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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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历十四年的夏天来的特别早,这才刚刚过四月份,天气就热的厉害。

    甚至在个别闷热的晚上,都能听到知了开始吱吱叫了起来。

    而且还不下雨,干热干热的,反常的很。

    与孙承宗的茶社一别后,戚府旋即又回复了往日的平静,从此再也没有人上门来叨扰。

    院里,肃静如常,继续如同军营一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仅有的一些高几度声调,也都是来自于秦良玉和蔡这两个豆蔻少女的叽叽喳喳声。

    “一年三百六十天,多是横戈马上行”的戚继光也终于获得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宁静。

    徒弟已有所成,她自己也勤奋上进,除了兵法韬略尚需实战来磨炼外,剩下的就看这丫头自己的悟性了。

    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便是这个道理。

    没有外事纷扰。

    戚继光可以安安心心的潜心书写自己的第二部兵书。

    在这部书里,他打算将自己抗倭十余年的经验和教训总结出来,以备日后不测。

    之所以这本放在后面写,主要是因为倭寇侵扰大明朝已经成为了历史。

    近十余年来,海疆平静,倭寇早已不见踪迹。

    因此戚继光写作此书,出发点只是将自己的所感所思做个记录而已。

    他并不能预料到,数年之后这本兵书在壬辰倭乱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除了咳嗽肺病没有见好,一切似乎都在朝着人们期待的方向发展着。

    蓬莱县衙里。

    孙知县正忧心忡忡的看着朝廷派发下来的最新邸报。

    这位知县已年仅五十,官职虽然不高,不过为人公道,担任县令期间,秉公办案,清正廉明,算得上是一个好官。

    邸报上的有一条内容让孙知县坐卧难安。

    蒙古的鞑靼部落又南下侵扰了。

    大明自成祖迁都北京以来一直深受北方游牧部落的侵扰之苦。

    尤其曾经有两次进攻都已兵临城下,逼得朝中发出勤王令了,实在是凶险异常。

    第一次是土木堡。

    第二次则是发生在嘉庆朝的庚戌之变。

    嘉靖二十九年六月,俺答率军侵犯大同,大同总兵和副总兵全部力战而亡。

    而通过贿赂权臣严嵩而得以任职宣大总兵的仇鸾则是足无措,惶惶不可终日。

    他以重金贿赂俺答,使他移掠他塞,勿犯大同。

    八月,俺答移兵东去。

    他去了一个仇鸾做梦都没想到的地方。

    北京。

    八月十四日,俺答率大军入古北口,杀掠怀柔﹑顺义吏民无数。明军一触即溃,因此俺答得以长驱直入内地。

    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像样抵抗的俺答甚至于通州一带安营扎寨,不打算走了。

    京师戒严。

    自土木之变以后,京师百年无警,又加之嘉靖皇帝忙于修仙,因此朝政荒芜。

    如今俺答突然兵临城下,朝野上下一时极为震恐,足无措。

    当时京师兵籍皆虚数,禁军只四五万,半为老弱,半为内外提督大臣之家役使。又缺少战具甲仗,战斗力很差。

    嘉靖皇帝万般无奈,只得紧急募集兵民及四方应举武生守城,并飞檄召诸镇兵勤王。

    九月十八日,大同﹑保定﹑延绥﹑河间﹑宣府﹑山西﹑辽阳七镇兵先后至。

    然而让嘉靖皇帝失望的是,明朝援军虽有五万余人,但皆恇怯不敢战,又缺少粮饷,因此都按兵不动,没人主动出击。

    不得不严嵩话还是管用,嘉靖竟然又任命宣大总兵仇鸾为平虏大将军,总领诸军。

    而这仇鸾也真的不负饭桶之名,他虽然御敌不力,可骚扰百姓却很有一套。

    他指挥下的七路大军不敢杀敌,却忙着杀良冒功,欺侮京郊的百姓。

    一时间,民苦之甚于胡虏。

    而当时的权臣严嵩也里应外合,要求诸路大军坚壁勿战,听凭俺答兵在城外掳掠。

    此时,俺答兵自白河渡潞水西北行。

    十九日至东直门。

    二十一日德胜门﹑安定门北,沿途民居房舍皆被损毁。

    内阁首辅严嵩给出的御敌总方针是四个大字:饱敌自去。

    白了,就是蒙古人抢够了,就会走了,不可能一直在京郊待着。

    事情也确实如此,大肆劫掠一番后,看了看高耸巍峨的北京城墙,俺答放弃了。

    庚戌之变结束后,嘉靖皇帝也意识到了京城防务之空虚。

    便着开始修建北京外城,设置了一个全新的职位,蓟辽总督大臣,下辖蓟州﹑保定﹑辽东三镇,分设总兵,拱卫京师防务。

    而且他更是以此视为奇耻大辱。史载嘉靖皇帝从打此事之后,最厌见‘夷狄’这两个字。

    批阅奏章之时,每次写到‘夷狄’二字必定写的极。算是用自己的方式出了一口气。

    当时俺答扬鞭于京郊,一位年仅二十二岁的武举应试者,毅然要求从军出征,上阵杀敌。

    更令人惊叹的是,他并非只是意气用事,要逞莽夫之勇。

    他奋笔疾书,须臾之间便写作了一篇御敌之策。

    心怀家国,腹有雷音,下笔凶狠。

    青年把自己的满腔热情满腹才华都倾注于笔下,结合在登州几年的见闻感受,把明军的软肋一一指出,并逐一提出对策,又针对蒙古骑兵的作战特点写下了排兵布阵防守御敌的计谋对策。

    这就是在军事史上名传千古的备俺答策。

    这篇文章被时任兵部尚书看后大喜,甚至要求所有兵部官员都要研读一下。

    而这名青年也被破格提拔为传令总旗牌官,负责监督京城九门的防卫工作。

    然而,俺答退兵之后。

    积极防守御敌的兵部尚书反而成了替罪羊,被下了诏狱致死。

    严嵩和仇鸾却在庚戌之变的事后问责中变成了不粘锅,没有落下一点处分。

    那名青年自然也被卸职。

    目睹了种种官场现状的青年人只能暗自嗟叹。

    他扪心自问,如何才能在这样的官场环境下完成自己保家卫国的夙愿呢?

    再后来,有一位朝中的中年大臣找到了他,备俺答策写的很好,希望年轻人不要气馁,回到山东继续好生练兵,终有一日国家会需要他的。

    这个中年大臣名叫张居正。

    而这个青年,名叫戚继光。

    深夜,蓬莱县戚府门口。

    孙知县额头上满是汗珠,他怀揣着邸报敲开了戚继光家的大门。

    进屋呈上邸报,把事情完,又一次提起了要举荐戚继光复出的事。

    这一次,戚继光没有直接拒绝他。

    而是轻叹一声: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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