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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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礼部宣完先楚王一生功德事迹后,抬棺的队伍才停下来,一百二十八人轮流三班次将棺木送进了墓陵内。太子在一旁看着,泪水如断弦的风筝不停的往泥土中掉,很快便润湿了自己脚下的地。

    先楚王膝下共有九个儿子,早年与其他几国征战时马革裹尸了几位年长的,现如今只剩下太子洛旬,公子凯,以及一个尚且年幼不懂世事在楚都外养着的公子。

    其余立在太子身后的众人,皆是先楚王的兄弟之后,与太子交好的的王室表家。

    一时间墓陵外大臣们面若丧偶般哭哭戚戚起来,真是令闻者悲怆。

    单律臣冷眼看着这一切,突然有些想笑。

    他死后会不会也是如此,被自己的臣子构害,被自己的儿子利用,生前不得自由,死后还落得个假惺惺的哭丧下场。

    想着想着,悲从心来,单律臣下意识的看了陌浅白一眼。

    陌浅白此刻正专心的伏拜行礼,并未抬头。

    单律臣是秦国人,她确是实实在在的楚国人。

    她的眉锋浓厚似一笔蓄了力的墨汁,凌厉而不失作为女子的婉转。此刻低低俯首,眉下眼眸只露出一道浅浅的缝隙,睁着眼或闭着眼已经看不清。

    单律臣的目光微微一颤,他看着陌浅白素白的衣领上探出的雪颈,在其上,是柔和的下颌线,薄薄的独属于少女,不加任何修饰的粉嫩浅淡的唇瓣。

    浅浅

    单律臣暗暗咬着下嘴唇想要控制住自己,当他移开目光时,嘴唇上已经浮现出一抹血色。

    待到闭棺封墓完,已是下午。天边红彤彤的,日头已经浑浊了许多。

    就在百官礼毕之际,太子却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似乎因为跪得太久的缘故,他双腿像是不受掌控般轻轻颤抖。他只好搀扶着身边侍卫的胳膊,慢慢的走到了台上。

    “诸公!”

    他大喊一声,将百官的注意力牵扯过来。

    “想必大家已经知道,由于叛党作乱,如今的国将不国,正是水深火热之际。而有些心术不正的乱臣贼子却趁着此时联合敌国,想要篡权夺位,陷国于危难之中。”

    “在我与诸公的鼎力之下,这群乱臣终于黔驴技穷,自投罗!我今日便让这群乱臣贼子血染王陵,以偿我父王之怨,我大楚之恨!”

    “带上来!”

    话音刚落,一群人便被士兵推搡着走上了高台,引得太下百官惊诧出声。

    “那不是兵部李侍郎吗”

    “还有吏部参事”

    “啧,御史台王大夫”

    惊讶、幸灾落祸,还有叹惋之声登时不绝于耳。

    “诸公,我知道他们以前是你们的同僚、挚友,但如今他们选择了一条与你们相反的道路,从他们踏上那一刻开始,便注定没有好下场。”

    太子正声朗朗、底气十足的完后,又继而道:“我知道你们有些人是受人所迫的,只要你们出乱党所在地,我便对你们过往不究,你们也可以继续效力大楚。”

    一个发鬓生白的人吐了口唾沫在太子靴上,用十分不屑的语气道:“一口一个乱党、叛臣,扣帽子扣得可真大。”

    “我许某一生光明磊落,一心为民,到头来却为两个自私自利,骄奢荒淫的无耻竖子之争所蒙害,实在是上天不公,上天不公啊!”

    太子看着自己靴子上的唾沫,双目喷火,面孔扭曲的喊到:“竟然你如此冥顽不灵,来人,斩了。”

    “殿下不可。王陵见血,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有人从队列中站了出来。

    “哦?你想拦我?”太子冷笑。

    “殿下,臣附议。”

    又是一个在朝中颇有声望的人:“自古白事见红,乃不吉之征,商者破财,农者无收,兵者常败,国者”

    “啊,国者怎样?”太子向前两步。

    那人却不惧怕:“国者恐有变。”

    “大胆!”

    太子怒喝一声,从身边侍卫的剑鞘里“刷”的一声拔出来剑刃。

    “殿下三思”

    登时跪下一排人。

    “父亲,这怎么办?”陌浅白担忧的看着轮椅上的陌清河。

    此时刚过午后,云层中像是积了水,天色越发阴沉下来。

    “太子想要杀人立威,这些朝中老臣却让他仁慈。”陌清河摇了摇头。

    “静观其变吧。”

    太子此时心情十分不爽。这些人都是朝中不站党保持中立的老臣了,他知道他们想要明哲保身,便也未曾为难过,谁知今日,他们却要他为难。

    “我再问一遍,你们有谁愿意告诉我公子凯所在。”

    他提着长剑,面无表情的顺着台上走来走去。

    “殿下。”

    就在太子脸色越来越沉重的时候,被押解回来的臣子中有一人发声。

    所有的目光都投了过去。

    一个穿着便服,即便沦为阶下囚,也仍然显得十分体面的人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他双眼如炬,目光炯炯的直视着太子:“殿下,你口口声声公子凯、我们,是乱臣贼子,可敢问我们做了些什么。”

    太子脸色微变,见此人的目光如一道利刃刺穿了自己的内心,不免得有些虚心起来:“公子凯联合外敌搅乱朝纲,难道不是叛国的大罪?!”

    “那敢问,太子殿下又做了些什么?”那人一步步逼近。

    “保护殿下!”一排卫兵当即护住了太子。

    “我自然是维护朝纲”

    还在等他完,那人便厉声问道:“太子殿下,敢问王上,是如何薨的?”

    这一问使得台上台下无数心中有数的人皆是一凛。

    太子咬了咬牙,大声道:“这么久了,你还不明白吗,父王父王是被公子凯所杀”

    “证据呢,殿下。”那人见他这番模样,心中已然有数,双目丝毫不掩失望之色。

    太子一时无言。

    这时,宋千略从旁走了出来:“证据就是,太子在此处,而公子凯不在。”

    那人瞥了一脸淡定的宋千略一眼,作了个揖后便退回原位:“太子殿下已经给了我想要的答案,我没有问题了。”

    太子此时浑身发抖,他感觉台下所有不明不白的目光都朝着自己投射了过来,而那目光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