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山市，东城区，垃圾巷。

    夹在许多食品加工厂中间的巷子，相当不起眼，却是这附近几公里范围内，人气最旺的地方。

    整条巷子八十一户人家，祖祖辈辈靠收破烂、捡垃圾为生，由此得来“垃圾巷”的美名。

    李八一的家就是垃圾巷号。

    三间红砖平房，一个前院，房子后面是足有十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垃圾场后院。

    房子的户主，正是李八一的爷爷，人称“龙山破烂王”的老李头。

    不过，老李头现在不在这住了。

    一个月前，李八一衣锦还乡，正要开始惬意的人生。

    谁知，到家之后才发现，老李头跑了。

    确切的，是带着所有积蓄，和他那个老相好的私奔了。

    除了这处房产，外加无数破烂垃圾，什么都没留下。

    当李八一看到这样的结果时，几乎崩溃发狂。

    人走了可以，为什么要把钱都带走？

    他李八一这些年的所有部队津贴，全都存在那老家伙的银行卡里呢。

    老李头花那些靠鲜血拼打回来的钱财，他就不觉得亏心吗？

    算了，现在再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关键是李可乐的出现，打乱了李八一要去追杀老李头的计划，让他不得不留在龙山市，找工作赚钱，养活这个家。

    可带着个孩子生活，哪那么容易就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

    他都已经投出去上百份简历了，到现在都没任何一家公司给他回信的。

    “呜呜”

    开水壶发出的声响，将李八一从回忆中拉到现实。

    伸拔掉电源，转头的功夫，就看到李可乐在身后，瞪着两只大眼睛，怯生生地抬指了指门外：“八一，饺子。”

    听到这话，李八一的脸瞬间黑了下去。

    这是谁家煮水饺呢，就不知道盖着锅盖的吗，香味都飘到别人家里来了，怎么这么没素质！

    他艰难咽了口口水，伸点在李可乐的脑门上，训道：“可乐，我告诉你，我们要有骨气，不能眼馋别人家的东西。老话不是了，牛批的人，不吃刁民吆喝着送来的食物。等着，我给你下泡面吃。”

    “八一，那叫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哟呵，你个丫头懂得还不少，你，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泡面不如饺子好吃。”

    “去，屁孩懂什么。”

    李八一狠狠一瞪眼，提着热水壶走进厨房，看看冰箱里剩下的最后一个鸡蛋，敲开蛋壳，随丢进李可乐的碗里。

    带着个孩子生活，花销总是特别大，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把李八一所有的继续花光。

    还好今天当群众演员外加一次意外，获得了几百大洋。

    但这点钱实在是成不了多久啊。

    一碗泡面吃的索然无味，李八一满心想着明天该干点什么。

    恰在这时，房间外，院门口的铃铛发出一声脆响。

    李可乐敲着饭碗边，大喊：“八一，隔壁老王又来了。”

    “知道啦，你好好吃饭。”

    李八一随口应声，迈步走出房门。

    只见院门口，一个乱糟糟头发，大黑脸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过了的糟老头子，闪身钻了进来，呲这大白牙冲这边嘿嘿傻笑。

    垃圾巷0号的老王头，真正的隔壁老王。

    最近这个月，他天天晚上这个时间点来李八一家里，开场白都是一模一样。

    “八一，今天开张了没有？”

    “王大爷，你烦不烦啊，我一个大好青年，绝对不可能捡破烂收垃圾的。”

    “八一，你这话就不对了。捡破烂那是咱垃圾巷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生计，哪能不干就不干。逢年过节不休息，风雨无阻收东西。哪怕爹死娘家人呢，只要咱还有口气在，那就必须天天开张。这是--传统！”

    隔壁老王在那絮絮叨叨，李八一就是闷头听着。

    只因为你不让他把话完，他能半夜顺着墙头爬进来，给你唱一宿的“收酒瓶子废报纸”。

    天知道，这老王头到底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天天来这里给李八一做思想教育，总绝不能因为老李头没教育好他，就让捡破烂的艺断了传承。

    李八一就想问问，捡垃圾、收破烂还能算是艺了？

    那这艺谁传下来的？

    找出来开山鼻祖，大家好好聊聊呗。

    直等到隔壁老王的口干舌燥，随从屁股后头的大塑料袋里，拎出来个饮料瓶子，仰头喝了一口。

    李八一知道，今晚的思想政治教育课结束了。

    “喏，八一，这个饮料瓶子给你了。一毛二分钱，收着吧。”

    老王头着话，抬把还剩下半瓶水的饮料瓶子扔过来。

    李八一接住之后，习惯性地伸掏兜去拿钱。

    开张收破烂吗，顺着这个老家伙的意思来吧，这年头谁还在乎一毛两毛呢？

    答案是，李八一就很在乎。

    他看着心里刚掏出来的两毛钱钢镚，犹豫片刻，放回去一个。

    “王大爷，我这没有两分的零钱，先欠着的，等下回凑个整给你。”

    这话一出，对面老王头仰头大笑起来：“好，很好，这股子讨价还价的劲，和你家老李头有那么几分相似，也不枉我这些日子对你的教导。”

    这是哪跟哪啊。

    我和我爷爷像，怎么还能是你给教育出来的？

    李八一也懒得计较那么多，抬把一毛钱扔过去，然后直接抛弃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推着隔壁老王就往外面走。

    谁知，老王头突然扒住门框，换上一副谄媚的模样，压低了声音，极速道：“八一，再和你商量个事，你家那个陶罐给我看看呗，我想得很呢。”

    “我家的陶罐？没可能！”

    李八一瞪着眼呵斥一句，上发力，直接把那糟老头子推出门去，挂上门栓，这才心情畅快很多。

    俗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早就怀疑隔壁老王这些日子的举动，带着某种特殊的目的，搞半天在这等着呢。

    想看咱破烂王老李家的传家宝？

    做梦去吧！

    不过，被这隔壁老王一提醒，李八一还真的想起来，他爷爷老李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没给他留下。

    至少，还有个--古董陶罐。

    他快步回到屋内，无视掉还在抱着海碗喝汤的李可乐，直接蹲在饭桌旁边，目光落在那个无比奇特的垃圾桶上面。

    这就是那个让隔壁老王无比想念的陶罐。

    通体乌黑，看不懂上面的花纹寓意什么。

    李八一只知道，二十四年前的那一天，破烂王老李头花了八块一毛钱，从龙山古董市场，收来了这个被称作“三国时期景德镇黑陶”的陶罐。

    当老李头抱着陶罐，幻想着卖掉古董，大发横财的时候。

    路过垃圾巷巷子口，意外发现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被遗弃在那里。

    老李头只感觉那是上天对他的恩赐，于是毅然决然收养了那个孩子，并且，依据那天收陶罐所花的八块一毛钱，为那个婴儿取名--

    李八一！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就不怎么让人开心了。

    根据高中历史课本记载，景德镇是依据宋朝景德年号命名的。

    所以，三国时期没有景德镇。

    又是众所周知，景德镇生产瓷器。

    青花瓷、青白瓷、玲珑瓷、粉彩瓷各种类型的名贵瓷器应有尽有，就是没有黑陶。

    当破烂王老李头得知这些事情之后，颤颤巍巍地把那个陶罐，从卧室床底下的地窖里搬出来，眼中满含泪水的，把那玩意儿放在餐桌旁边，直接当垃圾桶使了。

    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八块一毛钱的东西，根本不会引起来任何人的关注。

    可李八一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像老李头那种邋遢到要死的人，为什么二十年如一日的，要给这个陶罐垃圾桶套上垃圾袋。

    像隔壁老王那种已经依靠捡破烂发家致富的人，又怎么会对这个假古董念念不忘。

    “难道这玩意儿真的是个值钱物件？”

    李八一喃喃自语。

    旁边的李可乐伸过脑袋来，问：“八一，你看什么呢，垃圾桶里有钱吗？”

    “去去去，年纪掉钱眼里啦。”

    “八一你不是缺钱吗？”

    “我缺钱，你还能给我挣钱回来啊。别捣乱，老老实实把垃圾扔掉，乖乖去卧室睡觉。”

    李八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伸把面前的垃圾袋提起来，递到可乐的上。

    姑娘一脸惨兮兮的模样，：“八一，我一个人睡卧室害怕。”

    “忍着。”

    “那、好吧。”

    可乐提着垃圾袋走出房门。

    李八一则是重新把目光放在眼前的“垃圾桶”上面。

    黑不溜秋的东西，泥土烧制而成。

    最起码，当年那个卖了这玩意儿给老李头的奸商，还是没有完全骗人，它确实是黑陶。

    所以--

    擦，到底还是个垃圾桶。

    如果是真的古董，怎么可能落到老李头一个收破烂的人上。

    李八一死盯着陶罐研究大半天，也看不出来所以然，只能无奈放弃，转身往旁边破破烂烂的沙发上一躺，随把那个饮料瓶子扔进陶罐口里。

    还是那句话，身为一名华夏大好青年，他李八一才不会走上检垃圾收破烂的不归路。

    买隔壁老王的东西，不过是图个清静罢了。

    但万万没想到，那还存着半瓶子水的饮料瓶子，落进陶罐垃圾桶一刹那。

    意外发生了。

    绚丽的金光从陶罐里迸发出来，险些晃瞎了李八一的眼睛。

    愣怔片刻，他连滚打爬地冲回去，直接跪在陶罐跟前，探头往里面看过去。

    和普通垃圾桶一模一样的陶罐，内里干干净净。

    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哪怕是桌子底下，沙发后面，都看不见了刚才那个饮料瓶子的影子。

    一向遇事冷静的李八一，此刻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个陶罐吃掉了饮料瓶子？

    那它--吃不吃人？

    想到这一点，李八一慢慢把脑袋伸进了陶罐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