时,他们总是下意识地去否定,去贬低。

    “你女红总会吧?如你这般家境来的女子,应当很会伺候人才是了。”

    谁知,棠海月却摇头:“这个我也不会。”

    开玩笑,棠海月在现代时便没怎么动过操持家务,女红?伺候人?

    别闹了。

    她比较擅长吃。

    “你”

    江海平这眉头早已拧成了山川,满眼写着惊愕,瞧着棠海月这眼神仿佛是在看着一个怪物。

    “你!你竟然什么都不会!你还是个女子吗?”

    一向自诩无所不能的棠海月,此番到了江海平口中,竟成了一个什么也不会的主儿。

    棠海月不由得有些气闷,微微垂下头,抽了两下鼻子,竟抽噎:“海月什么也不会。”

    只见得棠海月半张鹅蛋般的脸泛着些许红霞,一双凤眼盛着水汽,红唇给她贝齿轻咬着,欲语还休。

    江海平瞧着她这一副楚楚可怜的形容,一时间满腔的怨言却也不出口了。

    只听得棠海月低声:“海月家贫,爹爹娘亲一直叫海月去做些喂猪赶羊的事儿,海月稍有异议,便招来一顿打骂”

    她着,抬起头来,巴巴地望着江海平:“少爷方才所的什么?女戒?内训吗?”

    “是。”江海平眉头松了,微微颔首。

    江海平见得棠海月这模样,心一下子便软了。他本也不过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罢了,此番目的达到,也不想再让她受惊。

    “海月之后一定潜心学习”

    “罢了。”江海平叹了一声,挥了一挥道:“我晓得你这家境唉,这也不是你的错。我家老爷子这两年来了染上了邪病,总不见好。你嫁进我江家之后,好好服侍他便是了。至于女红云云的,慢慢学,不着急。”

    江海平又道:“今个儿我先领你回江家,之后再慢慢商议这婚事。”着话,他便上前去给棠海月松绑。

    “这里不是江府?”

    “自然不是咯。”江海平嘿然笑了两声,回头,环视这房间,语气有点轻蔑:“江府可没有这般简陋的房间。这是我们家百戏团里的房间。海月,待会我领你回了江家,你便知我家有多阔气”

    他这话还未完,一回头,却见得棠海月正一脸笑意地打量着自己。

    她这眼神怎的跟恶狼见着食物一般的?

    江海平意识到不对,一低眼,却见得自个儿这已经给棠海月绑住了。

    棠海月笑道:“江少爷,海月得了空会去拜访江老爷的,便不劳烦您了”

    与此同时,李家也并不太平。

    只见得柴房门紧闭着,金灿灿的阳光照上去,晃得人不敢直视。而柴房内,是一阵又一阵的笑声,笑声凄惨,听着还有些渗人。

    房门外却站着两个风轻云淡的人。

    李青泥笔直着站在门外,面朝阳光,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云妨站在他身旁,打了个哈欠。听着里头传来李福的笑声,只觉得刺耳,抬了抬,掏了一掏自己的耳朵。

    “哎哟,你们在做什么?四哥!你们怎的将四哥绑了起来?”

    李旺听得笑声寻来,一瞧,却见得李福被绑在凳子上,张着嘴不停地大笑。这笑声,听得还有些诡异。

    李青泥抿着唇,一言不发。

    却是云妨悠悠:“你放心,我只是用了些许的笑笑粉,不会死人的。”

    “笑、笑笑粉”李旺听得这词儿,一愣一愣的。

    李青泥接着:“他只要将棠海月的位置出来,我们自然会放了他。”

    他这话声音得高,似乎是有意给里头的李福听的。

    李旺仍是茫然,不知这是发生了什么。

    只听得李福在一串笑声中,终于:“哈哈哈——我——哈哈哈——我将她卖给县里的百戏团——哈哈哈哈哈,百戏团的老板江津年冲喜了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到最后,苦涩异常。

    云妨微微一笑,从袖口中摸出一包药粉,向李旺:“喏,拿去给他闻闻便好了。”

    也不等李旺反应过来,云妨便将药包直接塞到了他中,接着推了一把李青泥,便道:“你还愣着?不救人了?”

    李青泥如梦初醒,赶忙跟着云妨往县里赶去。

    李旺挠了挠头,疑惑得不行,终是拿着药包进了屋。

    云妨诚然没有骗他,这药包管用,李福一闻,便止了笑了。

    “他娘的”李福一抬,抹了自己笑出的眼泪,跟着呸了一声。

    “四哥,这是怎么——诶诶,四哥,你去哪儿?”

    “我去江家的百戏团!”

    李福自然得去。

    他还得抄路,赶在李青泥之前到达百戏团。

    “莫名其妙”

    李旺瞧着李福像脱靶的箭一般飞了出去,眉头不由得皱得跟山川一般。他摇了摇头,忽地见得这椅子下头竟有一个黑色的瓶子。

    “这是什么?”

    闻一闻

    “哈哈哈哈哈哈——”

    李福直笑得头掉在了地上。

    他可算是明白了方才云妨的“笑笑粉”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阳光愈发的灼热,晒得江门百戏团的匾额滚烫。

    而这百戏团里头,也正上演着一场追逐战。

    只见得穿着一袭墨绿袍子的棠海月正四处找着这百戏团出口。虽则她心里紧张,脚下步伐却是有条不紊的——她这当口儿自乱阵脚,匆匆逃窜,只会惹得这百戏团里头的人怀疑。

    就在这时,一声暴喝自她身后响起:“棠海月,你给我站住!”

    这声音棠海月自然知道是谁的。

    她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只见得江海平这白嫩的一张脸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吾爱妺喜。

    这四个字分布均匀,天庭一个“吾”字,下颚一个“爱”字,“妺喜”二字,脸颊各分一个。而他这本穿的墨绿袍子也早已被棠海月扒了下来,他如今是穿着下人的短衣便匆匆跑出来的。

    棠海月一瞧得江海平这副气得脸颊通红的形容,便止不住地发笑。

    这妺喜作为夏朝最后一位君王夏桀的王后,自然是有名的红颜祸水,这地位么,自然同妲己一般。如江海平这般自命清高的人,只怕也是对妺喜嗤之以鼻的。

    将才江海平方给棠海月松了绑,她便立刻反客为主,反将江海平给绑了起来。更是大笔一挥,在江海平面上留下这“吾爱妺喜”四个大字,存了心要去戏弄他。

    果然,江海平此番气得脸都要裂开了。下人将才听的动静跑来给他松了绑,他便直杀了出来。

    “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江海平气得牙关发抖,大一挥,挥开了挡路的婢女,大步向棠海月杀来。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棠海月一激灵,发足便奔。心道,这要是被江海平逮住了,还能活命吗?

    猛烈的风声嗖嗖地从棠海月耳边刮过,眼前的人在她面前都模糊了五官。

    如今,棠海月只有一个念头——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