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皆有心事
靳闵之虽是青稞学会的成员,熟读四书五经,却是自学习武艺,射猎自然也是不在话下,很快便猎到了一只野鸡,两只野兔,若不是林风秀直道足够了,或许靳闵之一箭已经射向了一只梅花鹿。
“噼噼啪啪——”
柴火发出燃烧的声音,野兔被抹了层盐巴,烤在了火架上,而野鸡被简单处理下,在溪水中洗干净后丢进了一个陶罐中,靳闵之随意地向里面撒上一把米,又剥了几个不知名的蔬果往里一丢,很快香味便弥漫了开来。
林风秀却只能傻坐在一边的枯木上,看着忙来忙去一刻未歇的男子,本就如同雕刻般的俊秀至极的脸庞上,沾满了汗珠,身上的薄衫也被汗水打湿,逐渐显出令人羞涩地健硕轮廓来。
林风秀却是恍惚了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一直盯着看的男子愈加地不自然,却是在心里面不停地回想起上一世二人相识的画面。
那次贵女们的游湖之行,自己被人差点推入湖中,是靳闵之将自己一把捞起,惊慌之下,依靠在那样结实宽厚的肩膀上,林风秀亦是分明感受到抱着自己的男子有着紧张与羞涩,后来,后来怎会那般厌恶自己的呢。
靳闵之实在受不住那一只盯着自己看的妙目,可那神情却是迷茫又空洞地紧,不知在想着什么事情。
男子面红耳赤,觉得实在热得有些闷气得很,只得背对着女子慢慢将锅里搅拌均匀,心里念着少女正在想着的人或不会与自己有关,盯着上的刚摘的无花果子,却是也有些晃神起来。
那日京中贵女踏春,双璇拖着自己赴会,后来看到不远处的女子差点落入水中,便未多想便一把捞了出来,那女子眼中虽有怕意,竟然不似大家闺秀般,两只如同黑珍珠般地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自己。
当时只觉得于礼不合,却是很快地将少女扶好,钻出了看热闹的人群,现在想来眼里却是只剩下那双惊慌失措又好奇地眼睛,还有那扑扇着的浓密睫毛了。
后来自己是为什么慢慢疏远、憎恶她的呢?
是她为了谢过自己,将亲绣的锦囊赠予自己,上面是竹子的图案,很是灵动,预示自己金榜题名之佳意,当时赶考在即,并未在意,只随意收了一处。
三月后自己金榜刚显,正是风头正盛之时,得到无数女子的荷包,却多半让厮处理掉了,只有先前那只碧色竹节高升之意的荷包还留着,只不过自己似乎也不记得放到哪里去了,一想到此,靳闵之却是后悔不已,早知道便好些收好了。
而后,自己便在众多亦是上了榜的进士身上,看到好几个年轻有为的男子,身上都有类似的荷包,心下不喜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哈哈,这是那个京中第一美人赠的啊,佳人亲所绣,可还真真有些灵气呢!”
“可不是,我这也有一只!”
“这林姐也真是个奇人啊,贴身所用的荷包竟然赠了这么多学子,啧啧啧——”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广撒,能一条是一条咯!”
“啐,此等败坏女子门风的事情,我楚然是绝不会娶这样的女子进门的!”
那日里最是气愤的便是那寒门出身的探花郎楚然,狠狠地将碧绿色的荷包扔在满是泥浆的池塘里。
就是那日吧,原本在自己心中有着花容月貌的女子,霎时失去了所有的光华,如同那跌入泥泞的精致荷包一般,满身污渍。
再之后,便是听闻了她的诸多轶事,美丽的少女总是容易引起男子们的闲话,这位姿容一绝的少女,自然也被评头论足,现在想来,那些传言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葡萄酸的吧,可惜自己却是越加当了真。
也不知道何时,原本对自己并不在意的女子,眼神却是越加往身上转,不时还送些亲所制的物件,却都被自己冰冷拒绝,看着少女脸上受伤的表情,却也并不是没有反应的,可一想到她怕是对很多有为青年都是如此,便也慢慢不再在意了。
“哎——”
靳闵之长叹一口气,心地转过头,偷偷地瞄着那个还在发呆的女子,眼神正停在自己的衣襟处,那双洁澈莹亮的眼睛被火光照得摄魂夺魄,靳闵之却是不敢再看,心中不出是何等的后悔。
这几日与林风秀的相处,是前面加起来的见面时间还多,却是很容易知晓这个女子的心性,坚韧独立、善良体贴、聪颖敏锐,绝不是那些闲话中的附庸风雅、不堪的女子。
靳闵之自觉熟读圣贤书,知晓一叶障目,却轮到自己还是中了流言的毒,三人成虎,便将那如今心中最明亮的皎月想作是在污泥之间生长起的富贵花,却是愚蠢至极,后悔不迭也无用了。
而此时的林风秀亦回想着昔日的光景,自己一开始也不过对那贵女中声名远扬的男子有着感激之意罢了,却是兴起之下,便思索着将以前绣的一只碧色丝线勾勒的竹子荷包送了过去。
本来也当这事过去了,却不曾想听人在一旁议论自己,多是些不好的言论,却没想到那靳闵之竟然会斥责别人,莫要污人清白,立刻觉得此人甚是正派,亦是生出了几丝好感,不觉目光追逐了。
尤其又听闻那人将自己所赠的荷包心地收藏起来,而将其他贵女所赠之物都扔个干净,却是欣喜万分,少女怀春开始幻想着那个被京中贵女都爱慕的男子,是否,是否对自己是不一样的呢。
可后来——
“你要我拒绝多少次才行,你在我心中不敌阮芝一根发丝!”
“我靳闵之平生最恨仗势欺人者,而你心肠歹毒、行事嚣张,我早已厌恶你至深,若你还有一丝廉耻之心,再莫要出现在自己面前罢!”
林风秀一想到此,微微阖了阖有些酸涩的眼睛,不觉有些苦笑,靳闵之靳重岭一直是个正人君子,自己也是一直知道的,只怪自己痴缠地厉害,又为了证明自己是被喜欢的,做了许多的蠢事,这才惹了厌恶,却是不该将那愤恨带来这新的一生了。
就算最后将自己强行留在京城,想着也是奉了皇命,自然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旧五皇子府的人,也算不得是她故意针对自己,自己前一世也算明白了,不是吗?
悠悠呼出一口气,林风秀觉得身心都舒爽了许多,还想闻闻晚间青草的香气,涌入鼻尖的却是一股焦味和苦味。
“靳大哥?是火太旺了吗?”
“”
靳闵之以超脱神一般的速度,瞬间挑开已经焦黑的野兔肉,踹走陶罐锅底下的火堆,看着已经烧得没汤的野鸡汤,却是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以什么样子的反应面对那个应该已经饥肠辘辘的少女。
“对不起,风秀,我——”
看着靳闵之为着一顿烧糊的晚餐沉痛至极的样子,林风秀却不禁笑了起来,刚刚还有着那么不清道不明的怨气,却是在此时又一次消失无踪。
“哈哈哈哈!”
看着少女似乎被自己逗乐的模样,靳闵之也是心下一松,突然想起之前自己顺采摘的几个野果子,应该也能充饥。
正当靳闵之满怀希望地在草地上摸索着用叶子裹着的野果时,却是触到一双毛茸茸的爪子。
“吱——”
一声响彻天际的惨叫,一只毛茸茸的动物嘴里啃着半个果子,上还拿着一个,正被靳闵之攥住了两只,疼得把嘴里的那个不心连核子吞进了喉咙里,卡地惨叫不已。
靳闵之抓住这个捂住喉咙惨叫的偷,却是觉得有些熟悉地很,怎么这只猴子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靳闵之不由得凑近了看,与那眼珠子大颗大颗滚落的猴子对视着。
“是那个顽皮!”
林风秀却是认出了这只猴子正是那日在曲津府衙,咬伤了靳闵之的那只。
“靳大哥,它好像真的被卡主了,将它倒提过来来!”
靳闵之便攥着那猴子瘦瘦的脚,倒提过来,那猴子可怜捂住喉咙不住地挣扎着,嘴里的呜咽声愈来愈,看起来那果核真的卡在了喉管处。
“靳大哥,能够用力拍它的背部上方吗,我也不知道具体在哪,它好像快要窒息了!”
靳闵之却是伸出掌心以内力在那猴子胸口处大概摸了摸肋骨,找准了一个位置后猛一拍出。
“噗——”地一声,那猴子总算咳出了那要命的果核。
“呼——呼——”
猴子喘着粗气,趴在靳闵之的心上,却是两只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林风秀。
“你是跟我一路过来的嘛?”
那猴子看着林风秀才是真正的救命恩人,连忙从靳闵之的心想要跃到看起来很是和善的少女的身上,却是被男子握住了一只脚,动弹不得。
“心,这畜生会伤人!”
“吱吱吱!”
你才是畜生,你们全家都是畜生!
那猴子一只脚被抓着,却是上蹿下跳,一下指天,一下指靳闵之,鼻孔还出着粗气,很是急躁的模样。
“看来真的是你!”
林风秀不禁凑近了看,那对眼珠有些金黄色,确实是那曲津府的猴子。
“吱吱——”
猴子见林风秀凑近,也安静了下来,竟然在点头回答着一般。
“看起来真的听懂我话似的!”
“一个畜生”
靳闵之话还未完,那猴子又是蹦起来嘴里呼哧着粗气,还露出尖牙,却不敢真的对这个看起来很是可怕的男子做什么,也只能口头上呈呈威风。
“呵呵,好像真的很有灵性呢!”
不知为何,林风秀却是对这个顽劣的毛动物很是有好感的模样,靳闵之看到少女弯弯的笑意,也不由得放松了些。
见可怕的男子对自己的钳制放松,猴子立刻飞窜到少女的肩头,老老实实地待着,只对那抓捕未及的男子做着鬼脸。
“靳大哥,我,我能带着它吗?”
男子看到少女期盼央求的样子,只觉得心都化了,哪有不从的道理,没有思考便点头答应了。
“多谢靳大哥!”
少女仪仪然施礼,却是将肩膀安静的东西碰在了心。
“记得要乖哦,不然就不要你了!”
“吱——”
猴子止不住地点头。
“那给你起个名字吧,叫——松子好不好?”
“吱吱?”
“好像很不满的样子啊,那叫桃子呢?”
摇头。
林风秀一连了好几个很是可爱的名字,却都被那猴子否决了。
“呃,不如靳大哥给你起一个吧!”
林风秀将期盼的眼神看向靳闵之。
“咳——那就,就叫孤狼吧!”
“吱吱吱!”
那猴子竟然很快便同意了,林风秀看着活泼可爱的猴子,配上这么冷傲的“孤狼”名字,不觉眼角抽了抽。
“好吧,既然你同意,那便叫这个吧!”
少女的指轻点着动物的脑袋,眼里盛满了笑意,靳闵之不由地也牵了抹笑意,恨不得时光,就这样,一直一直,停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