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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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阵寒风袭来,钟远萤咬了咬牙关,忍着寒颤,有点儿后悔出来了。

    付烬穿着黑色大衣,里面一件白色毛衣,黑色休闲裤衬得长腿笔直,简单而俊朗。

    对上他漆眼沉沉的视线,钟远萤张了张口,想点什么,又不知该些什么,只好移开视线,低头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将近八点半,烟花九点开始。

    “时间还早,”钟远萤,“去那边看看吃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那些流动食车。

    碳烤鸡腿冒着烤烟,炸串呲啦油星,关东煮咕咕冒泡,一路看过去,钟远萤选择章鱼丸子。

    食摊生意挺好,钟远萤等了三份才到她的,摊主是一对夫妻,忙碌中带着笑:“包吗?

    钟远萤:“不用包。”

    天气太冷,食物没一会儿就凉了,章鱼丸子得趁热吃。

    “好哩。”老板娘将八个丸子装入纸盒,插上两根竹签,递给钟远萤。

    热乎的丸子透过薄薄的纸盒包装传来温度,钟远萤冰凉的指尖得到一点暖意。

    她用余光瞥了眼,付烬就站在不远处,没有表情,眼神冷淡地从热闹的摊位略过,好似周围的人烟跟他没有半点干系。

    他没有兴趣,却也没有不耐。

    钟远萤稍稍松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两人穿过这条路,远远就能看见文绘桥,人流愈发密集,桥的路两侧出现不少临时摊位,摆卖玩具,花灯,荧光塑料棒等。

    许多孩围在摊边不肯走,亮晶晶的眼里写着想要,只要父母给买,他们就能开心一晚上。

    时候的快乐总是很简单,一些玩意就能满足。

    钟远萤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弯了弯唇。

    桥上等待观赏烟花的人很多,有些拥挤,钟远萤用竹签戳中最后一颗丸子,正准备解掉它。

    谁知她刚咽入口中,就被旁边的大叔撞了下,一时间章鱼丸子噎在喉间,“咳咳——”

    “哎哎,别挤啊。”

    “今年来看烟花的人怎么这么多!”

    “走,去那边吧。”

    在嘈杂声中,没人注意到钟远萤那点动静,临近放烟花之时,桥上的人更是热闹躁动。

    钟远萤还没缓过劲来,眼看迎面挤来的人,她反应了下,躲之不及,正想着挨一下算了。

    下一刻,她被人伸手护住。

    付烬面朝着她,用后背帮她抵挡迎面而来的人潮,伸手环护着她,却没碰到她分毫。

    恰在此时,远方“嘭嘭”的几声响,烟花升入空中,在黑夜里绽放,层层叠叠。

    桥上的人群瞬间沸腾,有人在欢呼,有人在期许新的一年,也有人拿着手机拍下新一年的烟火。

    付烬什么都没做,只在护着她。

    钟远萤抬起头,看见烟花流转的光彩落在他的颈肩和脸侧。

    他微垂着眼,神情淡淡。

    钟远萤怔了怔,明明烟火光彩近在眼前,他的眼底却只有灰暗死寂,像沉寂腐烂的死潭,毫无生气。

    “姐姐。”付烬倏然勾起了唇角。

    “新年快乐。”

    明明是亲密的称呼,却无形拉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相识十七年来,他什么都听她的,唯独这一声称呼,他从未叫过。

    钟远萤愣了许久,而后定了定神,:“你也是。”

    看了会儿烟花,钟远萤有点受不住冷,桥上风很大,吹得她脑仁隐隐作痛,“你还想看吗?”

    “回去吧。”他。

    ——

    远离人潮,嘈杂人声渐消,只余下他们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穿过无数灯光树影,他们回到了家。

    经过客厅时,钟远萤注意到茶几上的药和纸条,纸条上面写:远萤,吃点消食片再睡,以免夜里难受。

    付菱青留的纸条,她的字迹和她今天的温柔面不同,笔锋凌厉,她一直都有两面,在家温柔体贴,在公司行事果断雷厉风行。

    钟远萤拿起那盒药,忽然想起吃饭的时候付菱青付烬最近胃不太舒服。

    指尖在药盒上轻敲了下,钟远萤想了想,决定投桃报李,她翻出客厅里的医药箱,拿盒胃药出来,叫住准备上楼的付烬:“付阿姨你胃不舒服,你要不要吃点药?”

    她扫了眼药盒,忍不住提醒:“一天两次,一次一片,你今晚要吃的话,只能吃一片。”

    也许是他时候吃药太多,导致他在这方面很是任性,胶囊不吃,苦的不吃,太甜糖浆不喝,有颜色有糖衣的药片先挑着吃,剩下的白色药片随便吧,什么时候想起来就什么时候吃,吃哪盒吃哪瓶吃多少都随便。

    钟远萤经常觉得他能成功长大,没因这种吃药法送命,简直是人间奇迹,世界未解之谜。

    但她完这话就后悔了,付烬今年二十五岁,也许早不这样了,就显得她刻意套近乎,多管闲事,还揪着他过去那点事不放。

    付烬回头,视线定格在她身上。

    接近零点的漆夜尤显静谧,客厅一盏落地灯在他们之间亮着暖黄的光。

    过了会儿。

    钟远萤:“你觉得没什么不适的话,也不必吃药的。”

    她完,正要收回手,付烬抬手接过,勾唇笑道:“谢谢姐姐,晚安。”

    钟远萤还是有点不适应,顿了下才:“晚安。”

    ——

    所有的声音都在深夜淡去,融成漆静的环境,昏暗的房间内窗帘半拉着,透进微弱的光。

    钟远萤又翻了个身,依旧没睡着,身体很累,脑子昏沉,但意识清醒得难以入眠。

    她抬眼看见床头柜上没动的消食片,抿了抿唇。

    时候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在抗拒新的家庭,抵触付菱青和付烬。

    付菱青并不在意,只温笑地:“远萤,你不需要叫我妈妈,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合租的阿姨,亦或者我们仍旧是两家人,本来住在隔壁,只是墙壁通了,阿姨很喜欢你,所以想照顾你,对你好,仅此而已,这样你觉得可以接受一些了么。”

    那时她只觉得付菱青把她当孩哄,毕竟在一段大人与孩拉锯的关系里,总是大人有理,孩取闹。

    后来她发现,真的像付菱青所的那样,仍旧像两家人,好似住在隔壁的邻居,只不过两处房被通了。

    付菱青和钟历高住在别墅一楼,但他们没有同住,一个住头间,一个住尾间,中间隔着两套房被改装成书房。

    他们没有领证,甚至连酒席都没办过,相处间总保持着距离和周道。

    后来钟远萤懂事,不想自己成为他们之间的隔阂,好几次明示暗示付菱青,她都一笑带过:“远萤,别多想。”

    钟远萤一直想不明白,付菱青有权有势,一个能干果断的女强人,为什么会对她无限包容,对她好得不像话。

    但凡她和付烬闹了矛盾,不管她是对是错,付菱青都让付烬来道歉求和。

    很多时候就像今晚,付菱青听她和付烬的胃都不舒服,却只记得给她准备了药,偏心不是一点点。

    有时候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付菱青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

    不是的话也不知道付菱青为什么找上钟历高。

    钟历高是偏远地方来的凤凰男,没资源没背景只有寒酸,却心高气傲,一心想要人看得起,想要往上爬,咬牙考上名牌大学,毕业后从基层做起并不甘心,如果没有付菱青,他就没有今天所得的一切。

    除了他年轻时候还算看得过去的脸,也不知道付菱青能看上他哪点。

    钟远萤又在床上躺尸快一个时,仍旧没有成功入睡。

    她抓了把头发,烦躁地坐起来,想找点事分散注意力,又怕玩手机更加睡不着,于是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算拿本书看。

    抽屉一开,就看到她淡蓝色封面的日记本。

    她时候喜欢记点日记,因为那会儿睡前没有手机玩,又有太多自己难以消化排解的情绪。

    钟远萤把枕头垫高,侧身靠好,把床头灯调成白色的冷光,翻开了自己的日记本。

    第一页入眼帘的一行字就是——妈妈去了天堂。

    钟远萤眼睫一颤,胸口沉闷,又扫见下一句:老师,家里没有妈妈,就像一个空壳没有灵魂。

    她极少会翻看日记,因为里面记的总是难过的事,有些刻在记忆深处的情绪,一辈子也难以消磨。

    哪怕短暂地忘记,也会在偶然间想起。

    钟远萤匆匆翻过这十几页,没有细看,很快看到日记里面新出现的人物。

    ——他是个怪孩。

    ——他有病。

    ......

    ——付烬真的有病,我要离他远远的。

    ——我明天一定要和他绝交,不管他再什么。

    ——他怎么像影子一样。

    ......

    ——身后的影子没了,付烬走了。

    这是日记的最后一句话,就好像这个人走了,有关于他的负面情绪也到了尾声。

    其实并不是这样,而是高考结束,她也离开了这座城市,一些东西就好似被封在这个日记本里,画上不像样的句号。

    钟远萤放下日记本,重新躺好,影子这个词一直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与那个执着跟随的身影重合。

    那个红着眼睛的孩,奶声奶气哀求:“阿萤别赶我走,我都听你的,我会乖乖的。”

    后来他乖乖地听话,也乖乖地被赶走。

    但她忘了一点。

    影子总是依赖着光的。

    作者有话要:  2006年7月15号,天气晴。

    今天他看了百科全书,最讨厌里面的壁虎,因为它的尾巴会断掉。

    所以他跑来和我更名,不想被叫钟远萤的尾巴。

    想被叫成钟远萤的影子。

    我觉得他这个孩真怪,为什么一定要和我的名字挂钩。

    ——来自钟远萤的淡蓝色日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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