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沐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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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风一身象牙白古朴长衫倚池畔而立,无风无月,亦缥缈清雅。随随便便这么站着,便满满的一泓秋水仙气,无墨自入画,愣愣让人遐想无限。

    我不自觉地挪着脚步向那画中人行去,那人星眸扑朔,缓缓向我迎来,浅浅一笑:“凝儿。”

    我还在晃神儿,狐狸倒是急步迎上,勾起嘴角:“哎哟,你怎么来了?”

    元风转向炙弦,淡淡道:“你既来了,怎的还不让我来?”语调平静温和。

    炙弦便又低头一笑:“我是因我师姐在这啊,师父临走前特地叮嘱我要常和师姐修习法术,风神这么空闲,何不去东海见见未婚妻?”

    我闻出了弥漫于此两位尊神间的不寻常气息,但见他们云里雾里话里有话话外亦有话地打太极,心中暗叹一声,随即便回到原处弯身拾起那大扫把,琢磨着还是不管他二人,自己去打扫卫生。

    这时,月老却从里屋风风火火踏进园子,笑嘻嘻道:“你们看这是什么?我可是一大早去酒仙老儿那犄角旮旯好不容易要来的,哈哈!你们仨真有口福!”

    那狐狸两眼顿时放光,喜滋滋凑近月老:“老头儿好久不见,来,我尝尝!”

    “也给我尝尝!”白泽兔不知何时冒了出来,一跳老高抢走了月老上的酒葫芦。

    这酒葫芦真面熟,突然想起来,这不是奇珍会上那酒仙的自酿葫芦嘛,据倒进去水,倒出来便是酒了!

    白泽兔二话不,咕咚咕咚仰起兔脑袋就喝,在场众人皆是瞠目结舌。

    一转眼,酒葫芦掉在地上,白泽兔晃晃悠悠,伴着细声细气的一声“好酒”,兔身一抖,仰面倒地。

    狐狸蹲下身,我以为他要抱那醉酒兔子去房里安置,心下还感动了一把他这不计前嫌爱屋及乌的风度,岂料,这厮一只狐狸爪把白泽兔往边上推了推,另一只爪直接抓起酒葫芦,举高了,仰头就灌。

    “死兔子,全喝光了!”炙弦举拳凑近不省人事的白泽兔,咬牙切齿道。

    但见月下仙人满脸悲戚,蹲下身,却也是不管白泽兔,抢过狐狸上的自酿葫芦,抱在怀里痛心疾首:“哎呀,好不容易要来的,这里面装进去的可是水德家鱼缸里的水啊!”

    鱼缸?水德星君家鱼缸里的水竟也成了什么了不起的水了吗?

    元风也蹲下身,轻抚着月老的背,安慰月老道:“月下仙人莫急,炙弦君与那水德家沐沫感情甚好,不若请他拿了这葫芦再去水德府装一些。”

    狐狸一双吊梢眼登时闪起了火苗瞥向元风:“太子还没喝酒呢,怎的就起醉话了?我何时与那水神沐沫有何牵扯了?”

    “炙弦君动不动就烧着府邸,大多时候不都是沐沫去灭的吗?”元风云淡风轻回道。

    又开始你来我往推打太极了。

    不过这一回合,因有个月老外因,元风得胜一局。

    月老恍然大悟状捋了捋胡子,一搂过旁边气得将将要冒火的狐狸:“那个,炙弦贤侄,不若你替老夫跑一趟。这个你知道,老夫与那水德星君也不大熟稔,你去问沐沫要点儿鱼缸水,想是也不难。”

    狐狸登时哑口无言,偏着脑袋望向我,想想他刚才对白泽兔那粗鲁动作,我自是面带赞许的微笑,向他、向大家,点点头:“如此甚好。”

    狐狸气呼呼地出了情缘殿。

    之后,月老去书房孜孜不倦地看凡人们在月老庙求的姻缘签,我与元风安置好熟睡的白泽兔,元风教了我一些法术,我俩又帮月老情缘殿各个屋子打扫了一下,再后来,炙弦君终于回来了。

    此番,狐狸竟没有按常理出牌。他并没有用自酿葫芦装水德府的鱼缸水回来,而是直接把水德府的沐沫仙子带来了。

    沐沫仙子优雅的步子迈进情缘殿大门时,我和元风正在情缘殿正厅,元风抬起头看见并肩而来的炙弦和沐沫,微微眯了眯眼,有点诧异。

    其实我也很诧异,只见那狐狸邪魅地笑着,眼尾一扬,瞟着元风,那表情分明有点得意的意味!

    匪夷所思,我且看这厮如何出招。

    炙弦十分绅士礼貌地给沐沫搬了椅子,还亲自给她上了茶。但见那仙子面色绯红,双眸春水荡漾,羞涩地浅笑:“谢过神君。”真正是倾国倾城啊。

    我和元风双双蒙圈状站在一边,不知今日这狐狸又在耍什么花招。那厮确只是得意的一脸坏笑。

    “月下仙人,神炙弦回来了,我还带了沐沫仙子来看您呢!”狐狸招呼好沐沫,便冲至书房门口,朝着屋里喊着。旋即那月老便十分开怀的出了房门,也不问什么水啊酒啊葫芦啊,直接冲至大厅寻那仙子话。

    狐狸跟在月老后面,来到正厅,笑意更浓。

    但见月下老人携了沐沫起身,转而走向我和元风!我清清晰晰地看见元风和煦的笑容疆在脸上,一丝略带愤懑的目光投向炙弦。而那狐狸竟捂着嘴笑得跟朵花儿一样。

    显然,炙弦君扳回一局。

    月老左携着沐沫,右携着元风,将将就要把他俩撮合到一起了,两人都奋力抽回。月老仍不罢休,继续执起二人的:“走,带你俩后园转转,培养培养感情,我风儿啊,别急,老夫会找会跟天帝。老夫是过来人,那刁蛮龙女真正是配不上你,还是我们家沐沫最合适啦!”

    着着,便携了他二人往后园走。

    沐沫真也是个礼貌的姑娘,回身向我和炙弦点了点头以示告别。那元风也回了头,可是,他只温柔地看着我:“我很快回来。”,却旋即给了炙弦一个捉摸不透意味深长,但却绝对不甚友好的眼神。

    他们走后,炙弦在正厅笑得花枝乱颤,哎,一百年了,还是这样。

    随后,便是炙弦陪我一道清扫情缘殿。他哪里会好好劳动,拿着个扫把晃来晃去,冰凝长冰凝短,师姐长师姐短,自己不好好扫地,还要来干扰我。

    直到太阳落山,月老才算放过元风和沐沫二人。沐沫先行回了水德府,元风与炙弦便谁也不肯先走。

    “太子殿下,您可是有未婚妻的人呐,大晚上的还在别家宫殿合适吗?”

    “有何不合适,炙弦君何不早点回去加紧修炼九天神火,一直动不动烧着宫殿可不合适啊。”

    “你”

    哎,今日这场平局,怕是分不出输赢了,还好有月下仙人这位公平的裁判。

    ”走走走,都回去。”月老终是把此两位尊神一齐请走了。

    后来,他二人便隔三岔五地来情缘殿陪我,有时候正好错开,那便相安无事,有时候正好碰上,便又是一番推打太极。不过,渐渐我也习惯了。

    这日傍晚,两人争风吃醋打了一天太极,连白泽兔也受不了了,便蹦去了广寒宫。

    我终于送走他二人,自己爬回厢房被窝,准备早点睡觉。将将正要睡着,白泽兔竟火急火燎破门而入,跳上床急急对我道:“二郎真君带着哮天犬来了,你千万别出去!”完,她便钻进我的袖子。

    二郎真君?哮天犬?莫不就是观尘镜里凡人们常的那三只眼睛的二郎神和挺厉害的那个天狗?

    我为何要怕他们?不过白泽兔一向自有道理,我直觉听她的没错。

    我锁上厢房门,钻进被窝,蒙住脑袋,与白泽兔一起安安静静地调动灵力,将真气聚于双耳,仔细听着情缘殿大厅的情况。

    不得不,前几天元风教我的灵听之术还真挺管用,集中精神,大厅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真的没有其他人吗?”浑厚的男子声音问道。

    “子,你竟敢怀疑老夫?”月下仙人的声音。

    “月下仙人,二郎真君也是秉公办事,还请您如实告知!”这个声音我很熟悉,却是那百年未见的度厄星君。

    “老夫这里没有别人,两位上神还请回。”

    “哮天犬不会弄错,那游魂之气确实还在这情缘殿。”浑厚男声道,旁边似乎还有那哮天犬的呜咽声。

    “真是笑话,天牢重地,强力结界到处都是,游魂怎么可能闯得进?我看你这狗儿,怕不是真君待它缺吃少喝,营养不良犯糊涂了!”

    “半月前,哮天犬当日便发现有游魂闯进天牢,只是我们赶到时,那游魂已经走了。之后我带哮天犬在九重天搜寻到现在,刚刚它才终于辨认出那缕游魂之气就是在这情缘殿中!月下仙人若执意不实话,就莫怪在下无礼了!”

    浑厚声音话毕,我便听见重重的脚步声往情缘殿内府移动,似乎正在向我这间厢房行进!

    我当然听明白了,半月前,天牢,那缕游魂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