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人间不值得
西门歌紧抿嘴唇,面容略微僵硬。? 他眼眸微沉,见棠海月抱起云妨,心将她放到了床上,拿过被子将她捂得严严实实。? 整个过程中,云妨很乖,一言不发。? 棠海月漠然:“不知这位云妨她兄长,可否尽一些兄长的责任,给云妨请个大夫来?”? 她转过头来,平静地望向西门歌。? 西门歌那双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审视着棠海月。? 良久,他薄唇轻启,问她:“你知道你在什么吗?”? 他问罢,不等棠海月回答,便伸出,一把掐住了她的脸,冷声:“你们的命可不值钱。”?棠海月待要反抗,耳朵却一动,一阵脚步声传来。她余光一扫,便见两个穿着玄色衣袍的男人抢进了门来。是西门歌的人。? 她凤眼微眯,看来这人是大有来头了。? 她向床上躺着的云妨望了一眼。? 西门歌也望去,目光触及到云妨苍白如纸的面容,终是不忍心,缓缓将自己掐在棠海月面上的收了回来。? 棠海月倒吸了一口凉气,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这男人下真黑,掐得她脸颊生疼。? 她呼出一口气,冷静地:“我一条贱命自然不值钱,可云妨的呢?”? 她刻意顿了一顿,又继续道:“你大可继续吵啊。杀了我,也让云妨病死。”? 西门歌不语,对棠海月的话置若罔闻。但其实,他听进去了。? 他吐出一口气,语气放松了些,对着云妨:“不要再闹了。同我回家。”? 云妨合上双眼,缩进被子里,翻了身,背对着西门歌。?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便是不愿同西门歌走。?他知道云妨性子刚烈,自己执意带走她,她不晓得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他这个妹妹,他向来没辙。? 西门歌沉吟了一会,忽地笑了起来,眉宇间自带一股邪气。? 他这番笑,反叫棠海月倒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觉他不怀好意。? 他含笑望了过来,面上堆着温和而虚假的笑容:“要大夫吗?”? 棠海月应了一声:“嗯。”? “还要什么?”? “银子。”? 棠海月的坦诚叫西门歌一愣。? 到底要西门歌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过转瞬间,他便挥了挥,“追风,银子。”? 那名叫做追风的玄袍男子立刻上前来,双奉上自己的钱袋。? 西门歌将钱袋交到棠海月中,桃花眼微微眯起,眼眸中带着几分寒意。? “还要什么?”? 他这话可越发的冷了。? 棠海月想,自己若再提要求,只怕西门歌会捡起地上的镰刀将她砍了。? 不过她,偏偏不顺他心意。她堆起谄媚的笑容,悠悠:“我想想。想到了,再同你。”? 西门歌呵呵笑了两声,点头:“可以,贪得无厌。”? 他再次将视线转向了云妨。? “照顾好她,不然”? 他眼眸阴冷了下来,目光在棠海月面上打转,伸出,勾起了棠海月的下巴:“你这脑袋可保不住。”? 棠海月微笑,拂掉了西门歌的,好言相劝道:“虽这人命贱如蝼蚁,可侯爷应当也听过另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只蝼蚁不足为道,若是千万只蝼蚁呢?”? 这话得轻柔,却绵里藏针。? 西门歌一双眼睛眯了起来:“威胁我?”? 棠海月低头,不卑不亢地回道:“海月不敢。”? 西门歌视线在棠海月这头顶盘旋了一会,终是收回了视线,带着侍卫离开了。? 过了会子,大夫战战兢兢地来了。? 自然了,西门歌一去不复返,没再回来。? 棠海月与大夫照顾着云妨。云妨很安静,仿佛一具行尸走肉一般的,让喝药便喝药,一句话也不多。? 棠海月也不逼她,喂了药过后,便哄着她休息。? 望着云妨沉睡时紧蹙的眉头,棠海月心头不由得有些心疼。她伸出,温柔抹平了云妨的眉,心头暗想着,这孩子不晓得经历过些什么。? 日薄西山,出去种地的福来旺三兄弟都回了来。? 出去找店铺的江海平也回来了。? 棠海月早已做好了饭菜。? 江海平一进家门,一撩袍子便坐了下来。他夹起一块肉,便喜滋滋地:“棠海月,我同你讲个好消息!”? 棠海月微笑:“选好店铺啦?”? 自然了,以江海平在县城中住了十几年来累积的人脉,托个人,选个好位置也不是难事。这不,他便迅速确定下来了江门百戏团五里外的一处商铺。? “我定金都交啦。此前这里是个布庄,恐怕须得重新装潢一下。”江海平眼眸一亮,凑近棠海月一些,问她,“照着我家百戏团装潢如何?”? 棠海月微微扬眉,沉吟一番后:“其实也不需要。有个戏台子就好了,至于那些门面功夫么,等到时候生意做起来了再。”? 门面云云皆是锦上添花。有则更好,但为了门面而打肿脸充胖子,那便有些本末倒置了。? 再者,她重点在变魔术,有个台子有块幕布就好了。? 江海平细细一想,倒也是这理儿,便又问:“那宣传呢?”? 宣传?发传单?? 棠海月忽地灵光一闪,凤眼微眯,幽幽:“咱们还需要宣传吗?”? 江海平一怔。? 棠海月暧昧一笑。? “县城里还有谁不知道我们要开店了?”? 托了这凌珠珠的福,县城中关于江海平与棠海月的谣言满天飞,传得乱七八糟的。就是江海平今日去选店铺,都感觉自己走到哪儿便被人盯到哪儿。? “可,他们的可都是咱们不好的话。”? “那又如何?”? 棠海月柳眉一挑,“甭管香的臭的,出了名儿就行了。你去看店铺有路过的大叔大婶盯着你瞧吧?”? “有有有!”? “他们知道咱们要开一间百戏团了吧?”? “知道知道!”? “那便行咯。”棠海月莞尔一笑,“他们会帮咱们宣传的了,放心,放心。”? 二十一世纪里,明星宣传新戏新节目,惯用套路是什么?绯闻。红,怎么红?有正面的红,却也有另一种红——黑红。? 棠海月凤眼眯了起来。他们开张那一日必定会有许多好事者来,无论他们是抱着什么心态来的,来了,便行了。? 这世上被人黑、被人骂不可怕,可怕的是压根没人理你。? “你啊,将开店日子宣传出去就行了。”? 罢,棠海月伸了一个懒腰,悠悠站了起身来。? “欸——”江海平也站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棠海月却扔给他了一个钱袋。? 深蓝色的钱袋,上头绣着祥云。? 是男人的钱袋?江海平心头一沉,掂量掂量了钱袋,发觉还不少。? “拿去打点吧。”? 棠海月打了个哈欠,温婉一笑,便慢慢悠悠地回房去了。? 江海平望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中钱袋,心头忽地涌上了一股异样的情绪。? 他捏紧了钱袋,沉吟不语。 夜已渐深。? 棠海月捶着肩膀回到房中。? 云妨早已睡得香甜。? 棠海月了无睡意,睁着眼睛望着房梁,心头还寻思着她的店铺。? 店铺已经选好了,剩下的交给江海平去做就行了。? 还差什么呢?? 装潢。? 她得别出心裁一些才是。? 他们表演喷火杂耍,她便表演魔术,大变活人,中生花。? 他们给客人上茶,上点心,她便? 她上什么饮品呢?? 对了!? 棠海月眼眸忽地一亮,不由得惊呼出声:“果汁!”? 她有榨汁啊!? 她怎么将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棠海月待要继续思酌她的宏图大业时,身边的云妨却忽地伸出来,轻轻抱住了棠海月。? 唔?她醒了吗?? 棠海月瞄向云妨。? 云妨嘟囔了一句:“你吵死了。”仿佛梦呓一般。? 因得她哭过又在病中,话时还带着浓厚的鼻音。? 棠海月的心瞬间便软了。?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拍了拍云妨的背,柔声:“世事大梦一场,人生几度悲凉?”? 云妨听得这话,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 棠海月将云妨搂紧了,温声道:“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她顿了一顿,将头抵在了云妨头顶,“云妨,这是你名字的由来吗?”? 云妨再也忍不住,低声抽噎了起来。? 这是棠海月第一次见到云妨这么脆弱的模样。? 但她觉得,这大概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样子。? 听得云妨压抑的哭声,棠海月的心早已揪了起来,忙宽慰道:“云妨,无论你之前经历过些什么,但未来的路还长。开心点吧,人间不值得。”? 棠海月的话,叫云妨没由来的心安下来。? 她又哭了一会,才闷声:“我爹和我娘,都被我叔叔逼死了。我哥哥为了侯爷的位置,舔着脸又去巴结我叔叔。”? 她爹娘便是当时受到圣上打压迫害的恭亲王了。? 恭亲王走的时候云妨还。她对这些事情记忆最深的,便是恭亲王当着她与西门歌的面儿一头撞死的情景。她娘随后也去了,也是一头撞死的。?云妨闭眼,抱紧了棠海月,喃喃:“我没有亲人了。今后你便是我的亲人。”?棠海月心头一软,抱紧了云妨,低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