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思思，今年20，初中学历，谢家湾人。

    一家五口：父母，奶奶，弟弟。

    弟弟吴明扬比她足足了十岁。

    前十年吴思思是跟奶奶共同生活长大的，后五年是在带弟弟。

    “你这死妮子，又死哪去疯去了？”王淑琴一烧火棍砸在来人的膝盖窝里，得她腿一软，“轰”的一声跪在了水泥地上，膝盖生疼。

    来人正是吴思思，12岁，初中一年级。

    “我……”吴思思怯生生地回着话。

    “你什么你。个废物，瞧你那怂样，连个话都讲不清楚。你你死去哪里？怎么这么晚才死回来？”王淑琴拿着烧火棍兜头朝吴思思砸过去。

    “妈，妈，别了，我下次不敢了。”吴思思挡在头上的双手已经蹦起一条条红肿的纹路，都是被棍子抽的。

    “你哭丧啊，哭。家里都是被你这个倒霉鬼丧门星哭成这个鬼样子的。”

    吴思思脸憋着通红，不敢再出声：“妈，妈，我今天在学校做卫生，所以晚了。”

    “学校卫生有什么好做的。下次跟老师，你要回家帮忙，没空做，听到了没？”王淑琴陡然提高了声音。

    吴思思抖着嗓子：“是，是，我明天就跟老师。”

    “还不死过去照顾弟弟。仔细着，别让弟弟哭。”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躺在摇窝的弟弟哭个不停，吴思思怎么哄都哄不好。又怕被妈妈发现，所以只好伸出细细的巴掌捂住了弟弟的嘴巴，声音还是跑了出来，于是她又拿了个枕头。

    弟弟直蹬腿，但好在终于没有出声了。

    吴思思甜甜地笑了，她擦了擦眼泪，拿开枕头。弟弟瘪了瘪嘴，又想哭，她拿过枕头想要盖过去，弟弟含着眼泪朝她笑了笑，吴思思替他擦去眼泪，也笑了。

    于是她脚踩着摇窝，哄着弟弟睡，自己边做着作业。

    作业还有好多不会，她想去青铜家里问问，可弟弟没人管。她不能去。

    算了，明天早上去问。

    “让你做事你就偷懒？养条狗还知道看家呢？”

    睡迷糊了的吴思思耳朵被揪得钻心的疼，应该是流血了，但她没有哭，这都是事，她想对着妈妈笑一笑，老师过，伸手不笑脸人。

    “你还有脸笑，要是弟弟有什么事？我就杀了你。”王淑琴一巴掌扇了过来，吴思思脑袋嗡嗡一片响，她再也听不清她妈妈再什么，只看见她那张嘴不停地张张合合。

    “妈，我知道错了。”

    “今晚你就睡猪圈。”

    晚上吴思思肚子饿极了，厕所里又臭又有猪叫，她怕得狠，蚊子又多。

    “思思，思思……”

    “奶奶。”

    “乖，你轻点，把门开。”吴思思家的猪圈正好对着马路，所以王淑琴为了方便，也在马路这边开了耳门。

    “看，奶奶给我家乖孙子带了什么？”

    “我最爱吃的红薯糯米粑粑，还有肉，还有鸡蛋，谢谢奶奶。”

    看着埋头狂吃的吴思思，老太太忍不住捏起衣袖擦了擦眼睛。

    这事她不是不想管，自从老头子过世之后，她那儿子儿媳妇就变本加厉，把她赶到老房子住着，这也算了，关键是这孙女天天被。

    她越管，王淑琴就得越凶。

    村里人也不敢管，这王淑琴泼辣又不讲理。谢家老大谢仁怀实在看不惯，上前劝解。

    “哟，谢家老大啊。怎么招，我教训我家女儿还不行了？我生的，我想怎么都可以。”

    “吴嫂嫂，孩子还，有什么错，你，不用动不动就。这孩子身上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出去都不好听啊。”谢仁怀老实人，张嘴就是大实话。

    王淑琴撒泼站在她家大门口：“谁啊？谁敢我得不对了啊？啊。你看看，没一个人吧。谢家老大，你这已经三番两次上我家来了。怎么了？我家丫头身子青一块紫一块你都知道？难道你跟这死丫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你，王淑琴，有你这样话的吗？女儿是你家的，死活都是你家的。”谢仁怀气得摔门而去。

    回家跟媳妇李金花了好半天，李金花气得又要去找她理论，哪有这样当妈的。

    谢仁怀拉住了她：“你听，又开始了。算了算了，越劝她越有劲。”

    白天挨了，没饭吃，奶奶偷偷地给送。这日子一直到她15岁初中毕业才算完。

    因为她读完初中就出去工了。

    吴思思人聪明，会赚钱，自从她大笔大笔的钱拿回来后，她在家里的地位换了个个。

    连同奶奶都被允许搬到了新家，有了一间卧室。

    “思思啊，奶奶年纪越来越大了，不知道能陪你多久。但奶奶相信我乖孙女，肯定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那个可爱又善良的孩子，你的路还长着呢，慢慢走。”奶奶人老了，眼不瞎啊。

    吴思思低着头好一会不出声，过了会抬起头笑了笑：“奶奶，我知道的，你放心。”

    老人一语成谶。

    两年后老人一病不起，吴思思连夜赶了回来。

    见到老人最后一面，老人一句话都不出来了，昏黄的眼睛死命地看着她孙女，眼泪一颗一颗的顺着头发往后淌。

    “思思，撒手，撒手，奶奶已经去了。”

    是谁？喔，是清桐啊。

    “思思，你别这样啊。奶奶去了，你让她安心去。”

    吴思思一把推开谢清桐，死命抱着奶奶：“放手，你们全部放手。我奶奶没死，没死，没有。”

    声音撕裂，如同杜鹃啼血，让周围的人忍不住流眼泪。

    众人退了出去，让孩子好好陪陪她奶奶最后一程。

    “奶奶，你会陪着我的吧？奶奶。”吴思思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她伸手把奶奶的头发整理好，脸上擦干净。奶奶不过是睡着了而已。

    “奶奶，我还给您买了新衣服呢。明天早上起来记得穿。”吴思思把给奶奶买的衣服一套一套的摆在床上。

    看着这些崭新的衣服，又看了看奶奶灰败的脸，她内心一片凄凉，连奶奶都不要自己了啊。

    想着想着，她又有了恨意，恨她爸妈，恨她弟弟，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们？

    她们死？奶奶活？吴思思了冷颤，她想起村里关于龙井的一个传。

    以前村里人办红白喜事，需要更多的盆碗瓢勺，筷子，酒盅之类的，只需要在龙井的井边点上三支香，磕三个头，这些东西就会从井底浮起来。

    样式精美，款式别致，都是镶金嵌玉的。

    唯一的要求就是每次用完按时按数量还回去就可以。

    直到有此有人偷偷拿了一个酒盅，随便弄了一个酒盅，还了回去。

    龙井收下了其他的，唯独这个酒盅还了回来。

    那个人害怕，又把酒盅偷偷还了回去。

    那人第二天也暴毙而亡。

    从那以后村里人再也借出过东西。

    吴思思冷静了下来，一直待在奶奶房里不肯走，直到凌。

    所有的人都熬不住，去睡了。

    她悄悄出了门，带了一把刀。

    龙井的水在黑夜里，泛着银光。

    她切开手掌，鲜血滴了进去：“信女吴思思，愿以命换命。”

    “你愿意换谁啊？”一男子坐在水中央，一身红装，俊美无双。

    吴思思愣住了。

    男子好脾气地又问了一声：“你想用谁的命换谁的命？”

    吴思思沉思了一下：“我的命，换我奶奶。”

    “你内心并非如此。可惜可惜，你可以重新一遍。”

    这人的眼睛就像漩涡，看一眼就陷进去了，吴思思慢慢开了口：“用王淑琴的命换我奶奶的命。”

    红衣男子拍了怕手掌，朗朗开了口：“这才对了嘛。不过，你怎么知道歃血这事的？”

    “我不知道，就是直觉应该这么做。”

    “不错不错，你回去吧。”

    “先生，这事？”吴思思着急得站了起来，起得太急，人一头朝井里扎了下去。

    “你这样，我会以为你想投怀送抱喔。”红衣男子出言趣。

    吴思思苍白的脸遮不住那冒失闯出来的红晕。

    “这事我应了，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改正的机会，你若确定了，转身就走。”

    红衣男子看着她，很认真，很严肃。

    “先生贵姓？”

    “生姓岳，岳西峰。”红衣男子缓缓沉了下去。

    吴思思一路跌跌撞撞回了家，关上房门，手紧紧拽着门把手，疼痛才让她相信，以前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粗略的包扎了一下手，掀开奶奶的被子一角，蜷缩着身子，靠了过去，就像幼儿时期。

    “妈，妈，你醒醒啊。”厨房突然传来弟弟吴明扬惊慌的叫声。

    紧接着是她爸的惊叫声：“淑琴，淑琴，你怎么了？”

    “爸，快点送妈去医院，快。”

    “好好好。”

    听着他们三人的动静散去，吴思思坐了起来，洗了脸，梳好了头发，她对着镜子仔细的描起了眉毛，看着镜中那个美貌而又陌生的女人，她扬起嘴角，笑了笑，微不可见。

    “思思，思思。”

    这一声吓得她手一抖，眉毛画歪了，像一条蜈蚣趴在眼角，镜中的美人破了相。

    一回头，吴思思的脸上堆满了笑容，语气透露着女生的口气：“奶奶，你猛的一叫我，你看，吓我一跳，眉毛都画歪了。”

    “哎呀，我看看，让奶奶看看。都怪奶奶咯，奶奶给你擦擦。”奶奶认真地看着吴思思，像很久没有见过一样。

    吴思思忍不住抬起手在脸上摸了摸：“奶奶，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事，没事。奶奶去做好吃给你吃。”

    “明扬，你今天早上想吃什么啊？”老太太唤了几声，“怎么门都开着，人跑哪里了呢？”

    “是啊，怎么门都不关就跑了呢。奶奶，我们先做早饭吧，她们可能过早去了。”

    祖孙俩在桌上吃得开开心心。

    谢仁怀跑了进来，傻眼了，这老太太不是昨晚，不是已经……

    “仁子，你一大早怎么来了？吃饭了吗？没吃来尝尝大妈的手艺。”老太太热情招呼着。

    “吴妈，淑琴去了，我是来拿被单的。思思，给叔找一床旧被单，把你妈接回来。”

    “仁子，你，你什么？”老太太扶着桌子，抖得人都快站不稳了。

    “淑琴去了，吴妈你节哀。”

    吴思思垂着头，不看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