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绝地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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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成三年,冬,腊月二十,北夷赫赫有名的秦家军通敌叛国,证据确凿,北夷皇帝北冥皓宇派十万大军于北夷边境荆地,斩杀叛军三万,浮尸千里,血流成河,俘虏五万,秦家军主将秦慕勋,少将秦修染当场斩杀。

    腊月二十一,寒雪纷飞,秦家九族老少一千五百口于北夷皇都东郊杀场,斩首示众。北夷皇后秦雪念,心胸狭隘,祸乱后宫,且为叛军之女,有通敌之嫌,不配为一国之母,即日起贬为罪奴,发配关盖庭。

    时长三月之久的北夷与南昭之战,以北夷割地赔款和亲化解。苍雪茫茫,天地一色,低迷得压抑。

    “唔好冷。”马车上的女子双眉紧皱,灰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双紧抱胸前,瑟瑟发抖。

    整齐而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时远时近,秦君歌瑟缩着身子下意识侧过身想要寻一个温暖的角落,然而无论她怎么动身体的寒意丝毫没有减弱,甚至感觉更甚寒冷。

    马车外是二十万步履整齐的南昭虎甲神兵,为首的是一个白衣银甲,神情肃穆的南昭战王墨朗玄,虎甲神兵主帅,南昭四皇子。

    简陋的马车摇摇欲坠,寒风凛冽,见缝插针般窜进马车里。

    “嗖”随着一支利箭声从耳边擦过,秦君歌睁开困顿的双眼,迷茫的看着周遭陌生的一切,然而,待她还未反应过来时,车外一阵慌乱。

    “王爷,将军不好有埋伏”

    接着呐喊声,击杀声此起彼伏,兵器相撞发出冰冷彻骨的杀戮声,一支支利箭迎风如雨般席卷而来,转眼间偌大的马车宛如一只孤独的刺猬,孤零零的立在寒风里。

    秦君歌顾不得多想,现在对她而言没有什么事比逃命来的重要,她试图坐起来不想浑身酸痛无力,根本无法挪动,要离开马车,谈何容易

    正当秦君歌奋力挣扎之时,一支寒箭穿过车窗稳稳落在秦君歌身侧,啪一声穿过衣角插在车板上。

    “完蛋了。”秦君歌看着身旁寒光粼粼的箭长叹一声,放弃挣扎。

    想来今日她八成要命丧于此了。

    外面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依旧,不用看都能知道此刻外面的情景有多惨烈。

    秦君歌将一块车板护在胸前,认命的闭上双眼。

    眼前是秦慕勋满是血迹的苍老面容,充血的双眸带着一丝绝望和希冀,在她耳边断断续续道:“君,君歌,不要怪爹这么多年好好,好好活下去,去,去找你娘”

    寒风吹散了最后一丝气息,秦慕勋睁大的双眼无力的望着灰暗的天穹,没有丝毫生。

    凛厉的掌风狠狠拍在秦君歌的身体上,生生将她拍飞到半空,而后重重坠落地上,一口鲜血喷出,一阵晕眩。

    她,是北夷大将军秦慕勋之女

    十六年华,她从未享受过秦家大姐的优越待遇,从未享受过父爱兄护,直到最后一刻她仍旧是舍命救主的秦家暗卫。

    从她记事开始便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暗卫训练营里,终日与人争命,与兽争命,还要承受冷酷的鞭挞,无数次与死神擦肩,每一天都活在刀光剑影,绝地求生中。她一直都是见不得光的暗卫,秦慕勋中的一把剑,一个武器

    两行清泪缓缓从眼角滑落,勾起的嘴角一抹冷绝的笑意。

    厮杀声渐渐平息,耳边唯有寒风吹过,鼻息见萦绕着浓郁的血腥味。

    秦君歌屏息凝神,静静感知外面的动静,许久,长长松了口气,将护在胸前插着利箭的木板丢到一边。

    她艰难地挪动着身体,推开紧闭的车门,顿时,刺眼的白光照进车里,眼前一片大亮。秦君歌揉了揉刺痛的双眼,挣扎着爬出马车。

    鲜血染红了大地,连着苍白的天际都隐隐泛着血色,风声鹤唳,满目疮痍。饶是见惯了生死的秦君歌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天地肃穆,茫茫苍穹下弥漫着杀戮和死亡的味道,血气萦绕。

    墨朗玄,那个天神一般的男子此刻躺在一堆尸体上,寒风扬起他血迹斑斑的白色披风,了无生气。

    她在军营执行的第一个任务是刺杀南昭四皇子墨朗玄,不想最后任务失败,她身负重伤,直到杀场相遇,她仍旧敌不过,受了墨朗玄一掌。

    她扶起中箭的墨朗玄,探了鼻息,还好一息尚存。箭头深入胸口,若是偏上那么几分便直入心脏了。秦君歌寒眸紧锁,注视着留着黑血的伤口,显然,箭上有毒。

    此刻容不得她细想,她必须尽快拔出箭,将墨朗玄体内的毒逼出,否则,墨朗玄必死无疑。

    深眸一沉,随着箭头拔出,黑血从胸口喷出。

    秦君歌深呼一声,将墨朗玄扶起,倚在自己身上,长呼一口气,将内力逼入墨朗玄体内。

    不多时,细密的汗珠缀满光洁的额头,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甚惨白,而倚在她身上的墨朗玄此时双目紧闭,七窍流着黑血,依旧气息微弱。

    不知过了多久,秦君歌只觉眼前一晃,晕了过去。

    “爷,爷”耳边叽叽喳喳的叫喊声令墨朗玄无比烦躁,哪个不想活的,真想一巴掌拍死。

    苏谦愣愣的看着灰白面容上微微蹙起的双眉,不禁一阵恶寒:昏迷了还如此霸道,真不愧是堂堂战王。

    “殿下已无大碍,但休要静养,你们这般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就不怕殿下醒来后责罚吗?”苏谦义正言辞,故作严肃。

    “可是,可是大夫我们每日必须在殿下耳边呼喊殿下,殿下才可能苏醒!”亲卫旬邑微愠,眼神中夹着一丝不悦,他才不是叽叽喳喳,他是在喊殿下醒来。

    苏谦看着旬邑坚定地目光,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得到苏谦的肯定,旬邑转过头想继续呼喊,却不想对上一双冷眸,猝不及防的跌坐在地上,“爷,您醒啦!”

    “嗯。”墨朗玄嫌弃的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满脸欢喜的旬邑,沉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七日。”苏谦喜不自已,温声回答,“朗玄,你昏迷了七日,终于醒了。”

    “现在是何种状况?”深眸凝结,墨朗玄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苏谦。

    苏谦淡淡的扫了一眼墨朗玄的腿,脸色灰白,眼底一抹沉重,“朗玄,你醒过来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墨朗玄似是察觉了什么,掀起被子,盯着两条软绵绵的双腿,狠狠捶了一拳,毫无知觉,寒眸一冷,许久才冷声道:“出去!”

    尊贵无双的战王四皇子,大败北夷秦家军,不想在得胜归来的半途遭遇伏击,身中毒箭,九死一生,却武功尽失,双腿残废的消息传遍了南昭京都的大街巷,举国悲戚。

    冬夜深沉,寒气刺骨。

    缄默片刻后,墨朗玄敛起低沉,对旬邑和苏谦连续下达数十条命令后,又命人搬来堆积如山的奏折,开始处理政务,一如从前。

    “殿下,那女子要如何处置?”旬邑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周身散发着寒气,一副生人勿近,杀无赦模样的墨朗玄。

    墨朗玄闻言,朱笔一顿,淡漠的扫了一眼旬邑,“死了吗?”

    “没死。”

    “嗯,盯紧她。”

    “是。”

    四皇子府西南角的厢房内,秦君歌孤零零的躺在仅铺了一条床单的硬床板上,灰白的脸泛着不寻常的红晕。

    “吱呀”一声,一名侍女端着冒着热气的汤药走到秦君歌身边,见秦君歌依旧昏迷不醒,轻轻叹了口气。

    她心翼翼的扶起秦君歌,一只端起药碗,一边吹气一边将汤药送进秦君歌口中,心中暗暗叹息:一个女儿家家,受如此重的伤也是可怜,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