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为什么要醒来呢?
为什么要醒来呢?
言熙白双攥成了拳头,表情瞬间变得狰狞起来。犀利而凶狠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人,完全失去了平时的淡定。
这副阴郁到恐怖的模样,根本不像一个五岁孩子应该有的。
他低头寻找了一下,发现在不远处的地上,搁着一截钢筋,大概是施工的时候留下的。
于是,男孩儿弯腰捡起,将钢筋紧紧握在里。他年纪太,钢筋又很沉。所以,后半截还耷拉在地面上。
此时,周围多了一些看热闹的路人。不过,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在几个戴着铐的坏人身上。谁都没留意到,一个孩子暗戳戳的举动。
言熙白趁此会,拖着钢筋一步一步朝前走。最终,来到了害死欣欣的歹徒跟前。下一秒,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钢筋尽量举高,对准对方的肚子,猛
地刺了过去。一边刺,还一边咬牙切齿地骂道:
“该死的凶,连个女孩儿都不放过,太不是人了!我要扎死你,让你这个人渣,给欣欣抵命!”
不想,还没等碰到歹徒,就有几个大人疾眼快地冲过来,合力将他拦住了。他里的钢筋,也被人夺走了。
言熙白的眼前模糊一片,只能听到四周嘈杂的议论声、男人的低吼声,以及女人的尖叫声,根本看不清周围的人是谁。
不过,他仍旧不肯死心。疯狂地嘶吼着,拼命地咆哮着,晃动着拳头,踢动着两条腿,甚至用牙齿咬。下定了决心,非要跟歹徒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声音渐渐消失了。言熙白眼前一黑,精疲力竭地倒了下去。
又过了很长时间,他轻轻掀动眼皮,眸中泛起一丝清明。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
言熙白抬眼向四周瞥了瞥,发现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大床上。熟悉的家具与摆设,脚上传来的灼痛感
,以及一地的瓷器碎片,清晰地提醒着少年,他又一次做了噩梦。
刚才的一切,全是可怕的噩梦。同时,也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这段被绑架的经历,已然过去很久了。然而,却犹如定时炸弹一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梦中重演一遍。而每一次的重演,都仿佛重新又经历了一回。
那些夹杂着怨恨、无力、绝望、懊恼的痛苦回忆,就像担心他会忘记似的,时不时地跳出来提醒他,令他饱受折磨。从到大,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回了。
曾经,言熙白很想见见欣欣的亲人。心里有很多话,想当面跟他们。还打算代替女孩儿,照顾她的父母一辈子。
可母亲告诉他,失去孩子这件事,对欣欣全家打击过大。为了避免触景生情,回忆起伤心事,他们搬离了这个城市,已经不知去向了。
唉,都怪他当时太,没能弄死那个歹徒。假如是如今的他,就算再多几个坏人,也不是他的对。
正是因为这件事,留下了深深的阴影,后来的言熙白,才每天下苦功研习武术。
只可惜,即使他现在功夫再好,本领再大,又有什么用呢?事到如今,什么都改变不了。就算想报仇,都没有途径。
那些歹徒被抓之后,由于绑架、杀人被判了死刑。可死去的欣欣,那个浓眉大眼,爱爱笑的女孩儿,再也回不来了。
言熙白抿了抿毫无血色的薄唇,将雪白的脖子歪向一侧,复又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要醒来呢?假如一睡不起该多好。那样的话,便可以永远解脱了。
每当这个时候,言熙白的脑中,都会兴起这个念头。
然而,他知道自己身上,还寄托着父母的期望,担负着未完成的责任。所以,他只能苟延残喘,继续撑下去。随时准备承受类似刚才那样,预测不到何时会到来,却深知永远不会消失的,无穷无尽的痛苦折
磨。
直到眼里的猩红渐渐褪去,心跳平稳下来之后,他才支撑着身体,费力地从床头柜上,摸过来一个白色药瓶。
侧眸看了看,凉杯变成了一堆碎玻璃。饮水倒在地上,水桶上破了个洞,水早就流干了。
他默默垂下眼皮,索性没有叫人拿水,直接打开盖子,倒出两粒药片在心里,仰起脖子干咽了下去。
冷硬的药片,滑过少年柔软的咽喉。已经开始发育,变得突出起来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正常情况下,人在受到重创时,往往当时会痛不欲生。随着时间的流逝,伤痛渐渐变淡。最终,从悲伤中恢复过来。可是,言熙白的情况正好相反。一开始,这个梦只是半年出现一次,后来越来越频繁。近期,已经严重到每周一次了。
每一回,都犹如经历大劫一般,掏空他的所有体力。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陷入极度低落的情
绪之中。整个人,都充满了负能量,变得喜怒无常,甚至产生暴力倾向,根本无法专心学习和工作。
病情恶化这件事,对外界是严格保密的。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他的父母、心理医生,以及身边少数几个人。甚至,连他的外祖父母都不知情。
一来,是因为两位老人年纪大了,怕他们跟着操心。二来,言熙白的母亲非常担心,这件事一旦被董事长知道,会对长子继承家业的事,产生巨大的阻碍。显然,管理任何一个企业,都需要冷静的头脑,健康的身体。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条件。性格暴躁、易怒的人,绝对不是最佳人选。
言敏非常了解,自己父亲古怪而执拗的个性。完全有可能因为这件事,将大儿子从继承人的候选人里删去。虽然,她另外还有个儿子,但那孩子资质平平,不是做生意的料,暂时不在考虑之内。熙这孩子,吃了那么多苦头,才争取到今天的地位和会,绝对不能有一丝闪失。
当然,言敏跟丈夫一直在竭力地想办法,为儿子
做心理治疗。国内外顶尖儿的心理医生,言熙白几乎都看遍了。最后,有个本市的资深大夫给他开了一瓶药。
这种药,有调节神经和安神的作用。每吃一次,便能维持一周不做梦。同时,也能调节情绪,令他不会轻易发火。不过,由于有副作用,不能经常吃。
又休息了许久,少年才从床上缓缓坐起来。伸出骨节分明的左,拽了一下床头上的挂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