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家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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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

    齐然昨日服用丹药,化开药力。他后肩,前胸,两处伤口已经结痂。

    闭目之中,齐然感到已经有一人走到自己面前。

    睁开眼去,齐然看见那人红纱罗衣。

    是阳城中南镇抚司的一名总旗

    “太岳门居然也会在此出,我是没有想到的。”这总旗语气中暗含嘲讽。

    “不仅你想不到,就连我自己也想不到。”齐然道:“我若我是被谁蒙了心,你信吗?”

    那人摇了摇头:“我信与不信,反正你都出了。据罗管家,陆极尘身上的魔道咒术已经被压制下去了。这很好,我与南镇抚司都要多谢你。”

    陆极尘若是身亡,阳城内的灰色地带又要作乱。南镇抚司不想看到这一点的,派出这名总旗,守在这里,就是为了防止事态恶化。陆极尘的伤势得到压制,是南镇抚司极想看到的结果。

    齐然大体想了想,明白了这人的意思。

    “那你要注意了,那陆老大下的不少人,现在肯定蠢蠢欲动。”齐然站起身来,向外走去:“我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这边有你们南镇抚司盯着,问题应该不大。”

    那名总旗皱眉,忍不住问道:“据你所想,这究竟是谁动的?是不是魔佛道的人?”

    “我管他谁动的?我唯一可以和你的是,这多半不是魔佛道动的。或许是很多门派齐齐出动又或者是算了,实话,我也理不清楚了。”齐然忍不住笑道。

    南镇抚司的这位总旗也是疑惑不解。

    而且,我昨晚上被打了一顿。心里不痛快,想去把场子找回来这是齐然内心深处真正的理由。

    我齐然在未成就额轮被人打,尔等在额轮追着人打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的是,那五人似乎并不是要对陆极尘下死。如此来,陆极尘只是一个引子,那封信和背后的人真正要对付的人,是我齐然不禁有些头疼。

    对方的人员武功驳杂,看上去三教九流,各门各派的人都有。

    他第一反应是类似于青龙会这样的杀组织,要对自己下仔细回想了一下,齐然又旋即否认。因为,这虽然可以解释得通为何对方对自己怀有敌意,却无法解释那封信那封有着预知未来,推演一个人命运的信件。

    但若是把那封信单独拿出,作为首要前提,那么要对付自己的人一定来头不。可若真的是那样的大人物对自己下矛盾又出来了:为什么我还活着?

    那样的人要杀我,易如反掌,何必派出这样的额轮五人,一个个来送菜?

    这又不是葫芦娃救爷爷,一个接一个齐然摩挲着下巴,有些不解。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样的秘密?

    齐然状若无事,在陆府之中行走。

    如果陆极尘并非是那五人的首要目标,只是吸引自己的一个引子,一个导火索,那么此时的他们一定就在不远处看着我

    可惜的是,齐然的相貌为他做出判断造成了不的干扰。

    罗总管就在他身边,否则齐然一个外人到女眷居住的内宅来,是很失礼的事情。

    “看那个人”

    “啊,是那个长得邪邪的哥好带劲的眼神”

    “你可真是有一套,各花入各眼,我看着倒是觉得心毛毛的。”

    “胡,你们仔细看,他还是挺俊俏的。而且他是武人,有一股子味道。”

    “什么味道,汗味吗?”

    资历最老的妈子啐道:“骚蹄子们没看见罗总管也在吗?好生干活,再议论贵客,仔细你们的嫩皮!”

    莺莺燕燕之中,齐然和罗总管走过一群正在晾晒的丫鬟面前。

    陆府之中的丫鬟们话颇为直接,但是基本上都是口水话,听不出什么情报。

    “据他是太岳门的人”

    “别胡了,太岳门的人怎么会来救我们老爷?八成是魔道宗门的人,魔道内讧,这才到了我们府上。”

    “你不知道,有一封密信,上面写着要请他过来。就连时刻,地点,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我看见南镇抚司也来人了,你们是不是老爷要归?”

    “不要胡!老爷倒了,只有树倒猢狲散才能形容我们的惨况,你也太糊涂了!”

    “孙二爷和大夫人现在僵住了,这些事情少议论,老老实实做活!”

    齐然点头,男女同胞在问题的着重点上果然不一样。

    无论是怎样的高,有怎样缜密的逻辑思维,在面对两位数关注于自己身上的目光时候,也很难判断出谁有敌意,谁是中立。这是齐然意料之中的状况,他并不意外。

    “前面就是大夫人平时养心的经堂。”罗总管道:“齐先生,请。大夫人吩咐过,先生来了,请自入。”

    齐然点点头,轻轻推开经堂大门。

    陆李氏果然就在其中。

    朝阳之中,她坐在书桌前,身前放着不少经书,道,佛,儒都有涉猎。

    此外,在案头,还有整理得利利索索的家账。

    “大夫人。”齐然沉声问道:“我今日来,是想问这些日子以来,陆府的下人之中,可有异常变动,或者生人流入?”

    不想过多客套,齐然决定开门见山。

    “你要救陆老大?你这样也算是太岳门的人?”陆李氏并未直接回答,反而问道。

    “我本来不想救,但是昨夜之后,我一时糊涂,被蒙了心”齐然半真半假道:“如今,我之作为,并非单纯是为了陆极尘,更多的乃是为了我自己。”

    “此为救人,更是自救。”齐然道:“罗总管负责护卫和外事,内宅的事情一项归大夫人管理。还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好。更何况,孙胜才孙二还在外面虎视眈眈,陆极尘早一天回归掌管,早一日让诸方安宁。”

    “我虽然与陆老大同床异梦,但是确实如你所言,如今的我与陆老大一损俱损”陆李氏道。“陆老大死了,自然还有下一代人,怎么也比让给孙二要好很多。但是,他现在不能死起码这三年不能。”

    “你要回溯多久,过去半年之内的内宅调动,人员出入,我都记录在案。若要更久的记载,我让下人去取。”

    陆李氏一指案上,那里有厚厚的家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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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然点头:“半年应当足够了,若是可以,我要尽数浏览一遍。”

    伸出去,齐然拉过账本。

    拿过两本出来,他齐齐打开,一起翻动。

    唰唰唰

    每一页,在齐然中不会多停留超过二十刹那。家账之中,包罗许多内容。除开人员调动之外,陆极尘的妾侍支出也在其中。

    齐然极快地看完两本,放回桌上,取过另外两册。

    “你这样能够看到什么?”陆李氏好笑问道,她从未看过有人如此看书。

    “于我而言,足够了。”齐然道。

    “明光二十五年,二月十三,”陆李氏好奇地抽出一本账目,随翻开一页,问道:“上面记录了什么?”

    齐然面色古怪:“果然要我?”

    “你来听听。”

    “姨娘刘氏,丫鬟两人,分例五百钱除刘氏外,其余几位姨娘们的丫头,分例减至四百钱”

    看来刘氏与这大夫人关系不错

    “城东开明街各坊月中入钱,折算银一千五百两,钱七百二十串”

    “实收蓬莱府吴六铭会票一千五百二十两,已让罗永让下的人去取了。我看此处以朱笔划圆,后以黑线涂抹,想来是结算完了。然而会票收回银两的记载我还没看到,所以我想应该在之后几册之中。”

    陆李氏目瞪口呆。

    这明光二十五年,二月十三的账目,只是她随意翻出,眼前的这个人不可能专门去记忆。

    世上真有这样的人?还是武者们都是如此可怕?

    “方姨娘用胎药之后,要安稳身子,着东厨入黑骨鸡,山参”齐然口齿模糊,在关键字眼上含糊不清,算是给陆李氏留了面子。

    “足矣。”陆李氏合上家账。

    最后这一条,只要不是太蠢的人,都能看出这位大夫人对于那些侧室的肚子都十分关心。

    “你真的能全记下来?”

    “三日之内,当不会遗忘。三日后,会忘七成。”齐然摇头。“我如今还有许多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去记忆。”

    陆李氏没有再去试齐然了,这没有意义,没有任何意义。

    齐然伸,把剩下的所有家账拿到面前。

    他一一翻阅之后,双一推,把账本堆回原处。

    闭目思考,齐然希望从这众多纷纭复杂的记载之中,找到一些可能的痕迹。

    半年之内,时间太长三月之内,乃至一月之内,时间还差不多

    推演命运,预知一人之行动,预测时间越短,所需要满足的条件越。

    若对方能够在半年之前,就把自己昨日到来之事安排得明明白白,这样的神通广大,齐然也就自认倒霉,奉上头颅好了。

    “陆极尘是何时身上发现有咒术痕迹的?”齐然闭着眼睛,轻轻问道。

    “三日之前”陆李氏道。

    三日之前,以昨夜陆极尘身上的五浊恶相来看,下咒应当在一周以内

    陆极尘极为怕死,人越老,心气越。他现在虽然没有金盆洗,但是也龟缩这陆宅之中,极少外出。

    但是下咒的地点,真的是在这陆府之中吗?

    然而这几个月的人员往来,并没有异常。除了辞退几名下人之外,陆府也没有招揽新人入内。

    问题出在哪里?

    齐然皱眉。

    那些人如果不是透过这种方式混入陆府的,究竟又是如何下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