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中秋（一更）

    自某人的醋缸子打翻之后,这沿路的马车,都是同苏锦一道共乘。

    苏锦好气好笑。

    宴书臣有自己的马车，亦不会无缘无故来她这里。

    真要起,非赖在马车里不走的，早前也只有他一个罢了。

    苏锦也不戳穿。

    如此一道同行了两日，雨后的道路泥泞崎岖,不怎么好走,马车也不敢走得太快，尤其是到了第三日上头，走得多是山岭中,连歇脚的地方都隔得很远。

    慢慢的，连车队都跟着整个慢了下来。

    柏炎问出了何事,驾车的侍从，似是宴大人的马车出了些问题。

    苏锦诧异抬眸。

    柏炎淡然道,“去帮忙看看。”

    侍卫应声。

    眼下正在山岭当中，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是此时马车坏在此处，还真有些棘。

    苏锦放下中书籍,微微撩起帘栊看了看。

    柏炎轻瞥一眼，似是并不在意。

    苏锦看了看，也放下帘栊，继续看起中的书来。

    稍许,侍从折回,撩起帘栊朝柏炎和苏锦道,“侯爷，夫人，似是宴大人的马出了些问题，走不大动了。”

    苏锦意外。

    柏炎看了一眼，也未应声。

    稍许，宴书臣自己来了马车处，得大抵也是先前侍卫的意思，让柏炎和苏锦的马车先行，他的马车行得慢，缓些再撵上。这一路都是崎岖山路，不便再做耽误。

    柏炎礼貌笑了笑，“那前方等宴大人。”

    宴书臣拱。

    等马车重新启动，柏炎放下帘栊，心中笑道，要你也能撵得上来才是

    苏锦看了看他，见他面色如常。

    苏锦低头看书。

    柏炎嘴角勾了勾。

    ******

    这往后，宴书臣真就没有跟上来。

    苏锦还担心过。

    柏炎便让侍从折回去看，顺道安慰了声，宴书臣这么大个人，不会被山间豹子老虎给吃了的，苏锦别有用意看了他一眼。

    他适时敛眸。

    隔了一日，他们在临近的万城下榻。

    侍从折回，宴大人的马似是水土不服，走了一路泄了一路，有些狼狈，当夜是困在山岭中的，翌日才下了山，下山后马似是也走不大利索，便耽误了，眼下也到了安全处，换了马匹，休整了一日，也重新出发了，只是路上落下他们三两日脚程，怕是不大好能撵上了。

    只是侍卫一面话，柏远一面低头心虚扒饭，不话，也不敢抬头。

    一侧，柏炎听完，‘认真’朝侍从吩咐道，“岭南的气候就是如此，也看看我们的马，排查一下。”

    话音刚落，柏远一团饭噎住。

    苏锦赶紧给柏远缓了缓背。

    柏远眼睛都涨红，好容易将饭噎下去，心底却骇然——千万不要惹三哥，背后使了段都面不改色，似是与他无关似的

    只是一转念，柏远又愣住。

    这巴豆是他去喂的，似是东窗事发了也与三哥无关

    柏远眼巴巴看向柏炎。

    柏炎笑吟吟给他夹菜。

    柏远牙齿都慎得颤了颤。

    “马上就是中秋了。”柏炎却似心情很好。

    柏远转眼就将先前的事抛到了脑后，笑岑岑道，“对哦，今年的中秋同三哥和三嫂一处！”

    他是过得忘了日子。

    苏锦笑笑。

    柏炎朝她道，“还有三日应当就到单（n）城了，单城的中秋集会在国中都很有名，拜月，猜谜，放灯，很是热闹，届时一起逛逛”

    苏锦莞尔应好。

    柏远已开始盼起单城来，滔滔不绝道，“希望路上不要有个什么大雨，滑坡什么的，让我们顺利到单城看中秋集会！”

    柏炎和苏锦愣了愣，忽得，都莫名看他。

    果真，翌日便下起了大雨。

    七八月的岭南，大雨突至似是寻常事，只是柏远那张乌鸦嘴应了景。

    大雨，滑坡，是一一俱全了。

    遂也不能往单城去了，路上又要耽误三两日。

    虽知是迁怒，柏炎还是凌目看向柏远。

    柏远嘴角不自觉抽了抽。

    最终，八月中秋也没能赶去成单城看中秋灯会。

    偏生这万城还得连驿馆都未设一座，他们在城中仅有的客栈对付了几晚。

    好在中秋这日晨间，天气忽得晴朗了，客栈二叹道，今晚是能见到月亮了。

    柏炎问，万城何处赏月最好？

    二遥遥指路，“观月楼，一共五层，楼台近月。”

    柏炎笑笑，道了声谢。

    二见他们是外地来的客人，遂又道，“今晚城中还有猜谜和放天灯，客官有兴趣可以去看看，万城虽是个地方，许是比别处还热闹些。”

    呵，这一句扫尽了柏远心中阴霾，虽到不了单城，万城有猜谜和天灯也不差呀。

    二话音刚落，又听客栈门口马车声传来。

    二道了声招呼不招，便上前揽客。

    不知为何，柏炎幽幽转眸，只见那马车停下，宴书臣撩起帘栊下了马车。

    柏远顿时傻了眼儿。

    宴书臣也见到柏炎，眉间似是微微怔了怔，继而心照不宣般嘴角微微勾了勾，上前问候，“侯爷，好巧，你们也在万城。”

    柏炎亦‘礼貌’笑了笑，只是眼眸淡淡垂着，一看便是不怎么想话的模样。

    “宴大人，路上可还好？”柏炎问候。

    宴书臣悠悠瞥了柏炎一眼，握拳至唇边，轻咳了一声，“除了第一夜宿在山岭中，周遭都是狼嚎，旁的都还好。”

    柏炎‘怔了怔’，“怎么会？”

    宴书臣低眉笑道，“起初以为是水土不服，马失了脚力，后来到了附近的城镇，寻了有经验的马夫，是马误食了巴豆”

    “误食巴豆？”柏炎眸间微滞。

    下意识转眸看向柏远。

    柏远背后一凛，汗毛都立了起来，费劲扯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宴书臣配合得，好似忽得明白了几分一样。

    再看向柏炎时，柏炎嘴角淡淡勾了勾，“宴大人的马还真是特别”

    所谓伸不打笑脸人，宴书臣亦笑，“侯爷惯来在军中，定是对马有所研究，下官日后一定多向侯爷请教，还望侯爷不吝赐教。”

    柏炎也笑，“宴大人客气了，来这误食巴豆的马，本侯在军中也未曾见过，怕是给不了宴大人什么建议，若一定要给，本侯倒真有一句”

    宴书臣看他。

    柏炎上前，轻声笑道，“宴大人日后，需看管好自己的马，别让马总惦记别人的粮草，就不会误食巴豆了”

    宴书臣低眉笑笑，轻声道，“多谢侯爷提醒。”

    恰好‘粮草’下了楼梯，正好见了宴书臣在，遂意外，“二表哥？”

    宴书臣和柏炎都转眸看向她。

    宴书臣笑道，“我还当撵不上你们了，结果天公作美”

    柏远只觉宴书臣这‘天公作美’四个字用得‘鬼斧神工’。

    而柏炎就是被这‘鬼斧神工’给劈了的人。

    柏远喉间咽了咽。

    遂今日的万城猜谜和天灯会，从三人行变作了四人行。

    二的不假，万城虽，却也因得，这猜谜和天灯会上处处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尤其热闹。

    柏炎将苏锦护在怀中，一路也未磕磕碰碰到。

    旁人若是不心碰撞到了他，道一声抱歉，他亦和颜悦色摇头。

    苏锦不时瞥目，好似在看一个不一样的柏炎。

    柏炎目光分明看向前方拥挤的人群，却依然伸护她在怀中，“夫人，走路不看路，会撞到人的”

    苏锦轻笑一声。

    他亦笑着勾了勾眉，微微俯身，呼吸贴近她耳后，“夫人想看我，晚上回去再好好看，大庭广众之下，我颜面不好搁”

    苏锦奈何，遂伸扯了扯他的衣领。

    他亦笑笑。

    柏炎与苏锦被人群阻隔在稍后的位置，柏远同宴书臣在前方猜灯谜处停留，一面等，一面猜灯谜。柏远的好胜心强，非要猜，宴书臣又从博览群书，近乎是看一眼便能猜出灯谜。

    等柏炎和苏锦终于挤到跟前的时候，柏远已经一脸崇拜跟在宴书臣身后，屁颠屁颠得帮着拿着纸笺，打着下。

    这周遭都是围观的人，柏炎与苏锦才到，不知何故。

    正好主事人捋了捋胡须，忍不住遍遍叹道，“公子竟一连猜中六十四题，自我万城开中秋猜谜以来，还是头一人！”

    柏远已一脸自豪，“那也不看看，是谁在给他打下！”

    柏炎伸拎起他的衣领，柏远本是要恼，结果一看是柏炎，当即嬉皮笑脸，“三哥！”

    外拐的胳膊肘霎时拐了回来。

    这猜中六十四题的好处，便是赠了三枚天灯算作彩头。

    中秋放灯是苍月国中惯有的习俗。

    宴书臣和柏远各放了一盏，依例，天灯上要写祈福的话。

    宴书臣只简单写了一个“仕”字。

    柏远则在四面都写了字，一面是母亲安康，长命百岁；一面是缝斗必赢，大杀四方；第三面是人尽退；第四面是，我三哥安好！

    落笔完，柏远满意笑笑。

    瞥目一侧，柏炎正同苏锦一处，自是没有注意他。

    柏远自顾着放了灯，一脸欢喜。

    一侧，柏炎正好落笔，“好不许看”

    苏锦遂打消了念头。

    天灯缓缓升上，柏炎同她并肩看着，这万城上空的天灯如繁星闪烁，寄托的都是心中美好的祝愿，两人并肩一处看着，似是莫名的仪式感。

    “你写了什么？”苏锦还是好奇，只是目光未从空中的天灯上离开。

    柏炎笑笑，“你写得什么？”

    苏锦看了看他，稍许，环臂道，“明月照人来。”

    他微怔。

    片刻，脸上皆是笑意。

    “你呢？”苏锦也问。

    他轻笑一声，“阿锦，我又没要告诉你”

    苏锦微顿。

    他凑近她跟前，亲了她脸颊一口。

    她反应过来，他是在逗她。

    “柏炎！”苏锦微恼，他已如早前一般撒腿就跑。

    于是他跑，她在后面撵，像极了从前的时候，她总是追不上，他便总是留一段距离给她。

    清风明月下，他倚在角落处，轻轻吻上她嘴角。

    浮云散尽处，明月照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