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乔娴将盒子关上,放进校服兜里,“那我就收下了。”
“嗯,你把石头放在阳光下看更好看。”盛屿西没由来地提了一嘴,乔娴也没有放在心上,任那块玉石在盒子里躺了多年,伴她度过无数个思念盛屿西的日夜。
乔娴看着老爷子吃了饭,才离开。
盛屿西陪她走出医院,晚风微凉,她缩了一下身子,看了一眼旁边的人,“你回去吧,替我照顾好老爷子。”
“乔娴……”盛屿西还想再些什么,乔娴已经上了出租车,消失在了寂静的夜里。
乔娴回到学校,晚自习已经过去大半,教室里嘁嘁喳喳,乔娴趁乱走了进去。
正在低头写作业的周景生在抬头的一瞬间,被乔娴吸去了目光,他看着乔娴一步步走到自己身旁坐下,直到她发问才彻底回神。
“有什么作业吗?”
周景生一笑,眼角处的泪痣明显,将作业本递给乔娴,顺便问道:“你去哪了?”
乔娴没算隐瞒,接过作业本,“我外公住院了。”
同桌这几个月来,从未听乔娴过她家里的事情,这还是第一次,周景生不免多了些好奇。
“住院?”周景生皱眉,“怎么了?”
“心脏病,老毛病了。”
“在哪个医院?要不我联系一下我爸?”
周景生的爸爸是市一院的院长,乔娴知道,只要她出外公的名号,她的身份就暴露了。
都是医学界的翘楚,他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她不能。
只因对方是周景生。
开学时分班排位置,由于男女生数量不一,最后机缘巧合两人才成了同桌。
周景生性格活泛,和谁都聊得开,所以经常缠着乔娴,在这样血气方刚的年纪里,自己身旁每天坐了一个女生,还是一个长相不错的女生,心里渐渐有些悸动。
乔娴不傻,偶尔在言谈间能够发现周景生对于自己的感情,只能尽量疏远。
“不用了,已经渡过危险期了。”
窗外的月光皎洁,如乔娴颈上莹白的肌肤,周景生呼吸一紧,不敢再看下去,任由自己思绪变空白。
一下晚自习,冯霓立马蹦着跳着跑到乔娴面前,“娴娴,跟我去一趟超市呗。”
冯霓人长得甜,话也是甜糯甜糯的,听她话丝毫不会有任何的矫情劲,就连乔娴每次都抵不过她的撒娇攻势。
“你心有一天吃成个大胖子。”乔娴开玩笑。
“才不会呢。”
两个人手挽手往外走,刚走出教室,就看到冯霓的男朋友陈励安站在窗边等她。
乔娴暧昧一笑,戳了一下冯霓,侧身在她耳边笑着,“晚上早点回宿舍,你要吃什么,我帮你带吧。”
冯霓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笑笑,轻捏了一下乔娴的胳膊,“让你闹我,帮我买两包鱼干吧。”
“好。”
乔娴看着冯霓像个懵懂少女一样陪陈励安站在窗边,两人有有笑,好似有不完的话,好似他们还有好多时光可以消耗。
而她呢?
何时才能和心上人在窗边站一站?
乔娴忽然觉得好笑,脚步加快,朝超市走去,却不心撞上一个人的胸膛,她有些狼狈地抬起头来。
周景生的笑隐匿在眼底,在夜色下他的神情变得格外温柔,“走那么快做什么?”
乔娴笑笑,“去超市买东西。”
“我陪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也可以。”
周景生将手揣进校服兜里,“走吧,反正我会宿舍也没事。”
“哦。”
通往超市的路狭窄逼仄,只够两个人并肩行走,乔娴动作故意迟缓一秒,想要和周景生拉开距离,却没发现这样刻意的躲避更加伤人。
周景生忽然停住,转身看向她,夜风拂过两旁的树,发出沙沙的声音,遮挡住了他紧张的呼吸声。
“乔娴,你可以不用这么为难的。”周景生话语里满是无奈。
道外面就是操场,许是有男生在篮球,欢呼声一声高过一声,乔娴脸上的笑容却一丝丝抽离,不知该作何回答,只是傻愣地站在他面前。
那天,他们没有再话。
直到乔娴走进宿舍,周景生才松开手心,一根项链从手中滑落在地,吊坠在月色的映衬下闪着光,像极了她唇边的笑。
他弯腰将项链捡起来,一阵风吹过,一种刺骨的凉穿破裸/露在外的肌肤,瞬间凉到了心底。
是他太心急了。
乔娴回来的时候,宿舍里漆黑一片,冯霓还没有回来,她将鱼干放在桌子上,然后摸黑爬上了自己的床,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
空空荡荡,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未读短信。
在这样的时刻,她想起了盛屿西,没由来地一阵鼻酸。
她鼓起勇气,拨了他的电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握着电话的手在颤抖,心也跟着在颤抖。
电话响了三声,盛屿西的声音便透过话筒传到了乔娴的耳朵里。
“怎么了?”盛屿西的声音疲惫,话筒里偶有风声,一听他就在医院外面。
乔娴吸了一下鼻子,问道:“外公睡了吗?”
“嗯。”
两人沉默良久,盛屿西终于出声,“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
他话语里的冷淡太过明显,以致乔娴都来不及处理自己心底的难受,他就要喊停。
她没有忍住,出声问道:“你就那么不愿意和我话吗?”
盛屿西靠在医院门外的柱子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紊乱的思绪能够冷静下来,暗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情绪,“没有,只是觉得时间太晚了。”
乔娴瞬间失语,这样严谨的措辞倒是该让她好好谢谢他,她发出一声冷呵,“盛屿西,过年那天你怨我,是不是讨厌我夺走你十年的自由时光?”
一种微妙的气氛在二人间升起,盛屿西的心脏处没由来地一疼,跟着疼的还有心里的那道伤口,他假称,“我那天笑的。”
“你不怪我?”乔娴眼里的泪珠一个劲地转,脖子像是被人捏得紧紧的,喘不过气来。
“我……”盛屿西一时语塞。
乔娴正在气头上,憋了几个月的情绪不可能就这样简单几句带过,“盛屿西,你不讨厌我,那你是不是喜欢我?”
那个年纪的乔娴,自以为人只有两种情绪,不讨厌那就是喜欢了。
盛屿西听着乔娴的哭声,一整颗心坠得生疼,他颓然地蹲下身,声音变得粗哑,“是啊,我喜欢你,那又能怎么样?”
乔娴的泪水再也止不住,愤恨地捶了一下墙面,痛哭流涕起来,“盛屿西,我求你……求你……”
离开我吧。
后半句,四个字,乔娴怎么也不出口,像一块石头一样哽在喉咙处,她每哭一声,那块石头就往下一寸,最后连喘息都无法喘息。
盛屿西知晓她所有的欲言又止,因为了解,才会痛苦,喜欢又能怎么样,真正阻隔两人的从来都不是喜不喜欢。
“如果……”乔娴呜咽着发问。
盛屿西出声断,“乔娴,你知道的,我向来不会回答这种假设性问题。”
“好。”乔娴终于止住哭声,只是任由眼泪在脸颊上缓缓淌下,“你什么时候走?”
“我会尽快。”
“嗯,我就不送你了。”
“嗯。”
在电影《触不到的恋人》里有这样一句话,在这个世界上,有三样东西无法掩盖——咳嗽,贫穷和爱,你想隐瞒,反而欲盖弥彰。
爱一个人藏不住,恨一个人同样也藏不住,若爱和恨同时加注到了一个人身上,那那个人本身就是可怜的。
天阴雨连绵,乌云一层盖过一层。
乔娴一早起来,冯霓就不在,怕是一夜未归。
难得的周末,家近的同学都纷纷收拾东西回家,宿舍里又是空空荡荡,只留她一个人。
她简单洗漱完,坐在阳台处发呆,对于即将到来的种种浑然未知。
枕头下的手机亮了又灭,灭了又亮,盛屿西捏攥着手机,眼里已经溢出了火花。
雨丝带着哀伤,飘入了少女的眼底,温度一如少年唇边寡冷的笑,雨下得安静,乔娴的心慢慢安稳下来,却突然被一声巨响吓得回神。
她猛然回头,只见冯霓跌跌撞撞走了进来,脸上没有血色。
乔娴忙走过去,“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冯霓惨白的脸上夹杂着汗珠,嘴唇不断发抖,“乔娴,我冷……”
“你怎么了?”
冯霓一下子瘫软在地,手指冰凉得和冰块似的,她嘴唇半张,“乔娴,我害怕,特别害怕。”
乔娴急得都快哭出来了,赶紧抱住冯霓,“你到底怎么了?”
大概是乔娴的语气震慑到了冯霓,也大概是她的情绪濒临崩溃界点,眼泪瞬间流了出来,“我去做人流了。”
刹那间,乔娴整个人愣住。
冯霓嘴唇抖动,哭得泣不成声,“乔娴……陈励安……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冯霓平静下来,是在一个时后,恰好雨停,湿冷的空气里泛着苦涩。
冷意穿堂而过,乔娴从自己的橱子里拿出一条毛巾被,披在了冯霓身上,一边轻抚她的背,一边等她开口解释。
“我和陈励安分手了。”冯霓开口。
乔娴讥诮一笑,“这样的男人,不分留着过年吗?冯霓,你能不能长点心?他让你去胎你就去吗?你他妈是不是傻?”
冯霓双目红肿,眼神中全是绝望,“陈励安并不知道我怀孕的事情,做人流是我自己的决定。”
乔娴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咙里,她不知如何劝慰,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在爱里这样飞蛾扑火。
如果换了是她,只怕会将对方折磨至死也不定。
她的心,早就冷了。
这场闹剧并未就此结束,一切的改变都要从那张验孕单起。
乔娴生得文静,却有个冷面美人的称号,在班上和她有交集的人不多,许多男生想和她闹,也为她的寡冷态度感到无趣。
欲擒故纵,乔娴从来只对一人用,他人,不屑一顾。
也是由于这样的性子,乔娴得罪了不少人,包括宿舍楼里的宿管阿姨,原因是某次她去借钥匙,宿管故意刁难乔娴让她去开证明,最后乔娴折腾半天搞到了证明,结果宿管钥匙不见了。
乔娴当时和宿管大闹了一场,从此,除了冯霓再没女生敢在她面前大吼大叫。
假期前,冯霓生了一次病,住了一个星期的院,由于人流做得不干净,导致她整个人瘦了一圈,医生曾单独找到乔娴,冯霓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再孕。
乔娴听到这个消息,一股透骨的寒袭遍全身,第二天,陈励安就转学了。
她想,或许冯霓错了。
他根本就是早有预谋。
作者有话要: 恢复每章三千字,感谢每一位天使的理解么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