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我是秦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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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夜雨最终下成了雪,今年佟水的第一场雪来得特别早也特别突然,夹在雨中并不大,但下到天明却又湿又冷叫人分外难受。

    陶善行在床上翻个身,睁眼醒来,手钻出被子一探,被冷得了个哆嗦,今天比往常似乎冷了许多。她在被中躲了片刻,才搓着手起身,飞快披上件厚袄,将掖在褥子下的帐子掀开。

    这一掀,把她吓了一跳。

    穆溪白就坐在正对着床的圈椅上,悄无声息地捧着杯热茶,垂眸不知在思忖何事。自他离府以来,陶善行就没再见过她,如今过去六七日,他似乎没有变化,背光坐着,穿得不多,面色如常,只是没有了笑容,两道眉似剑一般犀利,目光落在茶杯里,怔怔的,听到床上响动,他才抬头,静静看了她一眼,不见往日热络。

    陶善行十分意外,再不顾天寒地冻,掀开被子下床就朝他跑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皱皱眉,忍了忍,没忍住:“把衣裳穿上话,外头下雪了,天冷。”完见陶善行没有穿衣的算,又光着脚站在自己面前,终是叹口气,把她拉到膝上坐下,又把撂在手边的大斗篷裹到她身上,这才回她,“这是我家,我不在这里,要去哪里?”

    斗篷带着他的气息,让人安心。陶善行吸吸鼻子,汲取着他的温度,瓮声问他:“那这几日你又去了哪里?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连个口信都不传回来?可知公公到底因何获罪?”她心中疑问太多,想到一个就问一个,忽又紧张,“对了,你回来时可被人看到,府外全是镇西卫的人,他们正在找你,如果看到你回府……”

    “放心吧,没人看到我回来。”穆溪白断她的问,又露出与那天离去之前一模一样的温柔神色,复杂难明。

    “那就好。你还没去见过母亲和老太太吧?她们这几日担心得夜不能寐,你等我换身衣裳,我随你去见母亲,到时候再一并商量。”陶善行着就要钻出斗篷。

    “不急。”穆溪白将她抱住,那抹温柔泯于眼底,“那些事和她们没有用,不过徒增她们忧心罢了。”

    “那……你同我,到底怎么回事?”陶善行缩在他怀中问道。

    “镇西卫接获密报,我父亲通敌叛国,借关外行商之便与鞑靼狼骑互通有无,又在我父亲的商行里搜出盖有他私章的书信,证据确凿。”穆溪白面无表情道。

    “通敌叛国?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会是谁做的?是方稚?”

    “不是他,和害叶啸及韩家的,是同一人。”他随意摸着她脑后长发,淡道。

    陶善行眉头轻蹙,道:“是荣安侯谢寅?”

    他古怪笑了:“陶陶竟然知道他?”

    “略有耳闻罢了。公公的私章向来随身带着,莫非失窃了?”陶善行陷入思忖,没有看出他的古怪来。

    “没有失窃,还在父亲手上,不过他的私章,还是有一两个人能拿到的。”

    “能拿到私章的,必是公公极其信任之人,你是……穆家出了内鬼。”

    “陶陶,我早就与你过,此地乃关内关外交汇之处,多细作暗探,假以寻常百姓的身份混入市井,穆家有谢寅的人毫不奇怪,谢家多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早就私训细作蛰伏佟水。”穆溪白仍把玩着她的头发。

    她想起上回穆溪白和自己这番话的情景,那时他在怀疑一个人,而那个人又恰好是穆清海最信任的人。

    “你是……商时风?”

    穆溪白不置可否,以指为梳,梳着她睡得凌乱的长发,忽然问她:“陶陶,你是怎么知道荣安侯谢寅的?又是从哪里听的谢家秦家之事?”

    陶善行本正因商时风之事而心绪纷乱,闻及此语一怔,道:“都是……外头听来的。”

    “外头?外头怎会有人谈及谢家与秦家?再你生于灵源村,村中消息闭塞,又哪来关于中原要地的消息?”穆溪白得很慢,可每一句第一字,都直戳心肺。

    陶善行意识到什么,慢慢松开圈着他脖颈的手,抬头问他:“你想什么?”

    “我不想什么,我只想让你给我一个解释,你一个乡野村女,传闻里天生痴愚的福娘,怎么嫁到穆府就变得千伶百俐,不仅深谙诗书琴棋,还对京中秘闻,朝局时事如此了然?还有,连我都没见过皇帝长什么样,你又在哪里见过他?这些,你都没给过我答案。”

    陶善行想起上回与他提及方稚,他那满脸震惊,攥着她的手问她。

    她是谁?

    “你怀疑我?怀疑我是谢家的人?”她缓缓起身,赤足踩到地面,离开他的怀抱。

    “我也想信你,可你总要给我个解释。陶陶,穆家已经经不起更多的波澜了。你是我的枕边人啊。”他双眸如刃,逼视于她。

    “我是你的枕边人,可嫁来穆家予你为妻也堪堪半载而已,我哪来那么大的能耐陷害你穆家。你自己也了,公公的私章只有可能是身边亲信盗用,而我一个月内能见公公几面?又何时进过你家商队?”陶善行沉着脸,逐字逐句着。

    穆溪白垂眸盯着她已经冻得泛青的脚,袖内的手紧攥成拳,声音却愈发冰冷:“我没这件事与你有关,但你的身份和商时风一样都有问题却是不假。你只是还没出手,亦或是按兵不动的一招杀棋……”

    “穆溪白!”陶善行红了眼喝道。

    穆溪白却不为所动,一拍桌案,从袖中甩出一本薄册扔在地面,冷道:“你自己看看,这是我拿到的,冯辉安插在佟水的细作名录。”

    陶善行蹲下身去,飞快翻开,第一页的名字乍然入眸,她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喃道:“这不可能!”又翻过一页,第二页上果然写着“商时风”的名字。

    “不可能!”她惊愕抬头望向穆溪白。

    穆溪白俊脸覆霜,满目冷冽,只道:“陶善行,我念在与你夫妻一场,你也未曾出手伤过我穆家,我放你一条生路。你不是一直想求和离,我便如你所愿。”

    陶善行攥着那薄册起身,咬着牙问他:“就凭这本册子,你便定我的罪?证据呢?”

    “不需要证据,你的表现已经明一切。即便你不是,宁错杀不放过,我不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继续留在穆家。”穆溪白面无表情看她。

    “这册子从何而来?是谁给你的?你可以错杀,我却不能任由旁人污蔑。”陶善行将册子甩在他手边,怒道。

    “冯辉的妾室,秦舒。”

    陶善行陡然沉默,仿佛不认识他般定定看着他,良久才扯出一抹嘲笑来:“穆溪白,你情愿相信秦舒,也不肯信我?你可知秦舒是个怎样的人?”

    “我也想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为何你与她素无往来,却对她有如此深的敌意?你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你以前认识她?她是兆京秦家嫡出的二姑娘,你又如何认得她?”穆溪白走向陶善行,咄咄逼人问道。

    “秦家嫡出的二姑娘又如何?她不过是烂了心的妇人,素喜蛊惑男人,将男人拿捏在股掌之中任其差遣玩弄而已。她的话,不能信!”陶善行摇着头道。

    “她的话不能信,那你的话可信?她起码不曾隐瞒她的来历,你呢?你连自己的身份来历都不敢告诉我。我与你已无话可,陶善行,你我和离已是我能给你最后的纵容,你的嫁妆你带走,和离书……”

    “穆溪白!”陶善行怒斥一声,断了他的话,“我的来历?好,我告诉你,我的确不是陶善行。”

    穆溪白一愣,眼中浮出惊怒:“你承认了……”

    “我承认我不是陶善行,但我也不是什么谢家细作。我也确实认识秦舒,秦家嫡出的二姑娘,哈哈,我与她之间,宿怨难解,只怕若她知道我是谁,恨不得喝我之血,啖我之肉。”

    陶善行泛红的眼眸里折出恨意,唇边那笑愈发凛冽,一步步后退,直到退到床畔。

    穆溪白并未料到她会被自己刺激出这样一番话来,又惊又震,只随她问道:“那你到底是谁?”

    她不答,转身自枕下摸出两条绢帕,又一步步走到他身前,将帕子掷进他怀中。穆溪白不解她此举何意,帕子是她从他手里抢走的,不,不对……

    两条帕子?

    穆溪白大惑不解,却见眼前的陶善行眼角飞勾,蓄满恶意,笑得不像从前的陶善行,微仰下巴高傲开口:“这帕子的主人是谁,你没告诉过任何人吧?谁都不知道你心系何人,对吗?”见他怔愣,她又有些得意,随手抽出一条帕子,道,“但我知道。你从十一岁起就念念不忘的人,是秦家的三姑娘,与你定过亲事的那位,秦雅。我可有错?”

    穆溪白大震:“你……如何知晓?”

    “我当然知晓,因为这条帕子的主人,就是我。我是秦雅,秦雅是我。”

    大年初一的情节,可还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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