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不信邪
经过这一遭刺激,顾母的精神更加不好了。
原本只是始终抱着疯狂的执念, 如今却已带上了攻击性;在被送回别墅后, 她接连摔东西伤了三个保镖,不得不被捆住手脚送到了精神疗养院。在走时, 她死死地抓着门框无论如何也不肯被拖上车去;可来接她的医生护士却是毫不留情的, 硬生生一根根掰开了她的手指,强行将她架上了车。
顾岷也调查了傅家和顾家,发现这两家早已于家谱上抹去傅蓉与顾锋姓名后,便彻底放下了此事。钱,他自然会给;可傅蓉在那疗养院中究竟过的怎样,他却丝毫也不会再过问了。
当年的丑闻, 哪怕不曾被公之于众,其实也已经可以猜测个七七八八。他——毫无疑问, 是个经过阴狠的算计得来的孩子。
这孩子原本被傅蓉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偏偏她在顾锋那里早已无任何信誉可言, 当她在企图挽留时哭着喊着出自己怀孕的消息时,顾锋不仅不信, 甚至觉得, 这不过是傅蓉的又一个算计。
而他也绝不会因为这样狠毒的心思留在这里。
傅蓉就像一只披着人皮的兽, 虽则外貌仍旧是绝佳甚至于美艳的,可五脏六腑却早已经被啃噬的干干净净, 只留下一张活动着的、单薄的、没有任何生的气息的人皮。
之后会怎样?
顾岷已经不想再去了解了。
无论是傅蓉, 还是顾锋, 亦或是郁安然, 这都是残留在上一辈的恩怨,早该随着岁月腐蚀老化了的。正如江邪所,他不曾做错任何事,自然也就不需要陪同着承担这份已经从内而外腐烂透顶的后果。
两周后,江邪收到了一本沉甸甸的、有点年头的日记,还有一张来自南美的明信片,漂洋过海远渡而来,印着两个国家鲜红的邮戳,圆圆地刺着人的眼。
日记是给他的,信却是给顾岷的。
明信片上只写了八个字,是隽秀细长的字迹。
“从此一别,各自欢喜。”
江邪把这张明信片塞进准备送给对象的衣服里,想及这一对硬生生被人横生波折的夫夫,此刻终于了却前缘,于水里林里逍遥快活,其实也是一件美事。
他微微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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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6日,晴。
阿锋今天来了,他的成人礼,老宅里很热闹。可他却偏偏跑到我院子里来,拿出酒把我灌了个半醉。
他:‘安然,你要再快点长大了。’
我懂得为什么。”
“11月20日,大雪。
和阿锋一同出去看雪景,他看着看着,忽然展开自己的大衣把我抱住了,之后问我,冷吗?
我明明了不冷,可他却装作听不见,抱得更紧了,紧到让我觉得自己能被镶嵌进他的胸膛里。
他:‘这回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好好抱着我。’
我觉得好笑,问他:‘为什么要抱着你?’
阿锋:‘因为你喜欢我。’
他的脸皮真厚。
可是……
嗯。
他的的确是事实。”
“3月2日,大雨。
我们从顾伯伯的暴怒之中活下来了。
阿锋挨了好几棍子,晚上不声不响拉着我的手要我帮他上药,顾伯伯下手真狠,我怀疑阿锋可能不是他亲生的。
可是他一路傻乐,是能光明正大了。
我怀疑他被揍傻了,现在换人还来得及吗?”
江邪低低地笑了声,低头嗅了嗅,似乎还能从这页里闻出些浓浓的红花油味。
之后的日记里大都是两人游山玩水的记叙,甜蜜满的几乎要溢出来,哪怕是抱怨也是蜂蜜味儿的,浓稠的一路流淌到人心里去。可在两年后的七月,第一次出现了傅蓉的名字。
“7月18日,阴天。
我见到了傅家大姐。
她居然甩给了我一张支票……
她要么是狗血电视剧看多了,要么就是脑子有毛病!(へ╬)”
“8月9日,阴天。
这月的第九次偶遇,这次我终于知道了,她叫傅蓉。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不是个好名字。”
“1月3日,阴天。
她还在。”
“2月6日,阴天。
她还在。”
江邪继续向后翻,傅蓉的影子几乎在自那之后的每一篇日记里都能看到,与其是人,不如是个鬼魅飘忽的幽灵。
她出现在这对夫夫出现的每一个地方,郁安然的笔触渐渐凌乱起来。
直到9月13日,江邪看到了这本日记里唯一的一页空白,只有一个迟迟没有下笔留下的墨点。
可当他举起来,透过灯光来看这一页时,他才恍然察觉,这并不是什么空白——他看到了年久的、已经不知道留存了多久的水痕,一大滴一大滴,将那一块纸张浸染的微微发白。
“9月16日,阴。
和老宅彻彻底底吵了一架,被除名。”
“9月20日,阴。
那辆卡车本来是冲着我来的,可阿锋却硬生生拦下了——他下半辈子都离不开轮椅了。
我们都知道这里面有蹊跷。
可也仅仅只能是知道了。”
“10月7日,阴。
阿锋要走,我同意了。
就现在吧。”
所以他们走了,改名换姓、头也不回地离开,谁也不曾想到,傅蓉的肚子里真的有了一个不到一月的胎儿。
而直到二十多年后,重新返还故土的郁安然无意中在电视屏幕上看到了顾岷,他的心脏顿时为其停掉了一瞬——
那张脸。
几乎和顾锋一模一样的那张脸。他甚至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从中察觉到了什么令人头皮发麻的意味。
可现在,这徘徊在他们头顶几十年的阴影,终于还是彻底散去了。
一别两宽,永不再见。
江邪将这本厚厚的日记合上,随即站起身,望着白管家一下子拉开窗帘——外头明亮的天色猛地倾洒了进来,室内的阴霾登时一扫而空。
天亮了。
江邪猛吸了口气,忽然从胸中荡涤起万丈豪情来。
白管家正戴着一丝不苟的白手套整理被子,他刚刚将松软的被褥叠好,便见自家少爷抽风似的昂首挺胸,郑重对他宣布:“白川,我准备搞一件大事。”
白管家的手顿了顿,随后微微颔首,道,“少爷,我听,您之前已经搞了两回大事。”
他体贴地没有结果,可江邪已经被堵得无语凝噎。
还能有什么结果?
他没搞成大事,反而被人搞了呗!
江霸王恼羞成怒,问:“谁告诉你的?”
白管家轻声笑了笑,不动声色望着他。
“少爷难道还觉得,这家里有能瞒得过我的事?”
他的气质温和,笑起来也令人觉着如沐春风,不自觉便生出亲近之意,江邪却觉得,这笑里明晃晃的都盛着嘲讽。
他禁不住要给自己竖威风了。
“你等着,”江霸王,“我一定要向全世界证明——我才是上头那个!”
白管家内心平静无波,相当敷衍地夸他,哦,那你真是很棒棒了,简直棒的值得来一波亲亲抱抱举高高。
直到筹划完了大事,江邪才觉出奇怪来。他懒洋洋瘫在沙发上,问:“你今天怎么没去陪我妈?”
江母近期的妊娠反应愈发严重,吃什么吐什么,也就白川费尽心思做的菜能入口一二。眼瞅着肚子一天天鼓起来,她的脾气情绪也一天比一天严重,看个搞笑剧都能看的泪水涟涟,瞧见电视上发生个事故就要大惊怪给江邪,还没两句话,眼泪又下来了。
江邪也是服了她了,只好三天两头往老宅里跑。
白川道:“夫人这几天已经好了许多了,昨天喝了一整盅的汤。”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我也想再陪陪少爷。”
江邪知道他办事妥当,是好了许多就一定是好了许多,只是喝了一整盅的汤……
他问:“那汤盅多大?”
白川淡定地伸出手,给他比划了下。
江邪:“……”
我天。
他发自内心地:“里面一定要是个男孩。”
不然这么能吃,换成女孩的模样……他有点难以想象,只能想出一团滚圆的、连五官都看不清楚的大肉团。
这一晚,江邪做的梦都是一个大肉团在地上滚来滚去,呼啦啦将他滚倒了,然后跳起来,像时候的那只橘猫似的玩泰山压顶,差点没把他整个人压垮。
醒来后的江邪立刻杀回了老宅,二话不拖着江母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好几圈,美其名曰帮其消化消化。
实际上,他还是有点害怕的。
毕竟江邪随他妈,也是个彻头彻尾的颜控党,长的太丑的话,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将这孩子再塞回去的心。
除此之外,谋划中的大事也终于慢慢步上了正轨。
几周后,江邪新专辑的演唱会计划正式启动,这也是吸毒事件后他第一次全场的演唱会。在无数媒体的瞩目中,数万张门票于两分钟内哄抢一空,再次彰显了他毋庸置疑的人气与号召力。
采访中,江邪被问及对这一次演唱会是否有信心,他愣了愣,随即漫不经心伸手转了转自己头上戴着的棒球帽,意味深长答:“当然。”
他可远远不止有信心。
这一回,他要是还能自己把自己坑进坑里,他……他就给自己改名叫不信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