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朋友

    青竹抿了抿唇瓣，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绢。虽然不是新的，但洗得非常干净。

    “石头，你咋哭了呢？是不是想你娘了？”

    她踮起脚尖，一扶着冰凉的石头，另一努力抬高，一点一点擦拭着水珠。一边擦，一边轻声安慰道，“我想，她指定也在惦记你呢！八成是遇上了啥困难，才赶不及马上回来接你。再等等，兴许就来了。

    起来，我还挺羡慕你的。起码，还有个念想。我从就没了娘，也没见过爹，连个等的会都没有。咱俩站一块，你可比我强多了。”

    一阵秋风刮过，吹起女孩儿额前的几缕头发。石头伫立在那里，上面的雨水被擦干之后，颜色加深了几分。

    这块石头有个名字，叫“望母归”。凡是本地人，都知道它的来历。但其中一些细节，青竹是听隔壁

    于奶奶讲的。

    据在许多年前，村里的老光棍拿出全部积蓄，从人贩子里买了个漂亮媳妇儿。

    一开始，女人总想找会逃走。老光棍花了大价钱，自然不希望这笔钱打水漂儿。于是把她关在家里，寸步不离地紧盯着。后来，女人生了个可爱的儿子。

    过了一阵子，她似乎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也不闹着要回家了。老光棍这才稍稍放下心，偶尔放女人出去干活，但不准她带着孩子。

    有天下午，趁着去田里施肥的会，女人逃走了。

    男人这才惊觉，原来她的认命只是装出来的。他气急败坏地在附近找了几天，却连个影子都没寻到。

    一年后，他又娶了一房媳妇儿。后妈脾气不好，整天没事儿找事儿，打骂孩子。男人心里恨着儿子的亲妈，所以从来不管。

    每当夜幕降临，村民们都会看到，瘦弱的男孩

    站在村口，眼巴巴地望着远方。仿佛在等母亲回来，带自己离开。

    日复一日，不管刮风下雨，每天如此。

    然而，女人没有再出现。后来，男孩儿不见了，村口多了块大石头。

    听完这个传之后，青竹深深相信，石头就是那个孩子变的，还给“他”取了“石头”这个名字。

    因为邱凤的事儿，在石头村里，青竹的名声很差。

    比她大的孩子，经常欺负她；比她的孩子，纷纷躲着她。在她身边，没有年纪相仿的伙伴，心里非常孤单。

    每次有了烦恼，或者遇到啥高兴事儿，她都会跑到这里倾诉一番。虽然从头到尾都是自言自语，但青竹仍然觉得很满足。

    总之，“石头”成了青竹唯一的朋友。

    青竹把帕拧干，叠好放回口袋，继续道：

    “对了，告诉你个好事儿——今儿我赚了两块钱

    。你知道吗？我头一回拿到这么多。你看，我的个子又长高了一些，可以帮家里干更多活儿了。所以，我不再是拖油瓶了，对不对？”

    到这里，青竹开心地抿嘴笑了笑。一双水眸微微弯起，眯成了两只月牙儿。露出的两排牙齿，洁白而整齐。在唇角两侧，浮现出两个俏皮可爱的梨涡。

    时候，这对梨涡并不明显。随着不断长大，变得越来越清晰了。

    “变成石头一动不动的，会不会孤单呀？等你娘回来，你还是变回人吧！到时候，我烙糖饼给你们吃。姥姥，我烙的糖饼贼好吃，每回都吃好几张。好了，今天不能跟你聊太久，我得赶紧回去了。以后再来找你玩，保重哦！”

    青竹冲石头挥了挥，转身朝村里走去。

    才迈出几步，就看到村里最调皮的几个孩子，正围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站在正中间的男孩儿，长了个蒜头鼻子，身体又

    高又壮，在一堆孩子中间十分醒目。

    这个人，是村里的孩子头儿，也是出了名的“霸王”。自打上个月搬到石头村后，整天带着一帮捣蛋鬼到处闲逛，找茬儿欺负人。

    此时，霸王里捏着个树杈，正在歪着头剔牙。

    一堆刚燃尽的木头，在他脚旁冒着缕缕青烟。木头旁边，堆着五颜六色的鸡毛，以及几块啃剩下的鸡骨头。

    “该不，这老刘头家的鸡，滋味儿是真不错！过几天，你们再去弄几只来，给老子解解馋。”他打了个饱嗝儿，眯着眼睛宣布道，“吃饱喝足了，咱们消化消化食儿，玩个‘县太爷审犯人’的游戏，咋样？”

    “中啊，中啊！那个老好玩了！”围在他四周的几个孩子，纷纷积极响应。

    青竹一看见他们，连忙低下头。贴着墙根儿，快步朝村里走去。

    这些人都不是善茬，每次大老远看见，她都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老规矩，我来当县太爷。”霸王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顶破毡帽，扣在自己头上：“衙役和杀人犯的角色，你们随便挑。”

    根据以往的经验，当犯人是要吃苦头的。因此，孩子们都争着当衙役，唯恐那倒霉差事落到自己头上。

    “没有犯人，本老爷审谁去？”霸王挥了挥拳头，眼露凶光地威胁道，“你们几个抓阄或者猜拳，马上给老子选一个出来，不然饶不了你们！”

    霸王性格暴躁，又长得人高马大的，力气也比他们大得多。平日里，可没少欺压他们。

    如今听霸王这么一，大伙儿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提出异议。

    一个矮胖的男孩儿，四下张望了一圈，一眼就瞥见了路过的青竹。

    他不由得眼前一亮，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又

    朝青竹的方向比划了两下。

    其他人立刻会意，随着他一起冲上前去，拦住女孩儿的去路。二话不，有的扯胳膊，有的抓衣襟，将她强行往这边拖。

    “干嘛？”青竹脚下打了个趔趄，拧着眉头问，“你们要带我去哪嘎哒啊？”

    “杀人犯，你老实点儿。乖乖陪哥几个玩一会儿，完事儿就让你走。”

    “不行。”她一面挣扎，一面跟几个孩子商量，“都这个点儿了，我还得回去整饭呢！”

    这些家伙，个个一肚子坏水儿，她可不想跟他们玩。

    “少废话，赶紧过来。”他们不依不饶，非要强行将她拽走。

    糟糕，这可咋办呢？青竹咬了咬干裂的下唇，努力思考着逃脱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