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纵使相逢却不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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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夜后,苏暖隔三差五便跑去洛宅,每次行动前,她心里都想着“此事疑点太多,这次我定要将一切问清楚”,但坐在横梁上看到那个少年时,她又觉得自己并不是为了弄明白什么疑问而来,仅仅是因为少年身上有着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又一次被楠强拉着在院子里散了一圈步的少年踏进门内,淡漠的脸上露出无奈来,他随便找了个“我困了”的理由将楠打发了,转身看着坐在横梁上,两条腿一荡一荡的苏暖,叹了口气:“你怎么又来了。”

    少年走到罗汉塌前坐下,唇角紧紧抿着,一副很不高兴的模样。

    苏暖跳下来,对少年的臭脸假装没看到——不就是上次来正好看到他进屋就脱衣裳,又羞又恼的苏暖就将他狠狠修理了一番,并且强迫他在屋子里也要穿好衣裳——我又没做错,谁让你不知羞的?苏暖对自己的做法十分心安理得,并不觉得她私闯人家屋子错得更加严重。

    “诺,这个给你。”苏暖走到少年面前,递过去一个瓷瓶。

    少年不接,他斜倚着罗汉床上的桌,拒绝得很干脆:“我不要。”

    苏暖板着脸:“你连是什么都没问就不要?”

    少年眼神都懒得给苏暖一个:“不管是什么都不要。”

    苏暖有些气结,有心想转身就走,但看着眼前这个人,她心中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感又来了,向来在陌生人面前都十分冷漠的她,在这个少年面前却总是控制不住流露出真性情,连话行事,也似乎回归了她这个年纪孩童特有的天真和执拗。

    抓住少年的将瓷瓶往里一塞,苏暖的话有些蛮不讲理:“我就要给你。”

    被苏暖抓住的少年差点跳起来,脸色也阴沉下来,直接就想将瓷瓶扔出去,却听到苏暖阴恻恻地道:“你敢扔出去试试?”

    武力值为零的少年表情更加难看了,但是——他终于正眼看了看面前的女孩,就像之前他偷偷看的许多次一样,女孩的眉目有几分眼熟少年将脑海中不靠谱的想法赶出去。

    不可能是那个人,那个人死去多年,何况面前这个女孩肌肤就像糯米团子一样雪白柔嫩,双目中隐含神光,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勃勃生,一看就是大家大户精心养育着的,怎么会是那个在山间长大的,满嘴神灵鬼怪的野丫头呢?

    这么想着,少年依然忍不住问:“你到底叫什么?”

    苏暖白眼一翻,这个问题对方已经问过好几次,她的答案依旧不变:“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

    “你可以叫我灵少爷。”

    “呸。”

    幼稚!两个半大孩子各自在心里鄙视对方,然后一个头向左,一个头向右,步调一致地表现出“懒得理你”的意思。

    沉默了一会,少年低头看向中的瓷瓶,用很嫌弃地声音问:“这是什么?”

    苏暖很主动地自己找地方坐下,道:“你涂的那些药,上次不心蹭我上了”

    少年看到苏暖一脸嫌弃地模样,面色也黑下来,他冷哼一声,将瓷瓶“啪”地扔在桌子上——为什么会蹭她上?因为看到正在宽衣解带的自己,她二话没上来就将自己裹成了个蝉蛹,他不乐意被她碰触,自然要挣扎,结果就打翻了放在旁边的药盒子——最让他觉得生气的是,自己年纪比她大,身高比她高,性别为男,但在她面前毫无还之力,尽管早就知道她身了得——否则也不会在护院的眼皮子底下来去自如——但他一直觉得自己至少能挣扎一番,而不是一个眨眼间就被她用衣服被子裹得动弹不得。

    对于少年内心的别扭,苏暖丝毫没放在心上,自顾自道:“虽然我不怎么懂药理,不过那药膏用的也不是什么很巧妙的配方,为了加快用药者的愈合速度,用了大量的虎狼之药,掺杂了一丁点灵药,使得虎狼之药的药力更加成倍增加,虽然使用效果明显,但长期使用,人迟早要受不了的,我给你的药丸比那个效果好,受伤以后服上一颗就好。”

    少年脸更黑了,他对此早有猜测,只是一切身不由己,并没有他选择的余地不想跟苏暖剖析自己的处境,实际上他在苏暖面前总是尽力避免提起自己的事情,少年飞快瞥了眼苏暖,正对上她亮晶晶的双眼,那目光中的温度似乎会将人烫伤,少年立刻将目光移开了,看着桌子上倒着的瓷瓶,他冷冷道:“就算有这样的好东西,你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弄得到?我看你是被江湖郎中骗了。”

    苏暖已经听到楠轻轻的脚步声,她跳下椅子,无所谓道:“什么江湖郎中会跑来三江镇这里?反正药我给你了,用不用随你。”

    着,她像只灵巧的猫从窗口钻了出去,少年张嘴想什么,最后却又紧紧闭上了双唇,目送她动作熟练(并且还越来越潇洒好看)地翻出窗子,少年的目光中有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留恋之色,随后,听到楠敲门的少年,将桌上的瓷瓶仔细塞进了柜子深处。

    抿着楠端来的,由公子亲口吩咐他每日必须喝下的,可以让减慢人发育的药,少年忽然想到,刚刚好像到了灵药少年的心狂跳起来,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她是个修者?如果如果是修者的话

    片刻后,他又露出沮丧的表情来:不可能的,她每次来都是翻窗子,从没使用过法术,何况就算她是修者,这般的年纪又能有多深的修为?对上公子的家族定只有死路一条不,她那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儿更大的可能是陷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悲惨境地。

    少年坚信自己为了报仇可以不惜所有,长久生活在阴暗而变态的环境里,他的心肠早已浸透了毒液,苟延残喘、忍辱求全只为了报仇二字,只要能报仇,他可以利用所有的一切,包括他自己,又怎会顾惜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孩呢?

    可是,少年端着药碗的双因为用力而十指发白,为什么只要稍稍想象那女孩被侮辱虐待的可能性,他的心就又慌又怕,几乎乱了分寸?

    一口将药喝下,少年啪地将碗摔碎,用紧紧拽着胸前的衣裳,感到胸膛里那颗充满仇恨的、冰冷的心阵阵发疼,有什么被他遗忘在过去的东西,顽强地从心底发芽,让他早就干涩的双眼又酸又胀,几乎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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