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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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碧落找到了风飘絮,当时的她正坐在庭园的凉亭里,手执书卷,慢慢翻阅。

    没有瑶红,没有侍女,也不见凝烟,只有她和如画的园景。

    风轻云淡,闲亭紫衣入眸心。

    南宫碧落远远地望着风飘絮良久,察觉到了心中的欢喜,或许她便是适合这样的场景,没有慌乱的纷扰,没有世俗的偏见,也不会有红尘的炎凉。

    女捕唇边勾起一抹近乎自嘲般的淡淡笑意,朝着她眼里的画中走去。

    走到了亭中,画中人都没有察觉。银面、红唇,侧颜的线条柔软,面具遮不住的纤长睫毛,微微低垂。自然垂下的垂鬟分肖髻,别着简单的发簪,青葱玉指翻动书页,微风一吹,从那指尖带来了似墨似花的香。

    “嗯。”南宫碧落仿佛喉咙沙哑般地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咳嗽。

    风飘絮被惊扰,从书本上抬起了眼眸,看到南宫碧落后有些惊讶,“怎么来这儿了?这么快就交谈完了吗?”

    南宫碧落见风飘絮已经注意到她了,就没有再更靠近,柔声道:“有件事想要寻求你的意见。”

    “嗯?”风飘絮微微歪头,直觉地蹙了眉,将手中书放到了一旁。

    南宫碧落从她眼神动作看出了认真,心里有一丝如喜如怜的难言情绪,好在她向来很少被情绪左右,便向风飘絮道明了秦致远的事。“是秦姑娘的事。水儿带来的那个秀才秦致远好像是秦姑娘的故人,秀才想要见一见她。”

    “嫣然的故人?”风飘絮一愣,随即问道:“那秀才究竟是什么人?”

    “据我了解,他父家姓宁,母亲是秦氏宗亲,应与秦家有表亲关系,他少年时曾寄居秦宏虚秦大人门下,来京城后去见过方忠平方大人,可能是在暗中寻访秦门后人。他与秦姑娘幼时见过面,不知道秦姑娘记不记得他?”

    风飘絮沉吟了一下,道:“嫣然没有提过这么一个人,秦家是在她五岁出的事,我在风尘场所接触到嫣然的时候她已经十岁,当时她的性子已经很冷淡、偏激,秦家的人事对她是个不可触碰又不能忘怀的伤疤,关于她的旧人旧事,我也不是很了解。”

    南宫碧落想起凝烟冷绝的样子,暗自叹息,凝烟一直让自己孤苦地困守在过去的悲剧里。“那能让他们两个见一面吗?”

    风飘絮思考了一会儿,点头,“让他们见一面吧,嫣然也该直面过去了。再深的伤疤,不能因为忌惮就心翼翼地让它越来越痛。把那秀才带去嫣然房间吧。”

    风飘絮完就起身往楼里走去,南宫碧落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而后摇头叹了气。

    回了楼。

    风飘絮去见了秦致远,与他交谈了几句,看得出这秀才很关心凝烟,而秦致远也被初接触的风飘絮身上的气质所震慑,意识到眼前的女子不是简单的青楼老板娘。简单的互相了解过后,风飘絮便带着秦致远去往凝烟的房间,一同的还有南宫碧落主仆,一直都管不住好奇心的曲水,此时倒异常安静,俏丽的脸上写满了担心。

    秦嫣然那脾气肯定是会飞冷刀子的。

    果不其然,曲水的担忧在进入凝烟房间不久后就应了验。

    “嫣然,我带了个人让你见见。”风飘絮让南宫碧落三人都进了房间。

    凝烟皱眉看着进屋的人,看见刚才匆匆见过的男子直勾勾地望着自己,反感地皱了眉,但多年的训练还是让她懂得收敛,只维持着惯有的冷淡。

    秦致远看着那个清绝的女子,良久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印象中的妹妹已经出落得倾国倾城,只是想到她现在身处的地方,他怎么也升不起重逢的喜悦,心脏处只有明显的紧缩感疼痛感。

    “嫣、嫣然妹妹,你还记得当年住在你家别院的那个药罐哥哥吗?”秦致远还是鼓起勇气了招呼,不肯放过凝烟脸上任何细微的神情。

    凝烟起先还不明白风飘絮为什么会把初次见面的秦致远带来她房间,等秦致远的话一出来,凝烟克制不住想起了往事,脸色顿时阴沉,本就冷漠的脸满是凄白的寒霜。她想起了一个模糊的少年,更多是想起了秦家出事后,那些趋炎附势的门客,那些落井下石的秦门同僚,也不顾是否在风飘絮和南宫碧落面前,直接甩了冷脸。

    “滚!我不是你什么嫣然妹妹!姐姐,今天我不想见客,让他们出去。”

    曲水一下看出凝烟认出了秦致远的事,“秦嫣然,你记得秀才对不对?”

    凝烟一个眼刀子飞过去,恨不得把多嘴的曲水刺穿,“不关你的事!”

    曲水张嘴要回,南宫碧落却喊住了曲水,“水儿。”

    南宫碧落对曲水轻轻摇头,看了看凝烟和秦致远,对风飘絮道:“风老板,我和曲水还是先出去吧。”

    风飘絮却摇头,对凝烟道:“嫣然,有些事该是面对的时候了,现在趁秦公子、南宫捕头都在,把秦家的事开了吧。”

    “姐姐!”凝烟不可置信地看着风飘絮,却只看到风飘絮那双冷酷的眼,她凄然一笑,“开又有什么用?秦门冤屈连南宫碧落也不敢平反,而这个秦致远、哼!又算什么东西?世上多的是忘恩负义的人,他当年不过是寄居秦家的病秧子,秦家出事后他就不见了踪影,现在还来我面前做什么!来听听秦家后人有多惨吗?”

    当年她还,不知道为什么秦家一夕之间众叛亲离,那个温柔的哥哥也不见了,后来她明白了秦家站错了队,被安上了谋反的罪名,谁还敢沾亲带故。

    风飘絮与南宫碧落对视一眼,她看见南宫碧落脸上的苦笑,皱眉不语,曲水听着凝烟的话也哑口无言,心里不是滋味。

    却是脸色苍白的秦致远急道:“不,嫣然妹妹,秦家的大恩我从来不敢忘,这些年我一直在探秦氏后人的消息,不久前才从方大人口中知道秦伯伯惨死,知道你母亲和姑姑——我想把你找到,然后照顾你。”

    凝烟听了只是冷笑,要不是南宫碧落在这儿,她一定会用摧心掌结束秦致远的命!“哼,照顾我?这种辞只会把我据为己有,对秦家你能做什么?”

    “不、不是。我是真的——”面对凝烟绝色的容颜,秦致远突然觉得辩解是无力的,他不由得苦笑了一声,继而坚定道:“现在的我只是一介书生,一无所有,什么都是口无凭。但嫣然妹妹,我一定会为你和秦家尽我所能,秦家当年的事我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既然没有官员敢再提旧事,我就来当那个官!这次上京,我就是抱着破釜沉舟的信念来的。”

    秦致远有什么算凝烟毫不在意,但他提到的‘线索’却让凝烟不得不在意,她急忙问道:“秦家的事,你发现的线索是什么?”

    南宫碧落主仆和风飘絮也留心起来,只听秦致远道:“当年秦家会被污蔑谋反,据是由一名叫薛卯的商人向主事官员提供的证据,我经过多番听,这个薛卯发了财入了京,他脸上有青斑,特征明显,只要找到他,一定会挖出更多线索,为秦家平反。”

    “原来薛卯不是秀才你的亲戚,你他是你的亲戚,是想要我家姐帮你把他找出来啊。”曲水立马接了话。

    风飘絮和南宫碧落却已经想到了更棘手的事情,双双蹙眉。

    凝烟闻言看向了南宫碧落主仆,问道:“你们有没有找过薛卯?”

    “相同特征的人倒是见了一个。就是昨晚画船上,叫薛丁,刘福通义子。”曲水嘴快,一下就了出来。

    “水儿!”南宫碧落不由得瞪了曲水一眼。

    曲水还没反应过来南宫碧落为什么瞪她,就听凝烟重复道:“薛丁,刘福通义子?”

    凝烟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头,南宫碧落注意到她已经不自觉运起了摧心掌的真气,手泛青黑。偏偏这时秦致远还分析道:“薛丁、薛卯,可丁可卯?不定这个人就是薛卯。南宫捕头,听闻薛卯脸上的青斑很独特。对了,我根据别人的描述画过一幅刺青图,放在我寄住的农家,我拿给你看看,你认一下。”

    南宫碧落察觉凝烟落在身上的目光,笑了笑镇定道:“昨夜正逢多事,也看不是太真切,薛丁是不是薛卯也有待查证。”

    她瞥了一眼杀气腾腾的凝烟,继续道:“秦兄可以先回去把刺青给我,不过当先最重要的是要拜托风老板一件事。”

    “什么事?”风飘絮自然就接过了南宫碧落的话。

    “我要把水儿——”南宫碧落嘴角勾得更深,“寄放在你这里几天。”

    “什么!”曲水惊讶道。

    其他三人也是一愣。

    还是风飘絮反应快,“可以,我这里这么大,不止曲水,南宫捕头也大可住下。”

    凝烟当即一惊,十分不愿意南宫碧落留在风月楼。

    南宫碧落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有要事要办,不能久留风月楼,一会儿和秦兄一起离开,让水儿留下就好,之后就多劳烦风老板照看我家水儿了。”

    “好。”风飘絮应道,并对凝烟嘱咐:“嫣然,你去安排水儿的住宿。”

    “姐姐、”凝烟不愿。

    风飘絮眸心一冷,令道:“快去。”

    凝烟不得不卸了身上绷紧的气劲,出了房间,对秦致远是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愿给,秦致远只能苦笑,另一头曲水也质问起南宫碧落来:“姐,你干嘛把我留在这里?”

    “唉~”南宫碧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与风飘絮相视一眼,风飘絮给了南宫碧落一个微笑,点了点头,就对秦致远声道:“秦公子,我有话问你。”

    随后她欠身,带着秦致远出了房间,南宫碧落这才对曲水道:“我把你留下,一来是为了观察飘香阁,二是让你看住秦姑娘。”

    “又关秦嫣然什么事,还要看着她?”曲水脸一垮,委屈得不行。

    “你自己捅得篓子。”南宫碧落照例敲了敲曲水的头,继而柔声道:“只有你在这儿,我才放心。来,耳朵凑过来。”

    曲水虽然高兴南宫碧落对她的信任,但还是撇了撇嘴才把耳朵凑过去。

    听着南宫碧落的嘱咐,曲水的神情也慢慢变得严肃,等南宫碧落完,曲水道:“姐,你放心去忙其余要事吧。”

    南宫碧落为曲水捋了捋鬓发,便点头出了房间。找到风飘絮和秦致远,与风飘絮交换了眼神道了别,便带着秦致远离开了。

    出了风月楼,秦致远问南宫碧落:“南宫捕头,现在我们是去拿刺青图吗?”

    “不急。”南宫碧落笑了笑,思索了一会儿,问道:“秦兄,是住在东街吧。”

    “对。”

    “那倒可以先帮我的忙。”女捕笑得人畜无害,一下子就让秦致远把薛丁的事先放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