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救途
漫漫苍穹,薄云残雾,弦月空朦。
夜风习习,袅袅篝火摇曳,轻晃,映着围它而坐的三人的面容,时明时暗。
墨朗玄靠近秦君歌坐其身旁,沉凝的眼底,一抹浅柔隐烁,此刻,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篝火腾烧的瓦罐,一股股浓郁的药香,随着缈缈白气,升腾弥漫。
秦君歌微贴着墨朗玄,屈膝静坐,她时而看一眼火上的药罐,时而视着独坐于他们对侧的花叶青。
火光幽幽,浮照着他凝重苍白的冷肃面容,紧紧锁起眉宇间,忧色深重凝结,寒霜包裹着双眸,一瞬不眨地怔怔注视着火光,然若细看,便会发现,他凝滞的瞳仁一片深幽空旷,根本不见丝毫火光片影,映于其中。
即便,秦君歌目光有意于他身上停留片刻,他亦浑然不觉。
看他这般失魂落魄,秦君歌不禁愈发心焦,抬眸看了一眼天上月,被一团云烟半掩朦胧,惨惨淡淡,思绪亦倏而黯然阴郁,一块沉重猝压心头,呼吸欲窒。
她随即收回视线,继而深深吸了一口气,起身站立,只道坐久了,去近处走走,便略显惶乱地转身走入苍莽夜色。
墨朗玄亦随其而行,与她并肩缓步而行,清凉的夜风迎面吹过,二人皆沉默不语,静静漫步夜色幽幽。
行至一处草地时,墨朗玄忽而牵住启步欲前的秦君歌,“前面似是水潭,我们停在此处吧。”他的声音温润轻柔,略异于平常,透着股抚慰的力量,他视着秦君歌的目光亦然,浅浅柔柔,和煦无声。
秦君歌亦敛神抬眸相视,将已迈出的一只脚,无声收回。
目光流转,她方察觉,他们此时身处茂密的草丛中,前方草色茫茫,身后亦草色漫漫,极目而望,满眼苍翠,不见半点篝火的影。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这郁郁葱葱的草丛处,尚是一处恰好的话地。
适才,她便有话欲问,然看着花叶青那般仓惶担忧,她便不忍问出口。
之前,花叶青所收信中,对方约今日酉时一刻,于古宓山底夹道相见,然直到过了戌时,他们亦未见其身影,更未收到对方传信。
此番情景,于挟持事件中算不得罕见,曾经,她亦是经历过,但不知为何,今日她却倍感焦躁难安。
二人就地而坐,身影瞬间为草色掩蔽。
“慕容邴,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秦君歌低声问,她抱膝团座,螓首微仰,眺视前方。
墨朗玄略一沉吟,温声言:“于西秦四名皇子中,他以胆懦弱出名,不过今日看来,这名声倒似个误会。”
“胆懦弱?”秦君歌蚊声重复,眸色凝静,陷入沉思。
墨朗玄见她不语,亦不再出声,气氛忽而复静。
“花叶青妍儿与慕容邴,幼时相识,听他话中语气,二人貌似颇有情谊,妍儿被他挟持,想来亦是信任他之故。”秦君歌依是依稀可闻的音调,像是在自言自语。
然她之言,于靠近她而坐的墨朗玄而言,却是字字清晰可闻,“不过是幼时一起玩耍过几日,这么多年过去,那份情谊,可重可轻。”他轻声应道。
“嗯。”秦君歌倏而转眸视向他,若有所思,“既是幼时情谊,自是可重可轻,莫怪花叶青会那般担忧。”
“他素与司徒妍交好,”墨朗玄着,语气蓦然一顿,看着秦君歌的眼神,亦透出些许不自然,微显忸怩,所幸夜色昏黑,除却他那不自然的眼神,其余之态,秦君歌并未看出。
然他忽然止住话语,却引起秦君歌好奇之意,侧首,微露疑惑地注视着他,俨是静待他继续下去之态。
墨朗玄佯咳一声,未负那期待之目,继续道:“我想,经过此事,他应该已明了自己心意。”
忽闻此突兀,无厘头之言,秦君歌有一瞬不解愣怔,但转即一想,便亦明白墨朗玄语中之意,顿然眸光清亮,唇角轻扬,“待我们救出妍儿,是不是就该为他们二人准备婚礼了?”
“嗯。”墨朗玄亦面容微霁,含笑视着仰首望天的秦君歌,“你在看什么?”着,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漫天星斗,点点璀璨。
“不知道妍儿此时在何处?是否亦看着这片星空?不知她是否亦欢喜花叶青?”秦君歌徐徐而言。
墨朗玄抬,轻轻抚了抚她头顶的发髻,眼前蓦然浮现她墨发尽散,一身粉裙娉婷的至美之姿。
待梦族事毙,他亦要开始准备他们的婚礼,念及此,他不禁唇角扬起,一波潋滟春光,漾开。
黎明时分,一串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惊起隐于山洞中休息的三人,花叶青猛然一个灵,窜至洞口,向外窥探。
只见洞口下,两个黑衣人正鬼鬼祟祟地左右环视,须臾,其中一人,自怀中取出一封信,压在一块颇显眼的石头下,遂即,二人飞快离开。
花叶青转首看了一眼墨朗玄,颇含深意,墨朗玄却似明白他之意,遂微微颔首。
花叶青旋即看向蹲于一侧,默默看着他二人眼神交互,却微显不解之色的秦君歌,抬先指了指他自己,复快速指了指秦君歌,又指向洞口,秦君歌顿时了然。
花叶青率先轻轻脚潜出山洞,秦君歌紧随其后,不消片刻,他们便看到方才那两个黑衣人的身影,正往垭口方向赶去。
原来,是在垭口吗?
秦君歌暗自心想,不觉间,脚步愈发轻快。
追随那二人围着垭口绕了约摸半个时辰,便看那二人开始顺着山壁攀爬,直至半山腰处,二人齐齐不见了踪影。
花叶青与秦君歌,不约而同地转首相视一眼,旋即,目光转向方才那二人消失之处。
“随我来。”花叶青低声道,“之前探山时,我记得这山后有一条路是通向山腰的。”他神色冷凝,目色平静异常,然透过这极致的平静,秦君歌明白看到,焦灼,迫切,欣喜,正如潮翻涌,沸腾滂沱。
她轻轻颔首,继而紧随花叶青疾风般的脚步,匆匆向半山腰处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