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猩红新娘(6)
“哥,第一天工作,感觉怎么样啊。”
中午,一堆下人凑在厨房里吃着剩饭剩菜,苏荷这丫头似乎总也不安分,饭没吃完就抱着饭碗跳到了余鹤身边。
“就那样吧。”余鹤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见到玉梓少爷了么?”苏荷好奇地问道。
“见到了。”
“他长什么样子呀,来听听,我还从来没见过呢。”苏荷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央求道。
“就……挺白的,很瘦。”余鹤敷衍道。
“没了?”
“嗯,没了。”
“玉梓少爷脾气好不好,他有没有欺负你呀。”丫头继续喋喋不休地发问。
余鹤一想,就陈玉梓那不堪一击的体格,他能一个十个,于是道:
“没有,他不敢。”
丫头一听,顿时双目放光,她双手托腮,惊讶道:
“哥哥,我怎么觉得你像变了个人似的?”
“嗯?此话怎讲。”
“以前的你,又胆又懦弱,经常被大牛哥的哭爹喊娘,现在的你,真像个男子汉,连玉梓少爷都不放在眼里。”
话是好话,就是听着有点别扭。
等等,那么问题来了,是因为这个世界里苏荷的哥哥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还是因为殷池雪动用了什么手段给这些人洗脑,强行安插了一个大哥给她,如果是因为苏荷本来就有个哥哥,那么她哥哥人呢?
如果是后者,那么这样看来,殷池雪真的是个非常可怕的人,他拥有不为人知的能力,甚至是,自己的生死都有可能在他掌握之中。
还有,不是要刷亲密值么,这梆菜呢,怎么之后就不见人了?
正当余鹤沉思着,旁边突然挤过来一高大男人,正弯腰找着什么,起来,他的屁股也不长眼,就这么直直地怼到了余鹤脸上。
“干嘛呀。”余鹤赶紧跳到一边,不满地擦着脸。
那男人赶紧站直身子,不好意思地冲余鹤道歉。
“越良哥,你来啦。”
还不等余鹤吱声,倒是一边的苏荷先轻轻喊了声。
余鹤顺势望去,就见苏荷这丫头双手正搅着衣角,双颊飞上两坨绯红,含羞带臊地低着头,时不时悄悄抬头看一眼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有情况。
看苏荷这个表现,余鹤的八卦之魂瞬间燃爆,他以自己专业的狗仔嗅觉量这气氛怪异的二人,觉得,这二人一个比一个羞涩,满满的暧昧气息。
这个被称作越良哥的男人,身材高大精健,剑眉星目,麦色的肌肤包裹着薄薄的肌肉,放到现在估计能达到国民老公的水准,和房间里那位病秧子少爷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这越良哥,看起来似乎对苏荷也有那么点意思,就跟演电视一样,那手还颇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讲真的,一个人再紧张也不会主动做出电视剧中那样挠头的动作,除非是刻意在掩饰。
看他俩这浓情蜜意的,余鹤是真的酸了。
“你,你在找什么呀。”苏荷声问道。
“哦,在下,在下在找衣服扣子。”着,越良揪起自己的衣领给苏荷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余鹤在一边翻了个白眼:还“在下”,文盲还学人家装腔作势。
“你一会儿把衣服脱下来给我吧,我帮你缝一缝,我房间里有多余的扣子。”苏荷着,咬住下唇,但眉眼中还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别麻烦荷荷了,我来帮你缝吧。”余鹤插到两人中间,皮笑肉不笑地对越良道。
“哥,你哪里会这种活儿,你还要照顾少爷,还是我来吧。”苏荷断他。
“不就是缝扣子么,不是我和你吹,我时候还获得过缝扣标兵的称号。”余鹤继续不依不饶道。
自己这水灵灵花儿一样的大妹子,岂能随便就叫这子抢走。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苏荷讶异。
“这你就别管了,总之就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就是了。”余鹤敷衍道。
当天下午,越良收到了未来大舅子亲手缝好的衣服,大舅子果然没有吹牛,那扣子缝的,就像工厂里的机器缝的一样精致。
越良开心地展开自己的衣服刚要穿上,却赫然发现,在衣服的后背,用几十颗扣子缝了一个“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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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白色的月亮高挂天际,薄雾缥缈,被月光映照出的树影时隐时现。
余鹤蹑手蹑脚地贴着墙根悄悄向玉梓的房间移动过去,时不时做贼一般东张西望一番,等他移动到玉梓少爷的房门口,透过窗玻璃,看到里面烛影摇动,窗子上映射出一孤独的身影。
余鹤轻轻敲了敲门,在得到玉梓的允许后,他才踮着脚尖踏进去。
“你来了。”玉梓少爷完,轻轻咳了几声。
看到床头柜上那只空空的药碗,余鹤欣慰地笑笑。
“你让我等你,是有什么事么。”玉梓歪着脑袋,好奇问道。
“穿衣服,跟我走。”余鹤催促道。
“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余鹤了个马虎眼。
“可是父亲不要我随意走动,对身体不好。”
“不要太把这种话当真,人要经常锻炼身体才会健康。”着,余鹤从一旁的衣帽架上随手扯过一件白色的外套,胡乱给玉梓套好。
兴许是许久没有走动,玉梓刚下地就腿一软生生跪在了地上。
“使不得使不得,这还没过年呢,没压岁钱给你。”余鹤赶紧去扶他。
玉梓娇气地瞪了余鹤一眼,纤瘦的手用力推开他,倔强地扶着柜子往上起。
终于,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玉梓这才勉强站了起来,他扶着墙,斜眼看着余鹤:
“如果被父亲发现,怪罪下来,我可不会替你好话。”
“用不着,您还是管好自己吧。”余鹤白了他一眼,戏谑道。
两人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外走,迂到门口时,还特意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余鹤才扶着玉梓悄悄出了大门。
这可能是玉梓生病的三年来第一次感受到外面的空气,比起自己那昏暗的屋,原来外面的空气如此清新,自由。
下午的时候,余鹤都听好了,市中心距离这边大概二十公里左右,每晚九点半会有进城送货的马车经过陈家大院。
刚一出门,恰好就见门口停了辆马车,车夫正在一边的树林里解,而那辆马车后面堆满了装着麦粉的麻布袋子。
余鹤量着那车夫,趁他不注意,脚蹬上了马车,一个猛子扎进麦粉堆里,接着他伸出手,对着站在下面惊讶望着他的玉梓少爷伸出手,声道:
“快上来。”
“你,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玉梓少爷这个时候却起了退堂鼓。
眼见那车夫解完正在系裤腰带,余鹤急了:“别废话,赶紧上来,一会儿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我,我不敢……”着,玉梓下意识后退两步,警惕地量着余鹤。
余鹤深吸一口气,跳下马车,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只手穿过玉梓的腿弯,一只手揽住他的腰,一个使劲儿将他横抱起,直接像扔垃圾一样扔进了麦粉堆,接着自己也跟着爬了上去。
那车夫解完回来,大咧咧爬上了马车,一甩缰绳,车轮便飞速向前滚动——
“你……”玉梓瞪大双眼,睫毛似停靠在花朵上扇动翅膀黑尾蝶一般。
“嘘,别话,一会儿被人发现了。”余鹤伸手捂住他的嘴。
玉梓眉头紧蹙,不满地瞪着他。
马车飞驰,带动尘土飞扬。
十一月初的夜晚已经漫上凉意,玉梓少爷只穿着薄薄的秋外套,这会儿冻得直哆嗦。
哎,谁让自己听信了这不明来路的下人的话,贼船易上不易下,这会儿他就是想逃都不知该往哪逃。
“你身子骨也太弱了吧,有这么冷么。”对于余鹤来,体感温度十几度并不算冷,但却见玉梓浑身抖得筛糠一样。
玉梓都懒得理他,就连埋怨都懒得埋怨了。
余鹤看了他一会儿,最终无奈地叹口气,脱下自己也不算厚实的外套,扔在玉梓怀中,冷声道:“穿着。”
“脏死了,谁要穿你的衣服。”玉梓别过头。
余鹤舔舔嘴唇,一挑眉:“好啊,随你,反正这人生地不熟的,冻死都没人给你收尸。”
玉梓执拗地不肯穿,只是窝在车斗里抱紧双臂瑟瑟发抖。
余鹤就单手撑着脑袋,望着过往的风景,似乎是在发呆。
玉梓终于冷的受不了,悄悄扯过一点衣角,不着痕迹地盖住自己快冻成冰块的手。
余光瞟到这傲娇少爷入仓鼠般心翼翼还要顾及面子的动作,余鹤偷笑两声。
他慢慢蹲起来,一把扯过自己的外套,嘟哝着“真冷啊”,着还假装无意地伸了个懒腰。
接着就像作秀一样,他装作一个重心不稳,接着一脑袋扎到玉梓身上,手上展开的衣服也顺势将玉梓包裹的严严实实。
“哎呀,不好意思,底盘太高,重心不稳。”余鹤还嘿嘿笑着。
玉梓撇着嘴,“哼”了一声,抱紧怀中的外套,别过脑袋不再看他。
即使是三十年代的海城,城市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红灯酒绿,车水马龙,名媛们穿着高开叉的华丽旗袍,手持毛绒折扇,踩着尖头高跟鞋聘婷袅娜缓缓而过,将这夜晚的风都染上香气。
而那些三五成群的绅士们,开着老爷车或坐在人力黄包车上,俊逸潇洒,谈笑风生。
余鹤瞪大眼睛望着这只在电视剧中才见到的场景,甚至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来到了那个时代。
刺激诶!
过了大概半时,车子终于在一处名叫夜海城的夜总会门口停下。
车夫下了车,从夜总会里喊了服务生来卸货,余鹤赶紧道了声“下车”,便拉着玉梓跳下了马车。
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的玉梓少爷好奇地望着周围的一切,甚至都挪不动脚步。
余鹤笑看着这没见过世面的少爷,心道他要是去了自己那个年代的夜场还不得下巴都惊掉。
“想进去瞧瞧么?”余鹤诱哄道。
玉梓愣怔着点点头。
“那走吧。”
两人刚到门口,马上有服务生迎上来。
“先生几位。”门童哥礼貌地询问道。
“两位,给我们找个最好的位置。”
门童哥量着这只穿一件破衣烂衫的男人,心里直犯嘀咕,但看看旁边这位的华服锦容,瞬间又释怀了,毕恭毕敬地领着二人进了门。
一进夜总会,就见里面人头攒动,轻缓缠绵的音乐下,不少客人正相拥而舞,步伐轻快优雅,正随着音乐轻轻摆动着身体。
玉梓就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迷失了方向,都不知该往哪走。
舞台上,穿着大摆长裙的舞娘正摇曳着腰肢;
舞台中央,歌女化着浓妆,穿着修身的旗袍,脸上是绚丽的笑容,唱着悠缓抒情的调子。
这是一九三零年,谁都不知道,一年后这里会彻底沦陷,现在他们还在尽情享受着生活,唱着靡靡之音,颇有诗中那般“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风采”。
服务生给两人找了个靠近舞台的卡座,余鹤拿过菜单,洋酒果盘吃豪气万分地点了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