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不配为人父
平月戏团这几日生意越发的红火,日日门庭若市。
其实,这都是被江海平退婚一事闹的。
据,凌珠珠就着这事在家中大哭了几日,甚至要绝食。只可惜,坚持了不过一日,便撑不住了。
大半夜的跑到后厨大吃了一顿,边吃边哭,还不忘骂江海平是个负心汉。
这些事都是棠海月听来往的客人的。
没办法,无论在什么时代,人们都难改八卦的本性。
棠海月倒没什么计较,只关心自己的戏团。
头几日戏团中的表演都是以她一人变魔术来顶着的。后几日江海平与福来旺三兄弟也都自动请缨,上台来表演了。
江海平深谙杂技诀窍,上台表演喷火。
李旺则靠着自己的大块头,与李福一同表演胸口碎大石了。
李来么,最会偷懒,一直忙着端茶送水的工作。
棠海月见得平月戏团生意火爆,心头自然也是欢喜。
这一日午后,棠海月抽了个空,慢慢悠悠地往后院走去。
服装间里,江海平正为着接下来要表演的喷火节目而忙活着。
“叩叩。”
棠海月敲门进去。
“呼,你怎么来了?”
江海平吓了一跳,放下了中衣服,“不在外头忙活吗?”
棠海月白了他一眼:“忙忙忙,我整日都在忙,再忙,人可要累死了。”
江海平嘿然一乐:“也是。”
新近生意不错,店里的人又只他们几个,自然叫他们人人都要忙一些了。
福来旺三兄弟本也是常年在家干农活的,这点苦倒是应付得下来。可怜江海平这养尊处优的少爷,竟然也将这苦累熬下来了,叫棠海月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江海平低头,又开始挑选自个儿接下来要穿的衣服。
他选了两件出来,又叫棠海月帮他拿主意。
“你瞧瞧,哪一件好?”
棠海月不接他的话头,而是:“给你瞧一样东西。”
她张开玉,一块通透的玉佩赫然躺在她中。
这玉佩眼熟得厉害。江海平眉头蹙紧,仔细一瞧——这不正是他当日拿去典当的玉佩?!
江海平愕然:“你——你竟将它赎了回来!”
虽他当时将玉佩拿出来的时候,棠海月便向他保证了,将来有钱了,定然会将这玉佩给他赎回来。可他那时候只以为棠海月的不过是一句场面话,哪里晓得她竟真的会兑现?
“有钱了,自然要给你赎回来咯。”
棠海月莞尔一笑,将这玉佩放到了江海平中。
玉佩温热。
江海平心微凉,将玉佩握紧。
“喏,完璧归赵。”
江海平心头忐忑。其实,按他之前的挥霍无度来,这一两块玉佩于他而言算不了什么。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拮据日子,诚然已经让他意识到一块玉佩于穷苦人家来,可能够吃大半年了。
他握紧了中玉佩,心头淌过了一股暖流,连带着瞧着棠海月的目光也愈发的真诚了。
“如今我们的收入够吗?”
棠海月嫣然一笑,拍了拍江海平的肩膀,“江少爷,你可知我们每日能赚多少吗?”
昨个儿她清点了下帐目,被这收入吓了一跳。想到当初典当的江海平的玉佩,便赶忙去赎了回来。
她不喜欢欠人东西,有能力了,自然是要还的。
江海平从前是个不理事的,对江门戏团的账也没多关心过。此番见得棠海月不过几日,便能将他这玉佩赎回来了,心下不免有几分惊喜。
他凑近了棠海月一些,赶忙向她打听:“你快同我,咱们每日能赚多少?”
棠海月眯眼一乐,不知怎的,见得这公子哥儿露出这副市井模样,心情便大好。
“咱们哪”
“叩叩。”
李福敲门,打断了棠海月的话,“嫂子,有人找你。”
“谁?”
“来人,”李福面露纠结,“他是你爹。”
“我爹?”
棠海月听得这话,忍俊不禁,凤眼中露出了一丝嘲讽。她一个孤儿,哪来的爹?即便是换作原身,有的那个爹,还不如没有。
嗜赌成性倒罢了,还将自己女儿卖进山村里。如今听得消息自己女儿发达了,又找上门来,这是个什么理儿?
棠海月冷冷一笑:“他在哪儿?”
李福面上涌现出了一股愤怒:“他在大堂里各种同人你是他女儿,还嚷嚷着要见你。我赶他走,他,他是个泼皮,赶不走。”
呵,这样的无赖,哪里是能轻易赶走的?
“走吧,会会他。”
棠海月理了理衣裙,大步便向大堂去了。
她人还未走到大堂,便听得棠龙聒噪的声音了。
“嘿,我这女儿啊,打其实很蠢笨的,多亏了她老子我,一直给她讲这些人情世故的道理,不然她如何能有今天这番出息?不信?呵!你待会问问她,她老子是不是我!”
棠龙胡子拉碴的,肮脏的衣衫半敞开,露出沾着污泥的胸膛。他如今一脚踩在凳子上,双挥舞着,热切地同周围人讲着。
棠海月凤眼微微眯了起来。瞧棠龙这副样子,她便知他多半是来要钱的了。
她双环抱在胸前,冷冷一笑,便:“谁要问我?”
“哟,棠老板来了。”
“泼皮,你不是要问棠老板吗?问呐!”
围观的人都看起了笑话了。他们总觉得这气质高雅的棠海月,怎么也不会是眼前这个泼皮的女儿。
不成想,棠海月却温婉一笑,对着棠龙问:“又去赌钱了?又输了?”
围观的心头一跳,目光也变得犹豫起来了——这二人未必不是父女?
棠龙听得这话心头却是大喜。他本以为自己女儿发达了,便没有良心不认他这个爹了,没想到,棠海月还是有良心的。
他嘿然笑了两声,走到她身前来,讨好地:“唉,最近这不是气欠佳么。你给我点本钱,我立马便赚回来!”
棠海月笑弯了眼睛,待他罢,幽幽问:“是吗?可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干系呢?”
她目光打在棠龙身上,嘲弄显而易见。
棠龙万万没想到她会这样,大惊之下,气得涨红了脸。
他青筋暴跳,唾沫四溅:“我是你老子!你跟你有什么干系!”
他这话音方落,站在棠海月身旁的江海平便翻了一个白眼,同身旁的客人:“你瞧瞧,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可自称别人父亲了。”
江少爷此言一出,惹得哄堂大笑。
棠龙被众人笑得大为窘迫,一张粗糙的脸登时便红了。
他瞪圆了眼睛,指着江海平便骂道:“兔崽子你知道什么!?她是我女儿——”
“大叔,”江海平一乐,“平月戏团子里头什么都有,就是没您要的女儿。您呐,要是想找女儿,还请换个地方。”
“兔崽子,你想死!”
棠龙大喝一声,指着江海平便要冲过来打他。
可他这扬起的还未达到江海平的面上,便给棠海月截了下来。
只听得卡擦一声,棠海月擒着他的猛地一扭,接着用力往前一推,棠龙这身子便直接撞上了身后那一桌,肥胖的身子直将桌子腿给压折了一只。
棠海月拍了两下,眼眸骤冷,“棠龙,你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
棠龙倒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可嘴上却仍是固执地吼着:“你不忠不孝,连自己老子都敢打!我告诉你,你可谨防着遭天打雷劈!”
他不光是骂,骂到最后,却开始了无赖招数——哭!
他大哭着,一狠狠拍着地:“我生你养你这么多年,没想到头来,你竟还打我!你不孝啊不孝啊”
他哭得越惨,这围过来看的人就越多。
李福大怒,冲到棠龙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也配做人家爹吗?你当时将她卖进李家,她便与你再无瓜葛了!”
“你!”棠龙认出这是李家的子,一时间瞪圆了双眼,半天才憋出一句:“我那是为她好!”
李来这时听到动静,也一把拨开了人群,冲了上前。
“放屁!你为女儿好,会为了钱强行将她卖进山里吗?芳芳了,婚姻大事,父母应该认真为儿女考虑!你、你眼里只有钱!”
棠龙万万没想到这李家兄弟都来为棠海月话,惊愕之余,竟不出一个字。
李旺这时候也跳出来骂道:“就你这种拿女儿做买卖,如今女儿发达了又舔着脸来要钱的人,根本不配为人父!”
李旺本就是个大嗓门,此番一吼,大堂里里外外都听得清清楚楚。大家伙被调动了情绪,纷纷对着棠龙骂道:“这厮根本不配为人父!”
“滚出去!”
“他哪来的脸来?”
棠海月打了个哈欠,挥了挥,只道:“福来旺,将他扔出去吧。”
罢,棠海月事了拂衣去。
福来旺三兄弟气势汹汹地冲到棠龙面前。
一人拖着他左,一人拖着他右,另一人抬着他双腿,生生将他抬了出去。
“欸欸!你们做什么!我是她老子,你们不能这么做——”
棠龙的声音越发了。
群众的漫骂声已经将他的话淹没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