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废位太子(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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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这种口嗨对应的场景多半是潇洒浪人于月下、树上, 手持酒壶痛饮一番,喝到开心时忍不住赋诗一首。

    但当余鹤回头, 看到那个趴在树上紧抱着树干瑟瑟发抖的若廷时, 他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太子……您, 怎么爬树上去了。”余鹤站起身子,望着若廷,问道。

    若廷像只考拉一样紧紧抱着树干,一动不敢动, 但嘴上还要逞强:“树上看到的风景好。”

    “殿下,实话,您是下不来了吧。”

    还好天黑,看不清若廷快比老干妈都红的脸。

    余鹤没了办法, 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张开双手:“来, 殿下,跳下来吧, 我接住您。”

    若廷哆哆嗦嗦低头看了眼下面的余鹤,稍微比划下,就觉得这栗子比自己还瘦,让他接着自己和主动去死有什么区别。

    于是他拼命摇头,意思是这样风险太大, 还是算了。

    “快下来吧,就您那身板我一个能十个,别担心, 乖~”余鹤哄道。

    若廷从余鹤独自出门起就一直悄悄尾随他,余鹤在后院坐了半个时他就跟着在树上趴了半个时,风一吹,冻得他不停吸溜鼻涕,尤其是在树上待了这么久,双脚双腿都是麻木的了。

    他最后看了眼余鹤,一咬牙,一闭眼,心一横,纵身一跃——

    一声闷哼,两人相拥齐齐倒地——

    看到被压在自己身下几乎是当场去世的余鹤,若廷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大惊失色:“栗子,你没事吧?”

    余鹤整张脸都紫了,但还是要故作轻松地从牙缝里挤出俩字:“没事……”

    若廷将余鹤从地上扶起来,笑得有些尴尬,尴尬中透露出一点自责的意思:

    “抱歉,本来是看你心情不好想逗你开心,结果……我真是没用。”

    “承蒙殿下厚爱,您有心就好了,我这人心大,也就一时的,很快就过去了。”余鹤勉强扯起一丝苦笑。

    “即使如此,我还是能问问所为何事么?”若廷心翼翼询问道。

    余鹤拍着身上的灰土,笑了笑:“这很重要么?您贵为太子,没必要为我一介奴才操心。”

    这个时候,一向憨憨的若廷却难得认真地看着他:

    “其实我从没把你当做奴才。”

    余鹤调笑道:“怎么,该不会是当成情人了吧,我好怕哦。”

    若廷摇摇头:“我们是朋友不是么?”

    “我们是朋友”这种略显天真稚嫩的言辞恐怕也只能从若廷口中听到了,尤其是于深宫之中,哪有什么真正的朋友,只有利益当头的拉帮结派罢了。

    “你不是这么想的么?”若廷反问道。

    这一问倒是让余鹤有点尴尬。

    实话,还真没有。

    若廷对自己来不过算是一个需要解决问题的客户,早晚都是要离别的,何必抱什么真感情,这样分别的时候也会好过一点,就像玉梓他们,如果当初没有付出感情,分别时也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其实余鹤很想以言语刺激之让这子清醒过来,只是一抬头,正对上他满怀期盼的目光。

    余鹤暗暗叹了口气,只好道:“当然是朋友啦。”

    若廷一听,立马喜笑颜开,张开双手一把将余鹤揽进怀中:“栗子,我就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

    话是好话,就是听着这么别扭呢。

    天际中,一条宽阔的银白色长河似是随着空气缓缓流动,一直延伸至遥远的地方——

    其实若廷会产生这种想法很正常,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从出生起他就不是为自己而活,交什么样的朋友,做什么样的事全部都是早就被既定好了的,当所有人都是带着目的接近他时,他就更加渴望拥有一个真心待他的人。

    所以这个冒着被砍头的风险半夜偷跑进御膳房的太监就多少和那些中规中矩的奴才有些不同。

    那一碗味道很一般甚至甜到发腻的桂花莲子羹和御膳房的御厨做的完全不能比。

    但其中的心意,也是完全无法比拟的。

    “栗子,我饿了。”若廷就抱着腿坐在后院中,本是极具风雅的赏风赏月赏栗子,结果那不争气的肚子总也不识时务地乱响乱叫。

    “殿下,恕我直言,您的学识胆识什么时候也像您的肚子一样我就不必替您这么操心了。”

    “其实我从晌午至现在滴水未进。”

    若廷着,手缓缓伸了过来:“我刚才好像摸到你在怀里藏了馒头?”

    余鹤开他的手,满脸堤防地看着他:“我藏那玩意儿做什么。”

    “有啊,明明有的,就是方才我从树上跳下来,恰好摸到了你藏于怀中的馒头。”着,若廷的手又在余鹤腹部伸过去。

    余鹤再次推开他的手:“都了没有。”

    这一下,若廷也不服气了:“肯定有!怎的如此气,一只馒头而已,等回了京城我命人给你准备一筐馒头让你吃个够。”

    天地良心,余鹤是真没藏什么馒头,更何况他是北方人,又不是没见过馒头,不至于不至于。

    若廷的手继续往下探,忽然猛地挤到了余鹤那里,猛地一捏,接着惊喜大叫:“我就肯定有嘛!这不是在这里么。”

    那一瞬间,余鹤的脑怀中拿过猛地浮现火星撞地球的场景。

    剧痛来袭,一波波侵占了大脑的所有理智。

    “卧槽——!”惨叫声霎时间响破云霄。

    “你你你你你!”若廷惊愕地瞪大双眼,反应过来后连连后退,一脑袋撞在树上。

    他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怀疑人生,更是怀疑这个世界的真伪性。

    刚才从栗子下面抓到那似曾相识但搁太监身上来又有点陌生的物体……很明显就是……广大男性同胞的标志性象征吧……

    可是,他一个太监,为什么?!会有?!那玩意儿?!

    “快……扶我,进去……”余鹤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道。

    若廷愣愣地看着他,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忙跑过去扶起余鹤,二人这样跌跌撞撞进了房间。

    ————————

    气氛一时间尴尬到焦灼,若廷就坐在距离余鹤五米远的距离,看着他正掀开衣服裤子检查自己那脆弱不堪一击的兄弟。

    还好还好,只是被人冒犯了下,没什么大碍。

    但是回头一看,若廷还在那吓得直哆嗦……

    “我,这是件很恐怖的事么?”余鹤无奈。

    若廷诚实地点点头。

    “这个……该怎么解释呢,其实是因为……”余鹤努力在脑海中组织着语言,想着到底该怎么蒙混过关。

    “我,我其实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太监,所以有些震惊,如有冒犯到你,望你不要介意。”还不等余鹤完,若廷马上插嘴道。

    “呃?”这下轮到余鹤懵圈了,“所以您的意思是,不会告发我?”

    “为,为什么要告发……”

    “这不是欺君之罪么。”

    “可是,没发现这件事是净身房那些人的责任,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若廷过于真诚的语气以至于余鹤不容有疑。

    好一招偷换概念,经他这么一,余鹤都觉得很有道理。

    是啊,没给自己清根是净身房那帮人的责任,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这件事,能别告诉别人么。”余鹤哀求问道。

    “九皇叔也不可以么?”

    “他是最不可以的,千万不能对他透露一个字。”余鹤忙捂住若廷的嘴巴。

    要是被殷池雪这头蒜知道了他能写一万份传单全世界分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若廷只好乖乖答应了下来。

    当晚,两人都失眠了。

    一个是余鹤,一直惴惴不安地生怕若廷嘴上没个把门的给他泄露出去;

    还有一个是若廷,对若廷来偌大皇城中只有这些皇子和皇帝才能拥有那玩意儿,他还是第一次见除了这些人之外第二个能拥有那玩意儿的人,不震惊是假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栗子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带着这个疑问,最终若廷在床上烙了一晚上烧饼,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他才敌不过困意缓缓闭上了眼睛。

    翌日,二人带着黑眼圈去大堂吃早点。

    殷池雪这厮春宵一晚后终于回来了,整个人看起来还神清气爽的 ,让人看着就不痛快。

    “看王爷面色红润,神清气爽,想必昨晚定是被伺候的舒适惬意。”余鹤忍不住挪逾道。

    殷池雪背着手踱步到他面前,微微委身,量着他的面部表情,忽而间抬手掩嘴笑了笑:

    “那是自然,怎么着,你还要去皇上面前告我一状?”

    余鹤撇撇嘴:“不敢。”

    殷池雪看他这醋意横生的模样,似乎也能猜出他七八分心思,但,与他又有何干,区区一个太监,还妄想什么呢,简直天真。

    但看若廷满脸菜色双目无神犹如行尸走肉般颠颠下楼的模样,殷池雪倒是走过去关切问了句:“殿下,昨晚可是没睡好?”

    若廷嘴巴微张,机械回头看了眼殷池雪,然后点点头,继而又火速摇摇头。

    殷池雪抬手温柔地探了探他的额头,嘟哝了句:“没发烧啊。”

    “我没事,劳烦皇叔惦记了。”若廷勉强笑笑,拿下殷池雪的手。

    接着他不着痕迹地看向还在一边和另一个太监因为牵马的问题而吵个不停的余鹤,良久,叹了口气。

    一行人再次启程,向着最终目的地——秋河村前进。

    离开了徽沅的市区后车子渐渐驶入郊区地带,相较于市区的热闹繁华,郊区更显宁静祥和。

    夕阳染红了云裳,天空中如大火翻腾,叫嚣着滚动着扑向远方。

    马车渐渐慢下来,最终在一座略显简陋的村庄前面停了下来。

    “到了,就是这里了。”殷池雪率先下车,走到若廷的马车前抬手扶他下来。

    若廷一下车,见这满目荒凉之色瞬间变萎了三分。

    他绝望地喃喃道:“接下来的半月,该不会要在这里……”

    “对,今日已经腊月二十八,再过两日便是春节,皇上那意思是要你过了十五再回宫。”殷池雪随手接过太监递过来的包裹,然后交给若廷。

    “记住,这里不似皇宫,无人侍奉你,你在这里吃穿住行全要靠自食其力,还有,最重要一点,千万不能像在宫里那般任性妄为。”着,殷池雪压低声音,颇有故意吓唬若廷的嫌疑,“因为在这里,没人会当你是太子,没人会让着你听命于你,明白么。”

    若廷听完,禁不住浑身了个哆嗦,接着他求助似的望向余鹤:“栗子,你会留在这边么?”

    “理论上是会的吧……”余鹤一看这贫瘠的村庄,也有些怵。

    他瞬间想到了他那个年代一档颇具争议的电视节目——变形计。

    突然觉得自己和若廷就和变形计的城市主人公无异。

    “那么,祝君好运。”罢,殷池雪再次踏进马车。

    “等等,王爷你要去哪,不是陪我们一道么。”

    殷池雪从马车里探出脑袋:“本王皮肤娇嫩敏感,太粗糙的环境会令本王浑身生……”

    “行了行了。”余鹤断他,“不用了,就您娇贵,我们都是大老粗。”

    殷池雪没搭理他,甩上帘子对着那驾马车的太监低声道了句“走吧”。

    乘着即将西下的火红色夕阳,马车于土路上颠簸着绝尘而去,只留下马蹄踏飞的污浊尾气。

    “王爷真是表面兄弟,就这么扔下我们自己一个人享清福去了。”余鹤摇摇头。

    若廷穿着昂贵精致的衣服,站在村头与这简陋凋敝的村庄有些格格不入。

    正当两人望着这荒凉村庄发呆之际,一个拉着牛车的老人从后山走下来,见到二人,慢慢迎上来,询问道:“你们便是从京城殷家来的吧。”

    余鹤忙回神,点点头:“这是我家公子,殷家因家道中落,又遇奸人迫害,不得已老爷只好命我带公子来此逃命。”

    余鹤着,还演技派地泛起泪花点点:“之后我和少爷便全仰仗您们照顾了,不知老伯怎么称呼。”

    “哦,我是这里的村长李富贵,你们喊我富贵叔就成。”老伯看起来还挺热情,着着就拉着二人上了牛车。

    不得不,这牛车的味道不是一般的重,余鹤和若廷上了车之后便不约而同地捂住口鼻。

    “我听殷家大公子过你们的事,所以一早便拉着牛车去前山接你们,不成想你们走的另一条路……对了,你们还没吃饭吧,不如先来我家,我家婆娘听你们要来早几日就开始张罗起来……”

    富贵叔一路喋喋不休,但余鹤他们被这牛粪味熏得一度失去思考能力,也不管富贵叔了什么,只是跟着瞎JB点头。

    踏着夕阳泼成的红色地毯,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过泥泞道,来到了富贵叔的家。

    实在的,自长于深宫中的若廷还真没见过如此简陋的房子,几乎是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外墙还是土糊的,房顶还破了个大洞,直往里灌冷风。

    寒风萧瑟,若廷站在这破屋前,提着他的包裹,满脸衰相。

    他觉得父皇绝对不是派他下来体察民情的,根本就是不想要他了想让他死在这里。

    “这就是殷公子吧,长得可真俊啊!”富贵叔的老婆美丽嫂摆动着她圆滚滚的腰肢热情迎了上来。

    后面还跟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丫头。

    “来来来,赶紧进屋暖和下,洗洗手,咱们马上就能吃饭了。”美丽嫂忙活着端过来热水盆。

    若廷看着那水底还拘着沙土的破木盆,一个劲儿摇头,表示绝对不能接受。

    美丽嫂自知条件不好惹了公子不开心,脸上多少有点尴尬,搓着手解释道:“您放心,干净着呢,这盆我都刷了好几遍。”

    若廷还是一个劲儿摇头。

    以前在宫里洗手用的都是纯金的水盆,实话,这看起来就脏兮兮的木盆让他实在有点接受无能。

    余鹤眼见气氛不对,赶紧从背后掐了把若廷的腰,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警告道:

    “别给我使性子,人家家里条件就这样,最好的都给你了,快去洗手。”

    若廷瘪着嘴巴看了他一眼,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然后他极不情愿地走到水盆边,如临大敌般伸出了他娇贵的手——

    美丽嫂这才暗暗松了口气,递过来一条着补丁但却洗得非常干净的旧毛巾让若廷擦手。

    若廷一看那毛巾,刚要摇头,结果余鹤一把夺过毛巾,强行拉过若廷的双手捂进毛巾中。

    美丽嫂早几天就开始张罗的好饭好菜其实在若廷眼里就是拿来喂猪的,要多寒酸有多寒酸,他养的狗婉儿都不吃。

    “你们尝尝,这是我家养了两年的母鸡,大补。”着,美丽嫂夹起一只大鸡腿送到若廷碗中。

    若廷看着那只鸡腿,没动。

    倒是夫妻二人那十岁的女儿捂着眼睛在一边声啜泣着,嘴里还嘟哝着:“红,爹娘把我唯一的红给宰了……”

    美丽嫂忙捂住女孩的嘴,不好意思地冲余鹤他们笑笑:“孩子不懂事,乱讲话,你们别放心上。”

    怎么能不放心上,这家人穹的都吃土了,就靠这只母鸡下蛋卖钱,结果为了接待这烂泥扶不上墙的硬是把唯一一只鸡给宰了,余鹤就觉得这是在是下不去嘴。

    余鹤看了看那伤心欲绝的女孩,把自己碗中那只鸡腿夹起来送到女孩碗中,轻声哄道:“来,妹妹,这只鸡腿给你吃。”

    女孩呆呆地看着碗中爱鸡的大腿,愣了会儿,然后爆发了堪比杀猪的哭声——

    吃饱喝足后,富贵叔领着两人来到他们住的地方。

    怎么形容呢,一间茅草屋,一条破篱笆,这就是接下来二人要度过十几天的地方。

    “我不——”

    若廷刚要张嘴抱怨,就被余鹤猛地捂住嘴。

    他冲富贵叔尴尬地笑笑:“劳烦富贵叔了,时候不早了,您早点歇息吧。”

    富贵叔搓着他黢黑皲裂的手,笑得腼腆:“成,那我先过去,如果二位公子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

    待富贵叔一走,别若廷,就连余鹤都泄气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这又黑又脏还漏风的破屋子,他是真的想哭了。

    “这种地方,真的能住人么?”若廷天真问道。

    余鹤叹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不能住也得住,不然你睡大街吧。”

    若廷撇了撇嘴:“哼,就知道欺负我,等我回宫后我要把你的劣行全写下来给父皇呈上,让他治你的罪。”

    余鹤揪起土炕上的那条破棉被拍了拍灰,呛的他一边咳嗽一边:“太麻烦了,您还是早点登上帝王之位亲自来治我的罪吧。”

    若廷提着他的包裹在原地转了一圈,嘴撅得更高了:

    “这富贵叔一家都气,给我们吃那样的饭菜不,还让我们住这样的地方。”

    着,若廷还翘着兰花指抹了把桌上的积灰:“脏死了,我的俊俊(太子的马)住的地方都比这干净。”

    余鹤不耐烦地直起腰:“您就别抱怨了,您难道看不见么,这个村子就是很穷,你知不知道,今晚你吃的那只鸡,是富贵叔一家赖以为生的鸡,为了让你开心都忍痛杀掉了,您还嫌这嫌那,有没有良心啊。”

    若廷气势当时就弱了下去,他抠着桌子上的那一点洞,声道:“我,我又不知道,又没人同我讲过。”

    余鹤收拾着床铺,道:

    “所以啊,你得明白,你总是为了吃不上那一口莲子羹而发脾气,但是这世间,还有无数个像富贵叔这样的家庭,靠着那一亩三分田勉强果腹,本来就很不容易了,皇宫还要大量征税,你根本无法想象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若廷坐在一边,抠桌子的动作慢了下来,似乎是陷入沉思。

    半晌,他抬头问道:

    “既然如此,减少土地税收不就好了?特别贫瘠地区免去土地税粮食税不就好了?再从国库拨一点救济银,这样他们就能活下来,还能吃饱穿暖啦。”

    余鹤笑笑:“您真的觉得应该这样?”

    若廷点点头:“韩太傅和我过,去年北方大旱,庄稼收成不好,可税收未曾减少一丝半点,有人提出在不改变土地税收的情况下扩大生产规模,但这并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啊。”

    “那您觉得什么是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方法。”

    “太傅常,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前期减少税收,在北方推广适合土地性质的抗旱抗旱类农作物,比如旱稻,玉米、麦,若是要北方也像南方一样种植喜水喜暖的农作物自然收成不好。”

    那一瞬间,听到若廷这么,余鹤忽然觉得很欣慰。

    “那太子您觉得,什么样的君主才是好君主。”

    若廷思忖半晌,接着犹疑问道:“像我父皇那样,能文善武,威严端庄?”

    余鹤摇摇头,接着伸手指了指若廷:“其实是像您这样的。”

    若廷有些不可置信,他瞪大眼睛,指指自己的鼻子:“我没听错吧,你是像我这样?可是别人都喊我是个废物,文武皆敝,这么大了连马儿都不会骑。”

    着,他讪讪低下头——

    余鹤伸出手一把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看着他,认真一字一句告诉他:

    “太子,您要铭记一句话,得民心者得天下,百姓想要的不是多么帅的君主,也不是多么会作诗多么会骑马的君主,他们要的是时时刻刻将他们放在心上、体恤他们、爱护他们的君主。”

    若廷眼球都跟着发颤,半晌,他抿紧嘴唇,接着坚定地点点头:

    “我记住了,我将来要做一个爱民护民将百姓放在第一位、让全天下人都可以吃到桂花莲子羹的明君。”

    ——————————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不知谁家的大公鸡又开始扯着嗓子乱嚎乱叫——

    余鹤缩着身子像一条过冬的肉虫一般蠕动两下,接着缓缓睁开了眼。

    身下传来的触感有些奇怪。

    昨夜明明是安排了身子娇贵的太子睡了床榻,自己了地铺,但是一觉醒来,自己就躺在那柔软温暖的床铺中。

    余鹤猛地坐起来,看了看四周,却不见了若廷。

    余鹤瞬间清醒过来,衣服都没穿就匆匆下了床。

    尼玛啊,这子一大早怎么又不见人了?难道又被绑架了?

    想着,余鹤凄惨喊着若廷的大名推开了破木门——

    冬日温暖的阳光洒进来,照的人浑身都暖洋洋的。

    而门口,若廷正挺着他那瘦弱的身板使出吃奶的劲儿推着那只大石磨,富贵叔则不停往里面洒豆子。

    余鹤一看差点原地去世,这富贵叔真是不要命了!竟敢让太子帮他磨豆子!

    若廷脸憋得通红,推那石磨的时候白靴都陷进了泥地里。

    余鹤赶紧跑过去,一把推开若廷,接过那石磨:“我来我来,这东西你哪推得动。”

    富贵叔拿着泡好的豆子笑道:“我今早过来送豆腐,然后公子就问我这是怎么做的,还昨晚受乡亲们照顾了,算亲自做一点豆腐给乡亲们送过去。”

    话音刚落若廷又挤过来,抢过石磨把手,倔强道:“我能行,我不是废物。”

    看他难得这么积极,余鹤也不好击他,只能任他去了。

    出生二十五年来,余鹤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坐门口“吧嗒吧嗒”磕着瓜子,然后看着当今太子未来的皇帝在这里推石磨磨豆子做豆腐。

    这么想想还有点激动。

    “使点劲儿!没吃饭啊你!”一时兴起,他甚至还学着电视剧中的无良监工,一边骂着一边往若廷身上扔瓜子壳。

    若廷顶着那张通红的脸,一边费力推着石磨一边咬牙切齿低声道:

    “等回宫,我一定要……治你的罪……”

    磨完了豆子,若廷又主动请缨帮忙做过春节用的花馒头,他一翩翩美少年往那中年妇女堆里那么一坐,还真是毫无违和感呢。

    “栗子,你来,我们一起。”

    见余鹤一直在那望着自己不怀好意地笑,若廷自然明了了三分,于是乎,今天一个也别想逃。

    每年过年村子里都分工明确,男人们负责体力活,女人们则负责做馒头包饺子,但今年,却猛然多了三个大男人挤在一堆妇女中间……

    不光余鹤,甚至连富贵叔都被拉来做馒头花。

    “我是属猴的,我要做一只猴子。”若廷捏着手中的面团,像个七八岁的孩一样吵着要捏动物形状的馒头花。

    余鹤:“别浪费面了,你还是三岁孩么?我是属猪的,那我要捏一个猪猪。”

    富贵叔:“你们俩孩子真是……老婆子我是属牛的,给我捏头大公牛呗。”

    “我给你捏个锤子吧。”

    要若廷是个出身娇贵的吧,但短短三天不到的时间,他似乎就已经融入进了这个大环境,可要他适应能力强吧,他还是会嘴上抱怨着没完。

    虽然但是,宫里来了人,皇帝下令要接太子回宫过春节。

    结果太子一句“不走,我还没吃到自己捏的猴子馒头花”直接拒绝了皇帝。

    余鹤问他以前每年在皇宫过春节的时候是什么光景。

    若廷双手托腮,望着门口悬挂的红灯笼,若有所思道:

    “那时候,要早起祭拜祖先,接着父皇所有的妃子,所有的皇子以及王爷大臣们都会赶来同父皇庆祝新春,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还有许多妙曼女子随着悠扬乐声翩翩起舞,皇宫里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一派热闹。”

    “那你为什么还是拒绝回宫呢,跟着村民在这里吃糠咽菜?”余鹤不解。

    “因为很孤独啊。”若廷莫名其妙了这么一句。

    “孤独?那么多人一起跨年还孤独啊。”余鹤想起自己每年过年家里就只有姨和妹妹,冷冷清清的,所以还是很羡慕这种大家族的。

    “按部就班的程序,每年都是一模一样的程式化,向来都是群臣祝词,着不痛不痒的贺年词,满桌美味仿佛就是个摆设,仪式过后就撤桌。”

    着,若廷无奈地笑笑。

    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眼神中却是与年龄不符的老成。

    余鹤有点心疼,他是真心觉得生活在他们那个年代的孩子太幸福了。

    “我们要放鞭炮了!公子要不要一起啊?”两人正聊着,富贵叔突然冲进来,兴奋的老脸都红扑扑的。

    若廷一听,一个鲤鱼挺跳起来:“我去我去!”

    看着若廷开心的像个孩子,余鹤也跟着笑得傻乎乎的。

    年三十的晚上,村子里一派和乐之景,热闹非凡。

    娃儿们挑着灯笼在村子里蹦蹦跳跳,鞭炮声响彻云霄,这些苦难的村民终于在这个时候脸上露出一点喜色。

    又是一年到了,自己又一声不吭闹失踪,不过这次给姨和佩佩留了信,自己要出差,今年新年不能一起过了。

    现在想起来,多少有点唏嘘。

    别太子觉得新年孤独,余鹤自己现在都觉得有些冷清。

    “新年好啊。”突兀的过于平静一声,在这喧嚣中多少有点格格不入。

    余鹤怔怔回头。

    五光十色的烟花下,将那张白嫩嫩的脸都印上了淡淡的颜色。

    “你……”余鹤愕然。

    “你什么你,没规没矩。”那人轻笑一声,突然从袖口掏出一只蓝色的盒子。

    “王爷?您不是回宫里了么,怎么回来了?”余鹤惊讶地嘴巴都能吞下一整只西瓜。

    “我没走,一直在镇上的客栈里住着。”

    “您可真好意思啊。”

    “怎么,我做什么还要经过你的允许?”殷池雪着,将手中的盒子递过去。

    “这是什么。”余鹤不敢接。

    毕竟以殷池雪的性格,里面要是装枚炸.弹都有可能。

    见余鹤迟迟不接,殷池雪没了耐心:“数三下,不收就扔了。”

    着,还作势要丢出去。

    “为什么不要,反正你花钱。”余鹤一个猛虎下山扑过去抢过那只盒子。

    他翻来覆去看了眼那盒子,又看了看殷池雪:“里面是什么啊,该不会是有毒气体。”

    殷池雪瞥了他一眼,没话。

    余鹤开那只盒子,一枚通透的乳白色和田玉就静静躺在软榻上。

    “哇!这个,好看诶!可以拿去卖了么?我正好缺钱。”余鹤拿出那枚玉佩,仔细端详一番,发现还是桃子形状的。

    “你敢。”殷池雪瞪他一眼。

    “开玩笑嘛。”余鹤视若珍宝地摩挲着那枚玉佩,“不过为什么要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啊。”

    “还不是看你为容姑娘她们二人慷慨解囊,把自己的玉佩偷偷留给她们,刚好过春节,就当是新春礼物。”殷池雪漫不经心地道。

    “谢啦,我没有钱给你买礼物,还你一个香吻可以么?”

    “不可以,那我宁愿你什么也不要给我。”

    余鹤做了个鬼脸,不屑地“哼”了声。

    尔后他又仰起头正视着殷池雪。

    他正仰着头看烟花,今天还特意穿了件偏粉偏红的新衣裳,都红色显白,这下更是显得殷池雪整个人都煞白煞白的。

    不夸张,真的是煞白煞白的,就连嘴唇都没什么颜色。

    “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殷池雪斜他一眼,没话。

    “王爷,奴才斗胆……”着,余鹤壮着胆子伸出了他不安分的手。

    殷池雪的额头滚烫,烫的余鹤甚至下意识缩了一下手。

    “我kiao,你发烧了诶。”语气却是异样的兴奋。

    殷池雪一挑眉:“怎么,我生病了你很开心么?”

    “没有啊。”

    是啊,开心到简直要当场劲舞一段。

    一直因为像殷池雪这种非人类肯定是那种百毒不侵刀枪不入的,像感冒发烧这种距离他们非常遥远,但只有这样,他也像正常人一样发烧感冒,才会觉得自己离他近了一点。

    “王爷,既然生病了就要啊。”

    殷池雪没话,其实是觉得大过年的,不想扫了别人的兴,所以才一直忍着。

    “不要忍着,您身子娇贵,要是出点意外我们可担当不起。”

    殷池雪一甩衣袖:“行了,贺年词也完了,我先回去了。”

    “嗯?不留下一起包饺子么?”余鹤天真问道。

    “这种事是我做的么。”殷池雪睥睨他,罢扭头就走。

    但是没走两步,明显就看到他身子开始虚晃起来。

    余鹤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看到他虚晃的步伐,于是下意识跟了上去。

    从背后看,殷池雪的头发很长,绾的很精致,整个身材比例都恰到好处,让人忍不住死盯着一直看。

    但看着看着,却忽然见他停住了脚步。

    余鹤也下意识跟着停住了脚步。

    殷池雪微微侧过头,似乎是想用余光观察什么。

    但随着一阵眩晕感袭来,一瞬间感觉像是天地都在旋转。

    实话,余鹤之前一直在想,像殷池雪这种强大到不像正常人一定不会轻易地摔倒或者撞到的吧,也想象不出他出糗的样子。

    但意外的,上天像是听见了他内心的心愿。

    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殷池雪缓缓倒在地上,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泥地里——

    虽然很想笑,但现在真的不是笑的时候。

    “王,殷池雪,你没事吧。”余鹤赶紧跑过去想扶住他。

    但为时已晚,殷池雪的脸已经埋进了泥地里,而且余鹤在把他扶起来的时候由于惯性,他的脸在泥地里向前拖了拖,然后又被拽了回来。

    “不是故意的。”余鹤强忍笑意,将他扶起来背起来。

    殷池雪很瘦,身子也没多少重量,很轻易就被背了起来。

    余鹤背着他一路跑进了那间简陋的屋,试了试他的额头,体感一下得有三十九度将近四十度了吧,再这么下去人都要被烧傻了吧,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一直忍到现在的。

    余鹤突然想起来,之前邵明旻带来的购物袋里就有退烧贴,还有一点消炎药,于是忙翻箱倒柜找出自己的包裹翻出退烧贴。

    这本来是要留着给若廷以备不时之需的,但现在看来,殷池雪才是真·身娇体弱啊!

    他将退烧贴敷在殷池雪的额头,然后转身替他去烧热水。

    新年贺喜还在继续,若廷还在和村里的孩子们游戏玩耍,但余鹤这边的屋却冷清的与这热络有些格格不入。

    殷池雪静静躺在那里,呼吸略微有些急促。

    余鹤提着热水匆匆跑进来,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水壶顿时磕在地上,滚烫的水泼了出来正溅到他的皮肤上。

    就在他刚要鬼哭狼嚎地喊疼之际。

    意外的,他听见殷池雪躺在那里无意识地了一句。

    “我好想你啊。”

    作者有话要:  日万第四天,身体还是被掏空,没时间写剧场了,明天我一定勤奋早早写完!感谢在2020-02-03 23:23:32~2020-02-04 23:2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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