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废位太子【完结】
就在余鹤在心中叨叨逼逼嚷着腿快跪断了的时候, 身后猛然响起极富节奏的脚步声。
余鹤下意识回过头查看。
入眼便是一袭绛红底色金线刺绣的扩绣长衫襦衣,向上看去便是一张极其艳丽的脸。
但余鹤对于这张漂亮的脸非但一丝好感也没有, 甚至是厌恶到想跳起来给她一耳光。
熹淑妃昂首阔步走进御书房内, 刚要委身同皇上行礼, 却赫然发现这里倒是热闹的很。
除了皇太后和皇后外,就连早就被入冷宫的德妃以及琳昭仪走在这里,人模狗样的坐得端庄。
甚至还有几位翰林院的大学士,都恭敬候在一边。
熹淑妃微怔一下, 但马上调节好情绪,扬起嘴角笑得温柔:
“不知这么晚了皇上召臣妾过来所为何事。”
“朕召你来所为何事,你难道心里一点都不清楚?”皇帝缓缓开口。
他始终背对着熹淑妃,背着手。
熹淑妃抬眼看了眼皇帝的背影, 又看了看满脸焦灼之色的皇太后,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再次扯起嘴角笑道:
“臣妾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耐, 哪能猜得到皇上的心思。”
这时候,皇帝猛地转身, 他看着熹淑妃,眼神异常冷漠:
“你不知?你不是聪明的很么?怎会不知。”
“皇上在什么,臣妾不明白。”熹淑妃低下头,故作温顺。
是了,自己再怎么都是皇太后的亲侄女, 就算事情败露皇帝起了杀心,但只要有皇太后在,就没人敢动自己一根毫毛。
“来人, 纸笔伺候!”
皇帝一声冷喝,马上就有太监端着文房四宝毕恭毕敬走了过来。
“娘娘,请。”太监佝偻着腰,将纸笔呈到熹淑妃面前。
“皇上,这是何意。”熹淑妃不解问道。
皇帝从桌上拿起一封信,扬了扬:
“这是当初你建议搜查琳昭仪寝宫时搜到的,里面是琳昭仪与宫女锦媛来往的书信,大意是要凭借栗子一事陷害太子。”
熹淑妃心里一咯噔,马上抬眼看向坐在一边的琳昭仪。
她正抱着自己的儿子哄着他睡觉,根本都没有看这边,仿佛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当时朕在气头上,几乎是不经考证便毫不犹豫地信了,现在想来觉得未免太过巧合。”
着,他将信甩到桌子上。
“朕只要你写几个字,同这信里的笔迹做个对比,如若冤枉了你,朕自会还你清白。”
“皇上,您也看到了,这个叫栗子的太监都能模仿臣妾的笔迹伪造书信,为何别人就不能,就算是笔迹一模一样又怎样,难道就能断定这是臣妾做的了?”
熹淑妃振振有词道。
但她不着痕迹捏紧手的动作还是被余鹤看了个一清二楚。
她现在应该非常紧张,以至于会下意识习惯性地做出这个动作。
“朕了,这件事朕自会定夺,现在,朕要你写字,你可是要抗旨?”皇帝眉毛一挑,似乎耐心已经被磨干净了。
熹淑妃紧紧咬住下唇,半晌,摇摇头:“臣妾不敢。”
旁边举着文房四宝的太监又把托盘往熹淑妃面前凑了凑。
熹淑妃深吸一口气,缓缓接过托盘,接着在地上铺好纸,沾了墨汁——
她的手一直在抖,并且在通过不停吞咽的动作来缓解紧张。
“不要浪费朕的时间!”
随着皇帝一声怒喝,熹淑妃认命地将毛笔戳在宣纸上。
她颤巍巍地写下:
我本将心向明月;
奈何明月照沟渠。
这两行诗。
熹淑妃放下笔:“臣妾写完了。”
太监立马将熹淑妃写的那行字呈上给皇上,旁边几个翰林院的学士立马凑上前来,拿过两封书信仔细对比着。
余鹤在一边心翼翼地看着,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现在恐怕比熹淑妃更紧张,因为这关系到殷池雪的清白,关系到若廷的未来,关系到自己能不能回到现代。
他更怕,怕这个熹淑妃阴险狡诈却又不得不她聪慧过人,怕她再使什么手段,又将自己择的一干二净。
那几个翰林院的学士研究了半天,表情肃穆,看不出喜忧。
接着,其中一位代表上前一步,对着皇帝一拱手:
“皇上,这两封书信的笔迹,的确不是来自同一个人。”
此话一出,恐怕是只有皇太后稍稍松了一口气,原本还置身事外的琳昭仪她们都不约而同地蹙起了眉头。
余鹤呆呆地望着一旁的熹淑妃,有些不可置信。
确实是,这宫中的太监宫女大多都是不识字的,能写下陷害琳昭仪书信的绝对就是熹淑妃,那么,怎么可能两封信笔迹不一样呢。
难道是几个鉴定笔迹的大学士中有内奸?或者鉴定过程出了什么差错?
熹淑妃跪在地上,缓缓磕了个头,满脸悲壮之色:
“皇上,臣妾对您一片赤诚,天地可鉴,或许正因如此才挡了某些人的利益,所以他们根本是想至臣妾于死地啊!”
就连皇帝,都匪夷所思。
他那晚在锦荣阁看到的那一幕,就好像是上天故意将当日情形重现给他看,提醒他不可使忠良蒙冤,更不可让奸佞逃过一劫。
眼见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一旁的琳昭仪忍不住攥紧了手。
难道自己蒙受的不白之冤,又被这个人区区几句话便一了百了么?那么自己遭受的委屈,自己的公道,谁又能讨回呢?
她的眼眶渐渐发红,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手心传来的刺痛感就像是一根针,迅速扎了一下她的脑神经。
倏然间,琳昭仪猛地瞪大眼睛,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不用狡辩了。”琳昭仪忽然站起身,直勾勾盯着熹淑妃。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琳昭仪将自己的孩子交给一旁的侍女琪,疾步走到熹淑妃面前。
接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一声响亮的耳光声。
再看过去,就看到熹淑妃被那一耳光扇的脸偏了过去,侧边的发丝凌乱垂下,很快她的左脸便红了一片。
熹淑妃马上捂着脸回过头,不可置信地怒视着琳昭仪。
一旁的太监学士甚至是皇太后都不敢话,只有余鹤,忍不住悄悄对琳昭仪竖起了大拇指。
“怎么样,心里不舒服对吧,现在特别恨我对不对,是不是也想还我一耳光?”琳昭仪冷笑着仰起头。
“你啊,呀!我告诉你,以你现在,想我?做白日梦吧!”
话音刚落,就见熹淑妃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右手抓着琳昭仪的手,左手一耳光狠狠扇了下去。
她尖叫一声:
“你有什么权力对本宫嚣张跋扈!本宫想你都不用经过皇上的允许!你就是下贱!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半晌,琳昭仪轻笑一声:
“对,我就是下贱。”
她猛然回头,看着熹淑妃,眼中写满愤恨:
“就是因为下贱才会轻信你当日谗言。”
罢,琳昭仪一把甩开熹淑妃,转过头对着皇上:
“皇上,臣妾知道为何两封信笔迹不同了。”
皇帝眉头紧拧,手一抬:“是为何,你。”
“因为淑妃娘娘……”琳昭仪缓缓抬起头,“是左撇子。”
余鹤好似听见了电视剧中真相大白时“当当当”的BGM,而所有人都随着这根本不存在的BGM回过了头,齐齐看向熹淑妃。
熹淑妃瞪大眼睛,身子随之虚晃两下。
“栗子公公曾经告诉过我,一个人的相貌甚至品性都能改变,唯独不会改变的是习惯和字迹。”
琳昭仪笑着抬起头:
“臣妾方才想起,之前淑妃娘娘下榻寒舍时,无论是喝茶还是掩嘴发笑,或者是话时手上习惯性的摆动,全部用的是左手。”
熹淑妃猛地回过头,眼神中甚至漫着一丝杀意。
“而刚才,臣妾故意激怒淑妃娘娘,大家也都看到了,她用的是左手。”
一时间,众人恍然大悟,几个翰林院的大学生一商议,对皇上道:
“陛下,不如请娘娘再用左手写过,微臣再同那封书信加以比对。”
皇帝深吸一口气,接着摆摆手,意思是就找他们所提议的来办。
刚才那个呈上笔墨纸砚的太监再次端起了文房四宝,几乎是同刚才一模一样的动作和语气:
“娘娘,请您动笔吧。”
这时候,熹淑妃忽然伏在地上,戚戚喊着:
“皇上,既然都了笔迹可以模仿,为何一定要一口咬定就是臣妾做的?这宫中会写字的人多得是,想要陷害臣妾的人也不在少数,您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臣妾呢?”
余鹤冷眼看着熹淑妃继续做戏,心道要是你活在二十一世纪,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你在信封上留下的指纹随便拿去一鉴定就真相大白了,根本不用看你在这胡搅蛮缠。
“你不用再狡辩了。”意外的,皇帝的语气异常平静。
好像对熹淑妃已经失望到,都觉得不值得跟她生气了。
“要不是上天不忍德妃和琳昭仪蒙受不白之冤,将那日你妄图偷梁换柱的场景再现,朕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此话一出,不仅是熹淑妃,就连余鹤都跟着愣了。
什么什么?场景再现?这皇帝什么呢?大哥,这可是几百年前,怎么可能有这种新世纪的高科技投影仪。
“琳昭仪,当初淑妃对你过什么,你要一五一十全部出来。”皇帝转向琳昭仪,声音格外温柔。
琳昭仪点点头,看了眼跪在一旁满脸呆滞的熹淑妃。
“公审前一天,淑妃娘娘找到臣妾,因为臣妾和德妃娘娘同时怀有身孕,宫中便有人在传是臣妾设计陷害栗子想嫁祸于德妃娘娘,为的就是和同时怀孕的德妃娘娘争宠。”
琳昭仪话时不卑不亢,铿锵有力。
当初那个胆又怯懦的她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在那处潮湿阴暗的屋里,经过痛苦与冤屈的洗礼,化茧成蝶,也更为了,自己的儿子,想要努力为他争取最好的生活。
“也怪臣妾爱子心切,也怪臣妾,对皇上不够信任,所以公审那日才在大堂之上出那番话。”
熹淑妃缓缓直起身子,眼球布满红血色。
“后来臣妾住进锦荣阁,临盆当日,淑妃娘娘找到了臣妾,臣妾当时害怕不敢生,但被她拔了指甲,强按在床上,甚至是踢臣妾的腹逼迫臣妾生产。”
虽然回忆起那个恐怖的夜晚琳昭仪还是不免感到难过,难过自己的儿子在未出世前便遭到了这个奸妃的非人虐待,但她却一滴眼泪都没掉。
她现在坚信,虽然迟到的正义那根本已经不算正义,但至少,经过这些事,也让自己成长了,也不完全算是坏事。
“后来她抢走了之前皇上赐予臣妾未出世儿子的玉佩,甚至是,连臣妾的孩子都不放过,还晕我的侍女琪。”
琳昭仪着,攥紧了伤痕累累的手:
“她在临走前还告诉臣妾,不要以为现在得宠就可以高枕无忧,她想要谁死谁就得死,别臣妾一介的昭仪,就连德妃娘娘也不例外。”
“你胡!”尖锐刺耳的叫声响起,“你诬陷我!我从未过那种话!”
熹淑妃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琳昭仪怒喝道。
但此时她的手都在随着剧烈发抖。
“我胡?我诬陷你?”琳昭仪不可思议地嘲笑一声,摇摇头,“你为什么还在这里狡辩。”
“连上天都看不下去你这种种恶行了,你却还要狡辩!”
这时候,上座的皇太后忍不住敲了敲手杖示意他们安静下来:
“这里是御书房,岂容你们在这里吵吵嚷嚷?”
琳昭仪低下头:“母后教训的是。”
皇太后又看向还伏地恸哭的熹淑妃,语气尽量放轻,问道:“淑妃,方才琳昭仪的,可是真的?”
熹淑妃还趴在那里声抽泣着,甚至无暇顾及皇太后的问候。
在别人看来,她好像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对大家感到失望,甚至连反驳都懒得反驳。
“既然淑妃娘娘哽咽到不能自已,那不如让奴才替娘娘回答吧。”
始终跪在一边沉默着的余鹤终于先淑妃一步开了口。
皇帝一挑眉:“你又知道什么,尽管出来。”
余鹤点点头,连看都不去看熹淑妃一眼。
“这件事还要从那副给皇上祝寿时的百寿图起。”
这时候,熹淑妃猛地止住眼泪:“皇上!您怎么能听信一个奴才的谗言!”
“你闭嘴!朕没让你话!”皇帝一拍龙案,震的桌上的砚台都跟着颤了颤。
这一吼,熹淑妃立马乖乖闭了嘴。
“栗子,你继续。”
余鹤点点头:
“当日圣上寿辰,太子与我商议要送什么礼物比较好,当时太子是想以百种不同字体组成一个寿字为圣上祝寿,但那时,恰好房顶有异动,太子殿下唯恐被人偷听了去,便又临时改变了主意。”
着,余鹤看了眼熹淑妃:
“谁知,偏就叫若安皇子听去了,这其中门道,恐怕也不用奴才再加以口舌。”
“但没想到的是,那幅祝寿图偏惹了圣上不开心,于是便有人怀疑是奴才为太子出谋划策,故意从中作梗。”
“皇上,不是的。”熹淑妃哭着摇头。
这件事扯到自己的儿子若安身上,那才真的完了。
余鹤没理会哭哭啼啼的熹淑妃,继续道:
“先前奴才曾经答应过圣上,给奴才一个月时间,便要辅佐太子殿下成长为独当一面的男人。”
着,余鹤冷笑一声:
“恐怕这才真的阻碍了某些人的利益。”
皇帝点点头:“确实,若廷这一个月来进步之快令朕倍感欣慰,甚至是咂舌。”
“所以,顺理成章的,若廷,贵妃娘娘,怀有身孕的德妃娘娘和琳昭仪,这些全部都会成为若安皇子登上太子之位的最大阻碍。”
“不是,皇上!这件事和若安没有一点关系!”熹淑妃急了,跪着爬到皇帝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腿。
皇帝使劲甩开她,冷着张脸,不发一言。
看到熹淑妃这个吃瘪的样子,实话,余鹤一点都不觉得可怜,只能她自作孽不可活吧。
“而且,淑妃娘娘,您就实话吧,受您指示杀害饺子和锦媛以及两名目击宫女的人,是九王爷的暗卫,出野对吧。”
“你在什么,我不知道。”熹淑妃还算继续装蒜。
“不用装了,知道我计划的人寥寥无几,且都和自身名誉性命相关,绝对不可能泄露出去,那么思来想去再根据平日的留心观察,就知道,那个内奸就是出野。”
“这个,有证据么?”
“出野的母亲身患重病,急需银钱续命,其实这件事只要将出野招来问问便真相大白了,迫害嫔妃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出野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会为了他的母亲将您的所作所为一字不落全供出来。”
着,余鹤冷笑一声:“怎么,要找他过来当面对质么?”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熹淑妃猛地站起身,怒不可遏地指着余鹤。
余鹤觉得她能出这句话真是笑掉别人大牙。
当年母妃被冤枉入冷宫,九叔遭弹劾尸首分离,自己被从太子之位拉下来的若廷更他妈想问问:
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我。
“皇上。”余鹤又缓缓开口道。
“您以前嫌弃太子殿下读书射御样样不及若安皇子,嫌他胆识甚至不及一介女流,他的确不聪明,也懦弱,但我陪同太子出宫这半月,忽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皇帝望着他,目光深邃。
“一位真正的明君,是心系百姓,心系国家,而殿下曾经过,希望以后全天下的百姓都能吃到桂花莲子羹,再不必受饥饿之苦,百姓想要的,也不是多么会骑马射箭吟诗的君主,他们想要的,就是能时刻将他们放在心上的君主。”
沉默半晌,皇帝轻轻点了下头:
“你得对,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
“那么我想请问淑妃娘娘,咱们优秀的若安殿下,可曾明白这个道理?”余鹤看向熹淑妃,语气中满是讽刺之意。
“他当然明白。”熹淑妃咬紧牙关。
“你放屁!”余鹤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
“自古以来君王相争要牵连多少无辜臣子百姓跟着做炮灰,你难道不明白么?你还要让若安去争太子之位,且为了替他扫清障碍,你设计陷害德妃娘娘和琳昭仪,将她们害成这个样子,有你这样恶毒的娘亲,会教出什么好儿子?!”
余鹤着,毫无规矩地一把揪起熹淑妃的衣领一字一顿地告诉她:
“太子之位?你不配,你儿子同样不配。”
心中一直紧绷的最后一道防线似乎也在这句“你不配”中轻易瓦解,所有的期望,都在瞬间分崩离析了。
熹淑妃失了力般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流下。
“淑妃,这太监之言到底是不是真的,如若有冤情要讲出,母后自会替你讨回公道。”皇太后急了,甚至身子都跟着前倾。
要不是皇帝拦着,她都想下去扶起她这个最疼爱的侄女儿。
熹淑妃趴在地上,哭得身子都跟着颤抖。
“行了,先把她押入刑部大牢,现在去逮捕那个叫出野的暗卫。”
皇帝一摆手,似乎是也不想再听她多余的解释了。
就在这时,全程沉默的德妃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走向还跪在地上的熹淑妃。
接着将手中的物什扔在她面前:
“还有这个,当初你送我是保胎的东西,我还给你,你自己留着用吧。”
霎时间,浓郁的香气布满整个房间。
几个翰林院的学士嗅了嗅这味道,似是无意道:
“好像是麝香的味道。”
“没错,是麝香。”另一位学士肯定道。
此话一出,几乎是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麝香的味道会导致子宫兴奋,引起子宫收缩,很容易导致孕妇流产或者产。
而听德妃这意思,熹淑妃好像在其怀孕期间给德妃送了这个东西。
那岂不是,要谋害龙种?!
熹淑妃慌了,她一个劲儿摇头:“不,不是的,这个真的不是臣妾给的,皇上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
是了,这麝香的确不是熹淑妃送的,而是余鹤自己从太医那讨来的,他拿给德妃故意教她这么,只是为了能确保她能坐实这谋害皇室的罪名,这样,可不仅仅是冷宫伺候了。
这种罪,比谋逆还严重。
就像当日熹淑妃在德妃耳边轻声嘲笑一般,德妃也用同样的方式凑到熹淑妃耳边,轻声道:
“当日你陷害我沦落冷宫,现在我奉还给你,咱们扯平了。”
“行了,带下去。”
皇帝一声令下,几名锦衣卫马上从门口跑进来,一人一边拉起熹淑妃。
“皇上!皇上不是的!您听臣妾解释啊!”
熹淑妃叫的特别惨,句难听的就像杀猪一样,她还在锦衣卫手中剧烈挣扎,一个劲儿向皇帝和皇太后求救。
但很不幸,除了毫无办法的皇太后外根本无人理会她。
“还有五皇子若安,朕决定,削了他的皇子之位,贬为平民送出宫中,永世不得再踏入皇城半步。”
皇上这一次的大义灭亲之举令在场所有人不禁都在心中暗暗叫好。
“皇上英明啊!”余鹤忍不住冲着他伸出大拇指。
“以及朕的两位爱妃,你们受委屈了。”皇帝扶着她们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但是余鹤到现在也没想明白,皇上这怎么变就变,怎么想通的,还有他的那个场景再现,到底是什么。
在听到余鹤的询问之后,皇帝马上带着余鹤一等人来到了当初关琳昭仪的锦荣阁。
同上次过来时一样,阴暗潮湿,处处透露着一股生冷。
皇帝指着那面长长的黑墙,道:
“朕就是在这里看到当日熹淑妃是怎样将若昭带出锦荣阁,又是怎样以茗希替换。”
“真是奇了,竟还有这种事。”琳昭仪望着那面墙,不可思议地伸手摸了摸。
“一定是老天爷显灵,看不过去咱们蒙受着不白之冤吧。”德妃笑道。
余鹤望着那面墙,伸手摸了摸,然后叹了口气。
什么老天爷显灵。
这墙的外层涂料是一种以四氧化三铁为主要成分的涂料,也称磁性氧化铁。
而琳昭仪临盆当晚正好碰上雷阵雨,闪电将电能传导下来与墙上的磁性氧化铁构成了一个录像机,在特定的条件下,再有闪电传导下来,便会重新放映曾经的景象。
这种几率非常,几乎是百年难遇一次。
但偏偏就被琳昭仪碰上了。
余鹤这么一解释,几名翰林院的大学士纷纷拍手称赞,直道一定要好好研究研究。
“熹淑妃以为提早一步探得你的计划便可以高枕无忧了。”德妃温柔笑着,“不过,还好老天眷顾我们。”
是啊,还好老天眷顾。
想着,余鹤回头看了眼这偌大皇宫。
道路两旁燃起精致的长信宫灯,火光摇曳,那过于温暖的颜色,却还是令人觉得冷。
不知道殷池雪,现在怎么样了……
余鹤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当时他毫不犹豫就承认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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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里,熹淑妃只穿一件白色亵衣抱着双膝紧缩在监狱的角落里。
遍地都是老鼠蟑螂爬过的痕迹,甚至就连天花板上都有老鼠窸窣窜过的声响。
熹淑妃哪受过这种罪,这会儿吓得浑身发抖,她紧紧捂着耳朵,眼泪一直簌簌下落。
但其实,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儿子若安。
自自己被关入刑部大牢来的三天,始终未听到关于若安的消息。
这时候,刑部大牢外面的大门忽然响了两声。
熹淑妃瞬间来了精神,马上坐起来,求助性地望过去,声问道:
“是母后么。”
门口委身进来两个身穿黑斗篷的身影,细细看去,似乎身材略微有些矮,看起来像是两个女人。
熹淑妃内心再次燃起希望的火焰:“母妃,是您来救我了么。”
那两个穿着黑斗篷的人迈着碎步走到熹淑妃的牢门前,停了下来。
接着,旁边一个狱卒狗腿地开了牢门。
其中那个高一点的黑衣人率先委身踏进了监牢中,后面那个矮一点的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也不进来,就那么乖乖候在外面。
“母……母后?”熹淑妃心里咯噔一下,似乎觉得不对劲,于是又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那个黑衣人在一旁站了许久,接着缓缓伸出细白的手,将斗篷的连帽摘了下来。
就像是内心一圈圈扩大的震惊与恐慌,熹淑妃的眼睛也渐渐瞪圆。
“你,你……”她不可置信地倒退两步,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来人多少令人有些意想不到。
过于朴素的脸,和熹淑妃那张妖艳的脸截然相反。
“皇,皇后?”
皇后向后勾了勾手指,示意后面那个黑衣人将手中的东西递过来。
熹淑妃是真的怕了,瞳孔剧烈收缩,一动不动地望着她手中的东西。
一只药瓶。
“你好像很怕?”皇后一挑眉,轻声问道。
实话,十几年了,熹淑妃听到皇后话的次数真的寥寥无几,甚至都不知道她声音是怎样的,因为大多数时间,皇后都在沉默着。
但今天,终于听到了,不过那种语气,确实令人不寒而栗。
“现在知道怕了,以前不是从不将我放在眼里的么。”
着,皇后缓缓蹲下身子,俯视着趴在地上的熹淑妃。
“不过我倒是该感谢你,这次没有对我下手,是觉得我根本不足为虑对么?”
熹淑妃将自己紧靠在角落,一个劲儿摇头:“我没有,我不是这么想的。”
是了,现在这种环境下,即使是从不放在眼里的皇后,也能将她吓得够呛。
皇后笑笑,抬手抚摸着她的脸,指尖划过的时候,熹淑妃整个人都紧绷了。
莫名其妙的,就是浑身动弹不得。
恐惧感一波波侵袭了大脑,甚至于,一瞬间产生了强烈的呕吐感。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觉得与其多一事不如大家都和和气气的过日子。”
皇后着,猛地捏住熹淑妃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
“可总有那不识好歹的,将这后宫搅的天翻地覆。”
熹淑妃只觉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好像一口气儿没接上差点窒息。
眼前是皇后那张平淡无奇的脸,虽然她笑得很温柔,但还是让人后背发凉。
更像是,戴着面具的妖怪……
“本宫乃后宫之主,自然要为这事讨个法,你也不必觉得委屈,自作孽罢了。”
着,皇后将手中的药瓶拔掉塞子,一只手捏着熹淑妃的下巴,一只手举着药瓶就往她嘴里灌。
“不要!不要!”熹淑妃剧烈挣扎起来,似乎是用尽了浑身力气,像被狮子扼住咽喉的藏羚羊一般。
皇后越发发狠,使劲捏着她的下巴,眼神中写满了狠厉。
接着,她将那一瓶药全部灌进了熹淑妃嘴中,然后猛地甩开她,将空了的药瓶扔在她面前。
熹淑妃趴在角落里咳嗽不停,她将手指伸进喉咙抠着,想要催吐将那些药吐出来。
但那药的药效真的太快了,几乎是刚喝下没多久,熹淑妃便感受到五脏六腑似乎都搅在了一起那般剧痛,而嗓子里口腔里都像被火燎一般,烫的她甚至一个字都不出来。
皇后站起身子,俯视着她,嘴角是不易察觉的冷笑。
她趴在地上不停滚,七孔流血,眼泪和血水融合在一起糊作一团。
皇后最后看了她一眼,接着委身踏出监牢,重新穿好斗篷,带着她的侍女匆匆离开了刑部大牢——
翌日一早,熹淑妃被人发现死在了刑部大牢中,七窍流血,内脏已全部腐烂,验尸官验过尸体后,她是死于剧毒。
而次日,其子若安也被发配至边疆,并永世不得再踏入京城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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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彻底迎来了春天,大家都脱下厚重的冬衣,换上了轻薄的春装。
大地一派生机勃勃,盎然之色。
而就在入春的第二个周,有些事情还是不可避免的到来了。
殷池雪起兵造反了。
原来他觊觎皇位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以大概有十多年甚至二十多年,在他八岁的时候,这个念头就已经在心中生根发芽了。
因为他曾经答应过那个子,将来等自己当了皇帝,一定要将他接到宫中,那些满口等级制度的老梆子但凡敢一个“不”字,全都得脑袋搬家。
年幼的时候他只是想想。
长大后,开始觉得皇兄治国有道,国泰民安,也不错,于是也放弃了篡位的想法。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皇兄夜夜笙歌,到后来甚至忠奸不分,北方大旱,民不聊生,却依然在强征地税,殷池雪觉得,与其这样,不如乖乖让贤。
但念于兄弟之情,殷池雪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忍了。
他佯装清闲,成日不是招猫就是逗狗,所以在他人心中,他是绝对不会有二心的人。
但众人都看错了,他却是最有野心的人。
他私下训练了军队,只等一个完美时机。
但余鹤的出现,对他来恰恰就是那个完美的时机。
那个男人了,只要余鹤解决了手头的任务就会永远离开这里,那么留下他的唯一方式,就是要他永远完不成任务。
那么自己,必须篡位,甚至于,还要将若廷他们一并铲除。
三月下旬,殷池雪率领三万精锐攻入皇城,兵戎相见,尸横遍野,原本热闹繁华的皇城在一瞬间变成了修罗地狱。
可殷池雪还是输了。
大概是在听余鹤已经离开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动摇了。
也已经觉得,皇位这种东西,根本不重要了。
一旦露出破绽,敌方便长驱直入,捣毁军基地。
殷池雪死之前数了数,插.在自己胸膛中的箭矢共有八根。
他忽然想起八岁那年,水漫金山,自己坐在那人亲手制作的木床上,望着洞口的雨帘,手里还拿着粗粮烧饼。
自己睡了三十年锦被玉榻,却终究找不回当日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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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子!今日午膳会有桂花莲子羹!”
若廷兴奋地从外面跑进来。
他的狗婉儿绕在他脚边转了几圈,呜咽了两声。
长清宫里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栗子?”若廷心生诧异,一边找一边喊道。
这家伙,又跑到哪里去偷懒了?
想着,若廷抱起他的狗婉儿蹲坐在大堂门口前,气呼呼地想:
“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才行。”
夜风吹起桌上绵薄的宣纸,吹起了上面一行不易察觉的字:
伴君千里,当需一别,殿下,保重。
——————————
一个月后——
“又闹失踪!又闹失踪!怎么每次都是你们俩?!”主编瞪着他的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两个低头不语的臭子。
“不是,我就奇怪了,你们俩是怎么能做到失踪两个月都联系不上的?啊?从一月份到三月底,我可真是佩服啊!”
主编气得一拍桌子。
但此时的邵明旻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
自己只记得当时误入了一间按摩房,在里面看到一个颜值超高的男人,后来还去了地震体验馆,接下来的记忆仿佛被人抽走了一样。
唯有自己日渐平坦的腹,狂掉三十斤的身材。
“行了行了,赶紧干活去!”主编不耐烦地摆摆手,似乎是不想再看到他俩。
余鹤和邵明旻冲着主编鞠了一躬,讪讪往外走。
“等一下。”主编又喊住他们。
“上个月不是刚从本市发掘出一座前朝大墓么,你们俩去跟一下这个采访。”
着,主编将通行证扔给他俩:“可别再闹失踪了啊。”
余鹤接过通行证,嘿嘿一笑:“不能。”
看了看资料,是几百年前一个王爷的大墓,但历史上确实没听过这号人。
“这种没名没姓的一般不是个吃白饭的就是篡位失败了的,你信不。”邵明旻翻看着资料,随口道。
“你又知道?”余鹤瞥了他一眼。
两人驾车来到上个月紧急建造的墓主人博物馆,这里还在修葺中,所以一直没有对外开放。
两人给负责人看过记者证之后,负责人马上便找了个讲解员过来带二人参观博物馆。
“这座大墓比较奇怪,没有详细的年份记载,也没有那种独属于皇室的陪葬品。”
讲解员带着二人来到大厅。
放眼望去,博物馆里陈列的物品真的稍显寒酸。
都是些战甲、衣物之类的,连个金银玉器都没有。
真的是很可怜了。
“我们只能通过这些出土的文物来鉴定年份,大概是四百年前到一千年之间,以及一些服饰来看,大概是个王爷或者侯爷之类的身份。”
余鹤举起单反,对着其中一套白色的长衫拍了张。
咦,这样式,有点眼熟啊。
“这位墓主人的墓室不像我们之前发掘的皇室墓室一样,几乎是金银珠宝堆砌起来的,这座墓室甚至连防贼机关都没有,可以,唯一值钱的,就是我们在主室发现的一只锦盒,二位同我来。”
余鹤又随手拍了几张,跟着解员来到内间。
内间也是空荡荡的,只有中央的玻璃柜里摆放的一只锦盒。
“啊,这人也太寒酸了吧,就一块玉?”邵明旻愕然。
他不敢相信,这么大一座墓室中唯一值钱的就是一块玉佩。
余鹤举起单反,凑过去——
“在古代,桃子寓意长寿永恒,蝴蝶寓意爱情爱恋,这枚由桃子和蝴蝶相组成的玉佩,大概是寓意永恒的爱恋。”
讲解员解释道:“而且玉佩放在主墓室,可以看出对于墓主人来这是非常重要非常珍贵的物品。”
余鹤望着那枚玉佩,一瞬间,回忆如同海潮般铺天盖地袭来——
年三十那日,殷池雪就穿着一身粉白的衣服,站在自己旁边,似是漫不经心地扔了这枚玉佩给自己。
“墓主人的衣物以战甲偏多,可以看出来他生前经历过多场战争,而且其中一件,胸口处有多处破损,看样子是被利箭穿透,而墓主人也有可能就是这样战死沙场。”
解员着,开投影仪。
“而且,墓主人年纪很轻,仅有三十岁,而当朝皇帝是于五十多岁才薨逝,之后便是太子继位,所以有专家猜测称,有可能,这位墓主人,在生前曾经起兵造反争夺皇位,但很不幸死在了战场。”
邵明旻点点头:“所以才一件像样的陪葬品也没有,空有一个皇室规模的大墓。”
解员点点头:“可能是这样。”
“篡位的理由是什么呢。”邵明旻又问道。
“这个就不清楚了,篡位也不过是一种猜测,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铭文记载称墓主人平时都是将这枚玉佩藏于寝房中,但唯独征战那日戴在了身上,所以,可能这枚玉佩的主人对于墓主人来是非常重要,或者是非常喜欢的人吧。”
“哇,想不到还是个痴情种子。”邵明旻“啧啧”感叹道。
而此时,余鹤望着展柜中的那枚桃蝶玉佩,心头忽而一阵抽痛,随即,眼泪便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原来,这么,喜欢的么……
“前辈,你怎么哭了。”邵明旻一回头,吓了一跳。
余鹤忙擦擦眼睛,勉强扯起一丝苦笑:“没事,就是被墓主人感动了而已。”
着,嘴巴还是不受控制地撇了起来,眼泪再次落下,淌过刚才的泪痕。
“对了,墓主人的名字叫什么呀。”邵明旻又问道。
解员笑笑:
“雪。”她顿了顿。
“殷池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