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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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严锐坐前后桌的第一天,兴奋。

    和严锐坐前后桌的第二天,还是兴奋。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仍然没有半点变化。

    从晚上睡前就开始期待明天去学校会见到的人,早上睁开眼睛时甚至不想赖床,只想立刻跳起来,飞奔去学校,一刻都不耽误。

    妈的,一开始还以为高兴个两天就好了呢。

    杨竹每天晚自习下课后,和严锐分开后,就会开始暗自反省。

    他怎么会这么没出息,就算是学生和好朋友分座位坐在一起也不会像他高兴得这么久吧!这都一个多星期过去了,他还是光想到严锐坐在他后面就会连上课都不想睡觉,精神劲头十足,堪称亢奋。

    明明在一起做的事都没有变化,到底高中生的生活就是这么贫乏单一没意思的吧,但为什么位置变一变他就感觉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他又不能在脑袋后面长眼睛,偷看严锐的一举一动,也不能因为坐得近就和严锐多几句话,他到底在得意个什么劲,都这么久了还没过去!

    而且这不仅没消停,还有反向作用了。

    杨竹开始觉得上学时间太短。当然听课写作业的时候他心想时间也太漫长了,但一旦严锐离开他的周围,他就会忍不住觉得,为什么一天没有四十八个时,让我和严锐坐前后桌的时间延长到每天二十八时。

    他在放学后也想见到严锐,周末也想见。不上学的时候玩游戏都没劲,每回思维跑偏到严锐睡了没、严锐周末都做些什么、操他妈这题也太难了我看不懂严锐救我的时候,他就会不可抑制地走神。

    好像和严锐呆在一块时,连呼吸的空气都是不一样的。

    但是又不敢给严锐电话,因为了第一个肯定还会有第二个,有二就有三,按他这尿性肯定上一个电话刚挂掉就想重拨回去了,不敢不敢,连短信都不敢发。

    严锐是有毒吗?!

    难得的休息日就在发呆走神中过去了一半,杨竹周日早上吃面包时突然发觉这一点,怒不可遏,猛地把剩下的面包掼在了碟子上。

    杨梅给他吓了一跳,怒道:“你有病啊!”

    自从严锐来他家那天之后,他们两个人呆在一起就尴尬,主要是杨竹单方面别扭,于是连吃早餐时间都不怎么重叠了。今天难得重叠一次,还没吃两口,杨梅就被他突兀的动静弄得差点噎到。

    杨竹脑子搭错筋一样地:“是啊!”

    杨梅震撼地瞪大了眼睛。

    她没听错吧杨竹刚刚了什么,被她骂不仅没还嘴还承认了?!

    杨竹反应过来了,倒吸一口凉气。

    兄妹俩人相对沉默了几秒,杨梅刚要开口,杨竹就恼羞成怒一样跳起来,动作太狠把椅子都给弄倒了。他脸色涨红了,叫了一声:“靠!”接着也不管自己没吃完的份,没顾上把椅子扶起来,直接抓着手机跑了。

    杨梅弄不懂他都在搞什么玩意,对着他上楼的背影,喊:“你赶着治病去啊你?”

    杨竹回头大吼:“你才有病!”

    杨梅:“你自己承认的还有脸骂我!”

    “谁他妈承认了,不算!”杨竹“砰”地关上了房门。

    关上门了之后,杨竹大口喘气。

    一方面为严锐的影响而恼怒,另一方面又有点儿后悔。

    ……后悔是对杨梅的,只有一点点,不多。

    虽然进步不算大,虽然根本原因是他之前一星期基本没和杨梅话,但——他和杨梅已经一周没吵过架了。

    今天破功了。

    好烦,烦死了!

    这句话最近成了杨竹的口头禅,虽然不会出来但在心里念也算。他恨恨地踢房间墙角,还不能踢得太用力,穿的是拖鞋,踢到了脚趾头会疼。踢完后他在房间里转来转去,静不下来。

    其实他没有想和杨梅和好,他……他不想和任何闹掰过的人和好。

    只不过也暗暗地、偷偷地想——能不能和她正常一点相处?

    为什么连这点都做不到。难道不话就是极限了吗?那跟陌生人有什么区别?

    杨竹抬头,环视这看习惯了的房间,忽然觉得这儿异常宽敞。

    这儿只有他一个人,哪怕是物品也只有他一个人的痕迹。属于单独一人的东西填不了多少空间,于是这间房间显得空荡荡的,墙壁又长又宽,天花板也太高了,他站在这旷然的六面体里,渺无比。

    杨竹不自觉退了一步,晃晃脑袋。

    他突然觉得有点儿呆不下去了,这个突然的想法拥满了他整个大脑。他又咬牙,低头,飞快转身抓住门把手,刚转动,又用最后一丝理智克制住自己。

    杨梅还在外面,他出去了能干什么?

    他没有能正常上一句话的自信。

    他靠着门站了一会,忽地涌出了一股冲动。

    做多了的事就会变成习惯。从前的他孤立无援,但现在的他有严锐。他习惯性地想要找严锐求助。

    电话拨出去后,机械的铃声嘟嘟响了十来秒,断了,电话被接通了。

    杨竹其实也很少电话。他没有朋友,和家人关系同样不好,通讯录里总共存了四个号码,过的只有一个,近期的通话记录里只有骚扰电话。

    接通的那一刻他紧张起来,脑子结地想,他不知道怎么对严锐问出口。

    是严锐先的话。

    他嗓音听起来和平时没有两样,也不问杨竹电话的意图,只是简单地:“早上好。”

    杨竹的心脏开始狂跳。严锐为什么会早上好,他头一次听到!

    他只好也:“早上好。”搞不懂为什么个电话自己激动成这样,他用手掐了自己一把,特别狠的一下,嘶了声,接着叫,“严锐!”

    “嗯?”严锐用语气词回答。

    “……”杨竹问,“你在做什么?”

    严锐道:“浇花。”

    杨竹:“?”

    那头传来一声很轻的金属物放置声,严锐又:“我爸养的花,不是我的。你有什么事?”

    杨竹“哦”了一声,脑袋空空,停顿了两秒,:“是什么花?”

    操,他要的不是这个!

    “君子兰吊兰桂花和长寿花,”严锐竟然真的回答了,“还有金钱树和发财树。”

    杨竹嘀咕:“咋还有金钱树和发财树,这俩名字听起来咋那么俗。这也是花?”

    严锐:“不是。”

    杨竹:“那你还浇花。”

    严锐:“我总不能跟你我在浇花还有浇树。”

    杨竹不自觉笑起来,又问他:“这俩树长什么样?”

    严锐回答:“就是普通盆栽,你上网搜就有。”

    杨竹忽然耍赖:“我不想搜。”

    “我跟你描述你也想象不出来。”

    “我不管,我就不搜。”

    严锐停顿了两秒钟,也忽然:“那你可以自己过来看。”

    ……杨竹蒙了。

    严锐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捻着叶片。大狗在他脚边转,他理也没理,目光漫不经心地放在自己手指触碰的叶片上,平静地:“大早上突然给我电话,又不理由,一个可能是闲得没事干,另一个可能是了电话又不好意思。”

    杨竹默不作声。

    “结合你刚才的话,我也可以觉得你是想和我当面讲。”严锐道,“需要的话,我把我家地址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