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明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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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怀远和梁冬哥去水西公园“春游”,还拉着他心爱的枣红大马。用陈怀远的话,他这匹马整天在马厩里憋坏了,该拉出来散散步透透气了。然后就把马交给随行的两个卫士,自己拉着梁冬哥不知道钻去公园的哪个角落了。

    陈怀远拉着梁冬哥七弯八拐地走到河边的一棵古树边上,在树边的花丛里坐下,心里估摸着这大概算很漂亮的地方了吧,不知道梁冬哥喜欢不喜欢。

    梁冬哥来过水西公园,但这处地方倒真没见过,一时间倒也新奇地东张西望。只见流水淙淙,花繁叶茂,树影婆娑,莺啼婉转,可谓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了。

    “咳,冬哥,我有话要。”陈怀远出声示意。

    梁冬哥很自然地收回在花上的注意力,看向陈怀远。

    陈怀远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有点紧张:“那个,这地方漂亮吧?”

    “漂亮。”梁冬哥回答得很干脆。

    陈怀远没词了,在梁冬哥的注目下又憋了一句出来:“喜欢不?”

    “喜欢。”梁冬哥觉得陈怀远今天有点不对劲。

    陈怀远又没词了,原本准备好的肉麻话全都从脑中飞走了一句也想不起来,干脆心下一横,直截道:“送你。”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塞到梁冬哥的手上。

    梁冬哥好笑地收下,心头暖暖的,低头一看,却不知怎么的愣住了。

    一支钢笔。

    他还记得,37年毕业的时候,楚香雪也送了他一支钢笔。

    梁冬哥从来没把陈怀远和楚香雪以及其他人放在一起想过。一直以来他都把自己跟随陈怀远的日子和过去的生活完全分裂开来看待。跟在陈怀远身边的时候,他满心想的念的,不是陈怀远就是内线工作,从来没仔细想过自己跟陈怀远的这种关系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只觉得陈怀远的好,觉得自己内心里对那种厮磨和亲近并不抗拒。

    梁冬哥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跟陈怀远两人之间情爱欢好,算什么?男女情爱是夫妻,可两人都是男的……他把我当女人吗?!

    于是梁冬哥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不是他将来要娶妻生子的问题,而是:“你当我是你的什么人?”

    陈怀远见梁冬哥对着钢笔出神,心中忐忑,还担心梁冬哥不喜欢这个礼物,却不曾料到梁冬哥抬起头来张口竟是这么一个问题。陈怀远知是梁冬哥在乎他,顿时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得不得了。

    梁冬哥刚脱口而出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了,只听陈怀远轻笑道:“冬哥,这个问题当初我也问过你……起来,你还没回答过我。”

    梁冬哥闻言,复又低下头,把玩着手中的钢笔,竟是一个字也不出来。

    陈怀远凑近他耳边呢喃道:“我把你当我的人,你也,早已经是我的人了。”着,手上开始放肆起来。

    梁冬哥对陈怀远这种时刻准备着脱他衣服的行为实在是防不胜防:“师座!我是正经的。”

    “我不正经吗?”陈怀远脱衣服的动作比穿衣服利索多了,“我也是认真的。”

    “你是我的人,里里外外,每一寸地方。”陈怀远越越下流,手上也越摸越不是地方,“都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梁冬哥顿时羞恼,扭身一个膝顶,陈怀远连忙弯腰躲过一记,随即拉着梁冬哥一起跌在花丛中扭厮闹起来。只是梁冬哥以前总迷迷糊糊的,现在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情事上总是雌伏于陈怀远,相当于女方,于是蓦地生出一股怒气,着着动了真格,逼得陈怀远不得不拿腰带把人绑起来才把人制住。

    和风煦日,春光正好,却是花草无辜,一片狼藉。

    话两头,那边厢,周廉的事情并没有结束。

    沈立兴跟徐恩曾告状,徐恩曾找陈家兄弟求助,陈家兄弟跟陈赐休递话,绕了一圈,最终还是绕道了陈赐休头上。

    陈赐休跟陈怀远本来就有旧怨,对这茬事情也是幸灾乐祸,这边正跟蒋介石报告呢,贺敬章来了又开始跟他唱反调了。只不过让陈赐休意外的是,看戴笠的意思,似乎对陈怀远并无敌意——奇了怪了,陈怀远和戴笠没什么交情吧?上次不还差点杀了他手下一个女特务,听陈怀远还亲自到戴笠跟前发火了……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不过这也是陈赐休的惯性思维作祟,他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明白过来,中统倒霉,戴笠乐见其成。

    陈赐休想通了这一点,放软了口气,朝蒋介石道:“在峰这人就是太桀骜了,横冲直撞没规没矩的,这次稍微给点教训就是了。”

    “他不过是脾气太直,心里没那么多弯弯道道。”贺敬章含沙射影地反驳道,“这次没规矩的是周廉,在峰只不过是剿匪认真,不心剿出了这么个窝点。”

    陈赐休见贺敬章得寸进尺,也不肯退让:“他在当地发流通券,又干涉政务,已经俨然是个皇帝。一个刘逸雄不够,还要来个陈逸雄不成?现在前任刚死,下任还没去赴职,黔西的党部力量本来就弱,偏偏这时候捅出来。哼,这里有没有阴谋恐怕还有两呢!”

    陈赐休怎么现在也是蒋介石身边的二号人物了,被特意提拔上来制衡贺敬章和万荣举,很受蒋的信任和宠爱,平时也很有大人物的风度,不知怎么碰上陈怀远就跟被踩着了尾巴一样。

    除开十多年前陈怀远差点讨了他现在的老婆这一桩旧案,主要还是因为他认为陈怀远是贺敬章派系的人物。而陈怀远是贺敬章拉拢的年轻一辈将领中资历较深,并且和蒋介石关系较为亲密的一个。陈赐休也不得不承认蒋介石对陈怀远还是比较上心的,毕竟当年自己也亲眼看着那个子怎么冲上城头为校长争气的,北伐时他又为蒋介石和万荣举解过围。

    所以他气啊,这种人居然不肯投入自己阵营投靠贺敬章了!宁肯去军政部坐冷板凳都不愿来自己经过整编的正规军出任副军长!一想到当初自己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就忍不住一肚子的火!

    最可气的是,他没事还长那么高!连副官都那么高!

    可不?陈怀远和梁冬哥站在那里,那就是鹤立鸡群。尤其是对外号“陈矮子”“陈鬼”的陈赐休来,那往下看他的眼光,怎么都觉着带着蔑视。身高有时候也是男人的一种尊严,“陈矮子”的报复心理有多变态,谁都不知道……再过个七八年回头看看,可能有人会发现,所有明里暗里鄙视过“陈矮子”的,都吃了很多苦头。更有甚者,只在征兵时要求“不要矮子”,也被“陈矮子”一顿好整。

    话远了,回到陈贺二人对陈怀远问题的争执上来。

    “照这么,中统的人不到任,他陈在峰还不能剿匪了?赐休兄,何必呢。审了周廉,再派个人过去不就好了?”贺敬章看似公平地劝道。

    一句“何必呢”,瞬间让陈赐休变成“无理取闹”的了。这让处处标榜自己仁义礼智信的陈赐休顿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偏偏在蒋面前不好发作。再派个人过去?就照陈怀远在黔西那么个经营法,在当地毫无根基的空降兵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沦为陈怀远的附庸,还不是让陈怀远在黔西舒舒服服当他的土皇帝?

    陈赐休沉住气:“文钦兄此言差矣,贵西地偏多土著,非新人可胜任,除了周廉也实在是无人可派。”

    陈赐休把皮球踢回给贺敬章,堵得贺敬章一时之间也回不出话来。

    “雨农,你怎么看?”原本在一边一言不发的蒋介石忽然转头问站在身边一脸谦虚谨慎的中年男子。

    贺敬章此时心中暗喜,心想,陈土木,这次你可猜错老蒋的意思了。谁都知道中统和军统是对头,老蒋问戴春风意见,可见是不准备帮着中统了。

    戴笠沉吟了一下,答到:“回校长,两位老师的都有道理,学生认为,周廉此事,大违法律,必须问罪。”

    “那换谁去?”

    “校长,学生以为,既然新人不合适,不如不派。学长治理黔西有成,不如放手让学长去做……”

    蒋介石有点意外地看着戴笠,只听戴笠又道:“学生只是想,学长若如老师所言成了陈逸雄,到也能和川南刘逸雄一拼了。”

    闻言,陈贺二人同时在心中大骂:阴险!特务真他妈阴险!

    蒋介石听了,点头笑道:“还是雨农的意思最是中肯。”

    陈赐休得意地看了一眼眉头微皱的贺敬章,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陈怀远要被炮灰了。

    刘逸雄拒不交接,所有过去接防的人最后都跟他了起来。找去刘逸雄的长官,四川军阀刘祥,可刘祥年纪一大把,爱装耳聋装耳聋,爱装生病装生病,你还偏偏拿他没办法。再中央军本来就是想削弱地方部队,虽然是为了整合军事力量,何尝不是把那些地方军阀往死路上逼呢?都川人不曾负国,人家也不是不讲大义,人家也愿意跟着你抗日,鬼子得比那些嫡系的娇花像样多了。可你非要把人家的人马拿去整编散吞吃了,或者干脆拿去给自己的嫡系部队当炮灰,连点像样的尊重都没有,也难怪人家不干了。

    刘逸雄也是不造反,他就死死的守着他川南八县的防区不放手,谁都别想从他手里把地盘和人挖走!

    为这事,蒋介石头疼了不是一天两天。这次让陈怀远去,谁都不认为蒋介石是看好陈怀远有什么通天的本领,这显然是寻个借口,等着陈怀远被刘逸雄逼退好给安个办事不利的罪名。这种事老蒋干的实在太多太顺手了,没有人怀疑这里还有其他什么文章。

    梁冬哥收到电报,没有第一时间送个陈怀远,而是发起愣来。

    电报上让陈怀远去接刘逸雄的防,还要求不得起正面冲突。还如果成功接防,就给预五师加配给两个工兵营和一个炮兵团。

    梁冬哥凭着直觉认为这不是要借口炮灰陈怀远,蒋介石清楚陈怀远的本事和忠心。向上面要军饷要装备的时候明,下发的物资也照着预五师上报需要量的增加而增加,虽然没有明,但这根本是有意放任,甚至可以是鼓励陈怀远在贵西地区发展部队,这也是梁冬哥不怕陈怀远被连累“胆敢”去捅中统这个马蜂窝的的原因。但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

    “……懋晴?”

    梁冬哥一惊,下意识把手中的电报纸掩过去,抬头看到吴骢站在他身边,忙应道:“啊,什么事?”

    吴骢笑笑:“我还能有什么事?”着递过两张新收的电报纸交给梁冬哥翻译。

    梁冬哥伸手接过,随即沉吟一声,若有所思道:“阿骢,你在四川呆过,你,刘逸雄这人怎么样?”

    吴骢敏感地皱了皱眉头,回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川军那些人都江湖气得很,跟中央军不大对盘。不过地方军都这样,也没什么特别的。怎么……”

    梁冬哥想想这事也用不着保密,点头道:“上面让师座下个月去川南接防。”

    “要跟刘逸雄吗?”

    “不是,是接防。”

    “接防不就是吗?不然怎么接防?之前去的几波人都跟他起来了还被刘回去了!”吴骢激动道,“师座的防区就挨在刘逸雄的东边,真起来岂不是让刘逸雄有借口夺了贵西七县去?”

    梁冬哥被吴骢的话得茅塞顿开,回道:“我看未必。刘逸雄师座名不正言不顺,师座接防川南却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不成功顶多退回贵西七县,成功了,川南贵西连一块儿一共十五个县就都是预五师的防区了。”恐怕蒋介石也知道陈怀远快闷坏了,他这是在给陈怀远一个别人无法出言反对的机会——当然,前提是陈怀远能够证明他远超常人的能力。

    吴骢在一边瞪大了眼睛——刘逸雄凶名远播,多少去接防的人都被了回去,梁冬哥这是哪里来的自信?

    梁冬哥看吴骢一脸不信的样子,半真半假地笑道:“刘逸雄这个关有点难过,你还不兴我想点好的?”

    “你呀……”吴骢有点哭笑不得,随即转移话题,指着梁冬哥桌上的钢笔道,“哎,你换新的了?这钢笔真漂亮,一看就是高档货。”

    梁冬哥顿时红了脸,拿了电报纸就往外走:“我送电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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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情递进真难写,这算不算先H再恋爱?今天这章算最后一关了,冬哥终于把他跟司令的感情跟男女之爱挂上勾了,啊不,是男男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