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衙役第三回 来请示, 这回道是宫里来人。
这四人都清楚宫里来人定是为了那件事, 宋问直接让衙役不用请人进来,回去换了身官服准备进宫。
萧略要一起去。
宋问笑:“皇上召我一人进宫, 萧将军去做什么?”
萧略不赞同,皱眉道:“昨日百姓围堵衙门,今日皇上就在朝堂上拿出来让百官决策,定是有人上了折子参你。”
他一副绝对不能让旁人欺负宋问的架势。
宋问一挑眉,笑:“萧将军可见我吃过亏?”
他拍了拍胸膛, “何况要真干不下去了,我辞官的折子也早备下了, 皇上降罪之前,我便辞官……”
他也不看看这什么场合,到辞官,他脑袋凑得极近, 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气:“辞官后, 不知萧将军府上可缺将军夫人?”
萧略目光下移, 视线落在宋问放了辞官折子的胸口,心思全在辞官上, 半点没注意什么将军夫人,刹那脸色严峻。
同僚张副将和李校尉全是武将, 一点都没觉察不对,李校尉还想着宋问进宫了,正好让萧略跟他们一块儿离开。
“宋大人可还记得,你曾要你做官, 除非我下嫁宋家。”萧略看着宋问,“我们同朝为官,我出身皇家,明面嫁娶不能,宋大人也知道的。我以为……”
萧略问:“昨夜不算吗?”
宋问面上笑意如落在热锅上的水痕,一下子就了无痕迹:“你为何昨夜潜到我床上,还带着那些物件?”
萧略沉默,拒绝回话。
宋问黑沉沉的眼透着冷意,呵一声笑问:“萧将军以身舍我……”他扯了下.身上官服,“是为这官,还是为我宋问?!”
萧略有些心慌,他一向不擅言辞,想好生想想如何,却一下子仿佛再次沉默以对。
宋问点头:“我明白了。我宋问从不出尔反尔,皇上在等,萧将军自便!”
他转身便走,内侍见人出来,宫里皇帝还等着,直接引了人上轿,轿夫脚下极快,等萧略追踹,已只见着一个红艳艳的骄顶。
同僚跟着出来,一副没眼看的模样:“别看了。今日之事一个早朝都没讨论出结果,我看不定要入了夜才能出宫。”
萧略回眼看他,六月霜雪,冻人彻骨。
同僚冷不丁,直觉挺直脊背,站得笔直,就像军中训话。
李校尉疑惑:“怎么了?”
萧略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回将军府!
那边,宋问一路到了宫里,见了驾,老实恭谨侧立在旁,等着皇帝示下。
皇帝看了他一眼,回神点了点面前两份奏折:“宋问,你可知道今日朕宣你进宫所为何事?”
宋问规矩行礼:“回皇上,定是为了昨日百姓围堵衙门之事。听闻今日早朝上,臣又被参了一本,定也是为了这事。”
“不错!”皇帝道,沉吟着等。
半晌发现宋问竟然没动作,还是恭谨候立着。皇帝没忍住,目光在他面上和胸口来回,偏偏宋问还是没动作。
不辞官?!皇帝觉得不可思议。
皇帝拿起那份参他的折子由内侍递过去,让宋问看。
宋问规矩翻看奏折,里头内容与百姓在衙门前的并无二致,看完他合上奏折,双手将折子托举过头道:“启禀皇上,臣看完了!”
皇帝更奇怪了:看完了,还不辞官?!
不论多觉得古怪,皇帝也不能自己提辞官那茬,万一宋问就等着他提,顺势就要求辞官,岂不是中了圈套。于是皇帝正色道:“你可有解释?”
宋问拱手道:“回皇上,臣所有解释都在折子里。”
今日宋问确实古怪啊。
皇帝道:“你折子上所言,奏请将上任以来所赚银钱给更贫村子造水车。而你辖下的村子,由村民自行出银钱造水车。”
“是。”
“今日早朝上正是讨论你所奏请之事,有朝臣问,你分明是长安县令,却将从长安县赚得的银钱给其他地方的百姓建水车,你以为你治下百姓能答应?”
“回皇上,天子脚下的百姓是百姓,这其他治下的百姓也是百姓,有何不同?至于是从长安赚得银钱,花在了其他地方,这话不过是强词夺理。”
宋问拱手回禀道,“不行商,南来北方,银钱南北赚,南北花。便是一般百姓,家中也有个出行的,或从别处来京的,他们的银钱也不是从长安赚的,却在长安花了。皇上,不过是强词夺理之言,何须挂心!”
皇帝道:“宋大人,所言极是。只是宋大人奏请将银钱用于少原县建水车,朝堂上爱卿怀疑宋大人有私啊。”
“这臣确实有。”宋问道,“皇上知道臣十年寒窗如何艰辛,实在不忍乡里学子再如臣这般艰难求学,因而才此提议。不过是提议,若皇上或是户部有更适宜的地方,臣也赞同。”
“那便长安县下所有村子吧。”皇帝提议,“长安乃大理朝都城,率先用上水车,可作天下表率。”
宋问道:“皇上,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何况水车建在长安县下村子,仅仅是改善百姓吃食,例如稻谷也能种,但水车要是造在那些吃不饱饭的地方,便是救命。皇上,何为天下昌盛?”
他没等皇帝回答,直接,“臣以为,天下昌盛是路无饿殍,然后才是夜不闭户,道不拾遗。”
皇帝心中震动,但面上却不动声色,问:“就凭区区水车?”
“皇上,臣以为,今日是水车,明日就会是别的车,或是今日更难以想象的东西。水车不过是一个起点。”
皇帝哈哈大笑道:“得好!朕还道你今日怎不一见朕就辞官,原是胸有成竹。略儿得没错,宋爱卿确实心怀天下!大理朝有宋爱卿,是天下之幸!”
宋问不卑不亢道:“皇上过誉了!”
皇帝笑:“难怪略儿对爱卿推崇有加。”
宋问继续恭谨有度道:“萧将军心系百姓!”
“皇上,萧将军在殿外求见!”内侍道,“萧将军,昨日百姓围困长安县衙一事,多有疑点,今日将军府已查到一些眉目,故而前来将证据呈递给皇上。”
皇帝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哦?略儿不是病得早朝都告了假,原是去查这事了啊。”他着话,目光一错不错盯着宋问反应,可宋问当真是规矩得厉害,颔首候着,半分不对都无。
这才是最古怪的!宋问哪回面圣不是唱作俱佳的,何时这般老实过。
内侍提醒:“皇上,那萧将军……”
“宣!”
“是。”内侍出去领着萧略进来。
萧略一进来,就去看宋问。宋问毫无动作,连头发丝都没动一下的。
皇帝也来回量两人,也看出不对来,他笑:“略儿这是来见朕,还是来见宋问的?一进门,连朕都放到旁边了。”
萧略行礼道:“臣参见皇上!”
“起来吧。”皇帝,“听闻你查到百姓围堵长安县衙的线索,来听听。”
萧略道:“回皇上,臣查到昨日百姓之中有个中年男子并非长安县下任何一个村子的,二是两日前才来的京城,至于其他百姓,确实是长安县下村子的村户,不过有人给了他们一人二十两银子,让他们昨日到长安县衙闹事,百姓的话,也是给钱之人事先教的。”
“可查到中年男人来处?那给银钱的人可查到?”皇帝问。
萧略道:“还没查到。”
皇帝:“……”
萧略又看了眼宋问:“皇上,臣听皇上召见宋大人,担心有人存心污蔑宋大人,这才将暂时查到的线索送来给皇上。”
“行了,你是怕宋问辞官吧。”皇帝笑。
萧略猛地抬头望向宋问,想问他是不是真辞官了,又怕再错事,挺人高马大一个人,愣是看出了瑟缩兔子的感觉。
皇帝觉得今日实在邪气,宋问奇奇怪怪的,萧略也不遑多让,两人都古怪:“宋爱卿今日老实得很,没辞官。”
萧略听了,看上去是松了口气,可看着也没多高兴的样子。
宋问淡笑不语。
皇帝试探着:“宋爱卿,萧将军对你当真推崇之极啊,这不没查清楚,就着急忙慌送证据过来找朕。”
宋问道:“臣有用吧。”
“嗯?”皇帝疑惑。
宋问却是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臣近日不知是不是吃了方太医的药,好了不少,能想起一些东西。当日皇上问臣何以慰伤兵,臣结合臣策问所言,有了新的想法。”
“来听听。”
“臣以为,一朝廷需要发放抚恤金,这是奖赏伤兵为国牺牲,但这主要针对的是死去的兵,安置他们家中父母妻儿的。而一场战役结束,最多的残兵,抚恤金不足以让残兵余生都过上不忧肚皮的日子。臣以为,最重要的是,为残兵提供能赚银钱的营生,让他们不依靠抚恤金过活。”
这确实是原身写在殿试策问里的。原身村中贫穷,军役回来的人少,能回来的伤兵也就拿着抚恤金痛快一年,最后饿死的不少,因而原身在策问中有这一。只原身到底不事生产,没在策问中提出可行之法。
皇帝惊喜问:“爱卿痊愈了?”
宋问摇头:“只想起些许,许是殿试过去不久,才能想起些,从前的却是半分不记得了。具体法子,臣写在折子里。”
他从怀里掏出折子高举呈递。
这是他本准备给萧略的,因萧略最初盯上原主,便是因为原主那策问,宋问觉得自己补充后的,萧略能欢喜。
这会儿,他顺势直接给了皇帝。
皇帝接了折子。
宋问道:“皇上,臣回想当时记忆,头疼地厉害,想先行退下。”
皇帝十分和蔼道:“退下吧,朕命方太医去衙门替你看诊。”
“谢皇上!臣告退!”宋问退下。
“我送宋大人。”萧略丢下一句就去追人。
宋问走得不快,像是在等他,见人出来,他轻声:“萧将军,你要的慰伤兵之策,我已呈递皇上。文官与武馆官势同水火,日后当避嫌才是,我也能少得些参本!下官,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