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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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灵微好容易才在朔方郡安顿下来, 也把府邸中的好多处都照着她喜欢的样子布置了一番。

    可现在, 她却清醒来的时候要走,便在晌午还未到的时候就出了城。

    在她离开的神都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东西明明不多,却是收拾了好多天。

    而现在,她拥有的物品比起那时候,已要多了很多。

    可到了要走的时候,她却只是带走了那么几样。

    贺楼楚送她的那些礼物足足装了四驾马车。

    她昨日都没来得及看,就更是没有将其搬出来。

    如此, 到了她要走的时候,倒是可以原封不动地带走。

    让她省了不少力。

    赵灵微心里隐隐觉得, 她之所以会如此轻装简行, 不是因为她所喜欢、她所需要的东西真只有那么一点点。

    而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想过会就此不回来了。

    她只不过……是搬去自己在别处的行馆, 住那么一个月。

    赵灵微把稳健能干的童缨留了下来。

    童缨会一些魏言,贺楼楚也会一些商言。

    如此, 童缨倒是也能为他做些事。

    作为使团内的正使,向天鸽也自是被她给带在身边了。

    从朔方郡到灵武郡,以他们这般赶路的速度,需要三四日才能到。

    向天鸽也就一直被赵灵微请到她的马车里,为她讲述、介绍北方各族、各势力以及其风土人情。

    而最让赵灵微感到意外的,便是北女王国的势强。

    “北女王国的男子相当能。他们不仅能与狼作战, 还能与熊搏斗。既骁勇善战, 又有谋略。曾经有那么一阵子, 他们近乎扫平了北方各族。

    “然而他们的部族,人本来就少,又经过了几代的穷兵黩武,男子死得太多了。后方竟只剩下些老弱妇孺。

    “后来魏国势强,他们的领地便缩了很多,直至退回他们最早的那块地盘。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北女王国出了一位很有远见,在政事上也有着很强手腕的王女。她在兄长们都一一战死后,成为女王,也将北女王国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现在,北女王国经过几代女王的修生养息,又慢慢恢复了生气。

    又因为其与大商相似的政体,北女王国已逐渐成为了慈圣皇帝的心头一患。

    向天鸽:“之前,北女王国的女王还请求圣上选一位我大商的亲王给她的大女儿做女婿呢。圣上对这件事一直都是婉拒的,我们大商的亲王还从未有过娶外族女子为妻的先例。”

    起这件事,向天鸽的也是有些唏嘘的。

    “但再这么下去,我们大商可能就不光有和亲公主了。还得有和亲的亲王了。北女王国以女子为尊,继承皇位者也皆是女子,女王的大女儿是绝对不可能嫁到我大商来的。只能是我们的亲王,‘嫁’过去。”

    这些都是赵灵微在神都的时候所从未听过的。

    她还未出塞之时,只觉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而神都便是这方天地之中最为富裕、最为美丽、也最好的地方。

    那些外族……要不是向他们称臣,要不就是被他们抵御在了壮丽山河之外。

    故而,当她向这些魏国人出“我乃大商太和公主”的时候,自是有一股豪气干云的气魄在。

    可现在,出使过许多地方的向天鸽却是在与她起这些的时候,把头摇了又摇。

    向天鸽:“我大商虽势强,却还没强到既无远虑,又无近忧的地步。从若干年前的吐罗浑、匈人,再到现在魏国和北女王国。

    “他们都对我大商形成过威胁,或即将形成威胁。殿下会有此错觉,不过是因为圣上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将那些危机都一个一个地掐灭了而已。”

    完,向天鸽便拿起面前公主赐他的点心,吃了两口,又喝了一口茶。

    他眉毛这么一动,赵灵微便知,正使大人要来管一管公主的“私事”了。

    “让贺楼楚假扮太子的事,臣以为……不太妥。”

    赵灵微也是眉毛一抬,仿佛问出了“哦”这个字。

    向天鸽:“这贺楼公子,看着是不声不响的。但他太霸道,性子也太强势了。殿下且看看他,他在殿下的身边哪有半点客人的意思?

    “一边轻车熟路地讨好殿下,让殿下沉溺于其美色,一边还在向外树立威信。他这分明是要当家做主啊!”

    公主殿下该想到的!

    她不该在向天鸽起贺楼楚之时喝茶。

    当她听到那句“让殿下沉溺于其美色”的时候,她便被猝不及防地呛到了。

    可向天鸽见此情形,却是不管不顾的。

    非但如此,他还好似要趁着赵灵微被呛到,不能反驳他的机会,一口气再多几句。

    向天鸽:“被他带出去的那一千五百人。才被他带了那么十五天,看起来就和军营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了。

    “再加上他那一不二的性子,这哪是能做傀儡的人啊?假以时日,他必长成个枭雄!

    “自古以来,只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哪有挟枭雄以令天下的?”

    赵灵微好容易才缓过来一些,就因为听到那句“挟枭雄以令天下”,又要呛得昏天黑地了。

    外头的沉琴听到这里,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她不经赵灵微的传唤就进到车厢里,给赵灵微拍起了背。

    姑娘瞪了向天鸽一眼,很是不服气地道:“向正使,我们公主都咳成这样了,向正使却还只顾着在那儿自自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大人是被绑起来了,只剩一张嘴能动了呢。”

    “诶,沉琴姑娘,别岔,别岔。我正和公主到要紧处呢。”

    向天鸽出这般正儿八经的话,显然是还算在后面跟上一大堆的话呢。

    赵灵微可真是怕了他了,只得故意大声咳嗽了起来。

    看到自家主人这样,沉琴哪里还能不明白意思?

    她这就替公主赶起客来。

    沉琴:“你走。我们公主现在不了话,我替她!”

    沉琴不仅在口头上赶人,还在行动上赶人。

    向天鸽被她赶牛似的赶,只得在离开前又死皮赖脸地道:

    “公主,三思啊。臣以为,公主是该找个人来假扮子楚太子。但找那贺楼楚,不如找个与之身量相似,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

    “到时候,就子楚太子被那拓跋缺派去的歹人成了残废,现在已然不良于行了!”

    在缓过来之后又喝了一口水的赵灵微……直接将那茶水喷了出去。

    待到沉琴将向天鸽赶了出去,并且还把车厢的门给关上,还她一个清静,赵灵微还是觉得……她似乎有些心有余悸。

    现在,她身边的这些亲信们就已经像是防贼一样地防着哑巴了。

    可他们都还不知道当日哑巴把她单独带到马车内所的话呢。

    ‘我想和你成婚。往后的路,便也一起走下去了。’

    对,他们要是知道哑巴这么一个“侍君”居然还想和公主成亲,怕是这就要把他给“逐出家门”了。

    但……

    这会儿的她又想起这句话,竟不觉得讨厌。

    她甚至……在回想起贺楼楚当日与她起这些时的神情以及声音时,还觉得心里是有些甜丝丝的。

    也许他……当真只是想……以后的年岁都和我一起走下去了呢?

    赵灵微叹了一口气,抱起马车里的一个软垫,心想:我一定是病了。

    而另一种情绪的接踵而至,则更是让她感觉自己病得厉害。

    因为,她好像想她的贺楼君了。

    特别特别想。

    那可真是应了她留下的那句话了。

    ——‘十日太短,只够思念。’

    她原本就已是十日未有见到那人了。

    可临走前,她竟是只匆匆见了对方那么一会儿。

    他们甚至都……还没有好好地独处。

    这会儿她再一想,便又想起她捧着胜阙在对方的门前了好久的话,可里面的人却一点也不回应她的那一幕了。

    哼!

    赵灵微一脚踢在车厢的内壁上,心里更是骂道:

    ‘贺楼,我看错你了!你可真是,铁石心肠!’

    对,可不就是铁石心肠么?

    抱着软垫的赵灵微用手把怀里的垫子搓来揉去,又揉来拽去的。

    仿佛如此一来,她就能把那个铁石心肠的人也磋磨一通了。

    她心中又是一想:

    这次我一个月不见你,就一个月不见你。

    若是等我回去之后,见你不如我思念你那般思念我,我就当真……当真不要你了!

    我要把你丢了,赶出去,然后立马就再封十个侍君,还要召他们一起……浴堂召对。

    我、我气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