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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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龙陵,确实是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好法子。那么……谁去?”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所有的指挥官都屏息静气,希望被点到名的不是自己。赞同是一回事,可这么冒险的方法,谁敢自己来?正所谓没有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先取龙陵?那就得在腹背受敌四面皆困的处境下杀出条血路来。按照陈怀远那计划,就是有本事的,也要九死一生,更何况没本事的,去了就只能白白给日军了牙祭。

    安静了一会儿,只听陈怀远摘下帽子往桌上一摔,从椅子上站起来,直愣愣的戳人眼。

    “我去!”

    陈怀远傲气,刚完,一想自己这副军长越了军长去,便扬起脑袋又补了一句:“我只要两个师。把八十八和八十九师给我就够!三十六师那是潘军座的老部下了,留着……保卫本部罢。”最后几个字得不冷不热的。

    潘成翊在一边听了咬牙切齿,但看陈怀远自告奋勇,倒也作罢——只要不让他去龙陵,一切好。

    等陈怀远开完会出来,走到休息室,看到等在那儿的梁冬哥,顿时整个人的都放松下来。只见他拉着人走出一段路后就解开风纪扣,把帽子和白手套脱了往梁冬哥手上一塞,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跟梁冬哥复述会议内容。不想讲到一半,梁冬哥就气得差点扔了手上的东西。

    “只要了八十八和八十九师,就去龙陵?谈何容易!到时候,北有腾冲,西有龙陵,南有芒市,东有松山,处于日寇的几个大的防御体系之间。还有一系列的据点,孟岭、三风坡、林坡、文关坡、东固坡、云龙寺、刘家塘、长岗、陈家卡、大坝……”梁冬哥一个个数过来,噼里啪啦跟倒豆子似的,“要是不能一鼓作气杀出去,就等于进了日寇的绞肉机,来多少送多少。军座倒是厉害,就要了两个师!”

    陈怀远听了,作势要去掐梁冬哥脸颊上的软肉,笑道:“你倒比我清楚。”

    “我能不清楚?”梁冬哥气呼呼地拍掉陈怀远的手,“那份作战报告我都能背下来!”

    “好了,冬哥……”

    梁冬哥断:“作战计划里明明都了,龙陵最少要一个军!”

    “计划而已。你以为是什么?计划再好,真正执行下去的能有多少?”陈怀远自嘲着摇摇头,“现如今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你还,不懂这些。”

    “我不了!”

    “哟,伢子知道顶嘴了?”

    梁冬哥不准备在这件事上跟陈怀远继续争下去,转而问道:“为什么执行不下去?我以为这次的作战计划大家都是先商量过都同意了才递交上去被批准,不存在意见不合的问题。”

    “怕呗。”

    “怕什么?”

    “怕把自己手里的兵没了。怕失了战力就失了权势。怕失了权势,就成了炮灰。计划是我提出来的,为难人了点,我不站出来,他们又有谁肯?不愿了,自然就‘意见不合’了。”陈怀远着着也忍不住多起来,“你以为!你以为那帮子整天想着捞钱夺势的人脑袋里能有多少拿得出手的货色?不出来坏事就谢天谢地了!”

    梁冬哥还想什么,又听陈怀远自我排解道:“反正我现在就是吊儿郎当一光杆副军长,没权没势的,倒也落得轻松,整天算计着怎么经营部队也烦心……也好,八十五军的出身好,用不上我去担心待遇问题,专心带他们好仗就是了。”

    梁冬哥没接嘴,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一前一后安静走着。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走廊里光线不错,晒得陈怀远伸了个舒服的懒腰,只是他的神色却并不轻松。

    “这样一群人,要能赢才真奇怪了。”梁冬哥还是忍不住,忿忿不平地嘀咕了两句。

    陈怀远扭头看向一脸不高兴的梁冬哥,装出一副轻松自若的样子,笑道:“行啦,别在这跟我拧着了。咱回去吧,我心里有数。”完,抓了梁冬哥的手臂快步往外走。

    梁冬哥见陈怀远这样,也不好什么,任由他拉着。

    陈怀远真的快被磨平棱角了吗?

    夜色沉静,梁冬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后忍不住翻身起床。他放轻了手脚,掀开布帘子,进了只有一墙之隔的里屋——陈怀远睡在里面。

    也没点灯,梁冬哥就这么摸着黑的坐到床边上,借了透进窗来的一点月色,看着那张连睡着了都严肃地绷着的脸,不知怎的,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事实上,不攻松山先龙陵的计划虽然以指挥部众参谋的名义提交,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陈怀远搞出来的,加上八十五军是滇西大反攻的主力部队之一,所以哪怕陈怀远不“自告奋勇”,这差事多半还是会落到他头上。与其被调配得不合心意,不如自己站出来争取主动。虽然如今陈怀远一副“认栽”的架势,梁冬哥也并不知道陈怀远在会议上是怎样一副拿鼻孔看人的狂傲样子,但以梁冬哥对陈怀远的了解,他很清楚,陈怀远并非真的心甘情愿,而只是勉强压制住了心里的怨气。而且现在压得越厉害,恐怕日后爆发的也越厉害。

    梁冬哥明白归明白,但他生性爱憎分明,此时这般各种的“不得不”交织在陈怀远身上,他竟有些看得糊涂了。

    杀敌仗保家卫国,该是多么光荣正义的事,为什么内里也有这么多令人难以启齿的龃龉呢?国家贫弱,战争资源有限,几家为了待遇问题拉帮结派架结怨的,他还能理解。国内大地方势力盘根错节军匪混杂争夺地盘的,他也能理解。可如今这是远征军,比起国内的其他军队,这里的军队吃的是最好的饷穿的是最好的装抗的是最好的枪,除了要防着龙济舟,基本没什么地方势力的干扰,还有盟军的配合……这么好的条件下,总该好好仗了吧?可仍是这般那般的问题。明明都制定好了作战计划也得到了肯定,还是遇到各种“不配合”。

    他忽然觉得自己对国军很多事情的看法和揣测上的那点“人之心”,有些不够用了。难不成真像陈怀远的那样,不出来坏事就谢天谢地了?

    黑暗中,右手忽然被一阵温暖包围。

    陈怀远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三更半夜的怎么起来了?看你手凉的。”着从床上坐起来,又把梁冬哥的左手也拉进被子捂着。

    “睡不着。”梁冬哥嘟哝。

    陈怀远好笑,顺势把整个人都捞进怀里用被子裹上:“好好的,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给你出气去!”

    见陈怀远这般殷切爱护,梁冬哥也觉得备受关怀,心生亲昵,便任由陈怀远抱着,柔顺地趴在他怀里。

    “……你啊,大半夜的起来也不披件外套。”

    梁冬哥枕在陈怀远的肩上,听他这么,“噗”的轻笑了声:“搞得军座跟我爹似的。”

    陈怀远手上的动作一顿,继续若无其事地把梁冬哥跟自己一起裹了严实。

    “多大的人了,还跟伢儿一样,我看你以前在家肯定半夜没少钻爹娘被窝。”

    梁冬哥也不答话,就在陈怀远怀里缩得跟只奶猫似的。

    陈怀远此时心里却在抓狂。一边想要不要抓住这个对方主动送上门来的机会趁机“破镜重圆”一下,一边又犹豫舍不得破坏此刻难得的温馨的气氛。

    温馨?呸呸呸!我又不是真要给他当爹!

    陈怀远这边正天人交战呢,梁冬哥忽然开口问道:“悄悄问一句,军座这次,有多大的把握?”

    陈怀远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梁冬哥问的是龙陵的事。一想到梁冬哥不是耐不住寂寞想自己了而是担心自己吃不住战事,他身体里的虚火一下子去了三分之二。

    “把握倒能有七分。但是,这不意味着会容易,相反,龙陵很难,非常难。那是个死地,这点你跟我都清楚。”

    “既然是死地,为什么有七分把握?”梁冬哥忽的直起身,和陈怀远面对着面。

    房间里黑漆漆的,相互也看不清表情,但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剩下的那三分之一的虚火立马死灰复燃野火燎原了。

    陈怀远猛的捧住梁冬哥的脑袋狠狠地吻上去,半晌才放开。

    “哀兵必胜!”

    梁冬哥脑子还处在浆糊状态,没喘直气,再次猝不及防地被陈怀远环腰搂住,唇齿纠缠。

    两年多了,一直在身边能看不能吃,陈怀远以为自己对梁冬哥的身体早已思念得发了狂,他不想勉强,但用过各种方法去撩拨过梁冬哥甚至趁他不注意强吻过,想要再试云雨。可如今,许是夜色太深沉,许是月色太皎洁,许是孤心太无依,又许是其他什么原因,才吻上对方柔软的双唇,却忽然觉得那些肉体的交`合似乎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一切曾经强烈的绮思艳想也都淡褪开去。

    他从没有过这种体验,只是吻而已,就仿佛已经天荒地老一般。

    陈怀远吻得很深情很投入。梁冬哥似是感受到了他的心意,没推拒几下,也渐渐乖顺下来。

    ……

    四四年五月十一日,黄昏后第二十一集团军强渡怒江,经整休厚于次开始仰攻高黎贡山,经近十日的血战,日军溃退。远征军攻占高黎贡山顶之南、北斋公房,又经十余日的激烈战斗,进至腾冲北部马面关、界头、瓦甸、江苴附近。

    二十九日,八十五军主力通过沪水、双虹桥、惠通桥渡过怒江,与六十二师,也就是原预五师的过江主力,于怒江西岸汇合,与并沿着固东南下,支援二十一集团军。

    第二十一集团军经过二十余日歼敌半数,继而乘胜攻下腾北敌军中心据点桥头、江苴,并沿龙川江南下,一部扫清固东以北至片马的残敌,另一部扫清龙川江两岸残敌。

    几路军队最终形成迫近腾冲城、合围腾冲城之势。**

    “腾冲的守敌日军有大约在五千人左右,其中有俩个联队左右的兵力分布在城外。他们以腾冲城本身的建筑特点为依托,并于城郊的来凤山、飞凤山和辉凤山,分别构筑了坚固的防守阵地……”

    梁冬哥站在陈怀远身后的地图边上,左手拿着文件,身上还背着装满了资料的斜挎方布包,右手用教鞭指着墙上贴着的腾冲地图,表情肃穆,一板一眼地朝在座的指挥官报告上级单位传递下来的腾冲城的当前情报。而陈怀远则坐在一边一脸严肃,闭目养神。

    “这三个阵地仿照腾冲石城的风格,布设得十分坚固。其中,尤其以最高的来凤山作为屏障,与腾冲城相互依托,敌寇在经过两年多的据守过程中,在两地筑有坚固工事及堡垒群,并准备了充足的粮弹。此外,守敌阵地的位置居高临下,在很大程度上能对我方形成火力压制。几个阵地相互之间有交通壕可以沟通,能支援火力。且城内隐藏有敌炮兵,与城外火力点相互策应。”

    梁冬哥话音刚落,陈怀远就睁开眼睛。他眯着眼扫视了一圈,慢慢地从上站了起来。

    “对于目前腾冲的状况,我想你们现在心里大致上都有数了。梁秘书?”

    梁冬哥把军政部下发的文件从包里抽出递到陈怀远手上。

    陈怀远接过文件,然后往桌子上一摊,在纸张上咚咚地敲了两下,“这就是我们现在的任务。但是,我要的是但是!但是我们不能直愣愣地往里面冲。那样不仅帮不到友军,反而是白白送死,毫无意义!别忘了我们过腾冲协助反攻的最终目的,是从腾冲通路进入龙陵!”

    陈怀远背着手在会议室里开始来回踱步。

    “日寇守城的本事,我想你们都见识过。腾冲是明末遗民修建的抗清石城,本就易守难攻,炸都炸不破。现在再加上日寇的工事完善,更是啃崩了好几路人马的牙。二十一集团军现在全绞在里面,所以,我们要尽可能地将敌寇引出城,将战场放在城外。给友军减少压力,也给自己争取主动!”

    梁冬哥坐在一边,飞快地做着会议记录。

    “这样,我想过了,我们主攻东面方向。兵分三路,一路组成敢死队,从东面进城支援第六军。一路主攻辉凤山据点,吸引火力。还有一路潜伏绕行,截断辉凤山阵地的敌军后撤……”陈怀远抬手在地图上指指点点。

    “参谋处去拟定几个详细的方案,下午就要。散会!”陈怀远完自己的构思便转身大步离开。

    梁冬哥忙合上笔记本快步跟上。没走几步,只见吕梦娜跑来跟梁冬哥,刚开会的时候有勤务兵来秘书处汇报,林牧云求见。梁冬哥本想一口回绝,却见前面的陈怀远停下脚步回身朝他走过来。

    “梁秘书,怎么了?”

    “哦,报告军座,勤务兵回报,三一七团参谋长林牧云求见军座。”

    陈怀远还以为梁冬哥又跟吕梦娜怎么了,听是林牧云来,顿时放下心来,随即又问:“梁秘书,我有空吗?”

    梁冬哥拿出文件包里的笔记本,翻了几下查看:“这两天是没空了,后天下午见完张高参后有一会儿空”。

    陈怀远“哦”了一声,随意地抬手招呼了一句“那就让他后天再来,”

    林牧云要见个陈怀远可真是千难万难,不知被梁冬哥以“没空”的理由推了几回。他猜自己之前跟陈怀远许魏文的的报告,估摸着是梁冬哥为了维护自己侄女婿,有意刁难。他倒不知,梁冬哥跟许魏文虽有姻亲关系但其实相互之间仅比陌生人好点,之所以不乐意见林牧云,是他因为之前的事情脸皮薄任性迁怒。当然,梁冬哥的迁怒是摆到明面上的,陈怀远也知道,可他比梁冬哥更不爽,对梁冬哥的迁怒也就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林牧云怕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这俩人了。

    许魏文见陈怀远不得志,悄悄跑去通过赵振的关系跟潘成翊好了,准备依附土木系的关系网。而林牧云离开陈怀远在陆大受训三年,回来发现自己无门无派无靠山,只是个团参谋长,陈怀远现在又一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样子,这种处境让一心想飞高枝的林牧云觉得难以有所作为,恐怕将来也要高升无望。于是,林牧云准备赌一把,只是潘成翊那边看他不上,他便咬牙把赌注压在了陈怀远身上,这才便有了林牧云在陈怀远面前许魏文报告的情形——他这会儿拿许魏文的事来跟陈怀远表忠心抱大腿了。

    梁冬哥从个人喜恶的角度出发,对林牧云的行为嗤之以鼻。陈怀远虽然也看不大上林牧云的这番做派,但作为军事长官,事关手下指挥官的忠心问题,不得不重视——你要让许魏文个重要的山头,结果他不听指挥,或者扭头跟潘成翊跑了,扰乱了整个兵力部署和作战节奏,那不糟了大糕了么!

    一年前预五师被丢在对岸,为了防止自己的人被陈赐休彻底散,陈怀远把彭珏许魏文他们塞进了八十五军。其中,许魏文在八十九师的赵振手底下当一个团长。虽然陈怀远现在只是八十五军的副军长,但自从他领命龙陵,八十八和八十九师都归他管。

    陈怀远要龙陵,是做好了把大半的兵都折进去的准备的。许魏文这种时候出现要“爬墙”的苗头,陈怀远还怎么能放心?正如他对梁冬哥的,绝境之下,哀兵必胜。但是,绝境之下,更加可能一人怯战,进而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的感染消极情绪,形成士兵溃散。

    所以陈怀远推阻林牧云几天出了气后,就见了他。不久,陈怀远随便寻个由头,要查办许魏文,让林牧云暂代三一七团的团长一职。

    许魏文不甘心,让自己老婆找上了梁冬哥。

    “叔,您可要帮帮我家阿文呀!”

    多少年没见梁廷梦了,这会儿忽然见她跑来喊自己“叔”,梁冬哥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亲戚面子还是要顾的,梁冬哥出身世家,对这里面的关系门道不可能不清楚。再者,退一万步来,娘家人不给自家姑娘撑腰,还指着别人能待她好么?于是梁冬哥安抚了梁廷梦,回去跟陈怀远了这事。

    “人是当初军座从陆大挖来的,现在丢开了,起来也不是个事。”

    “你当初不挺看不上他的么?”陈怀远反问。

    “我还看不上林牧云呢。”梁冬哥不乐意了。

    “你俩这是天生不对盘。”陈怀远笑呵呵的,没有深究,转而问,“许魏文这事,放平时也就算了,这种时候,我也得防着万一。”

    梁冬哥反问:“一个团长事,但是师长呢?军座这么换了林牧云上来,熊师长和赵师长会怎么看?放平时也不用忌讳这些,但现在还指着他们卖命。人看林牧云是军座的人,许魏文才跟赵振走得近,就让师座换了人,熊惠民大约好点,可赵振的心里,十有八九要犯嘀咕了。”

    陈怀远想想,觉得梁冬哥的话也有道理。其实陈怀远对这事本是无所谓的,但现如今担心许魏文的忠心问题,林牧云既然肯表态跟自己走,换他上,也是一个让他立功表现证明自己的意思,好让他能仗卖力。

    陈怀远摇头:“你也知道,潘成翊是赞成强攻松山那一派的,万一许魏文给潘成翊递的投名状是仗的时候给我使绊子,让我不成龙陵,好证明‘强攻松山’的正确性,我不亏大了?”

    “县官不如现管。军座您是现管,就不能逼着许魏文‘尽忠’么?”

    陈怀远挑眉:“你有什么主意?”

    梁冬哥算盘得噼啪响:“许魏文既然想另投别处,给个罚也是应该。现在这样正好,军座回头就如今战事吃紧正是用人之际,让许团长戴罪立功。我可以暗示下去,到时候他们俩人为了前途,肯定会争着表现……”

    “你呀!”陈怀远听了,失笑地揉了揉梁冬哥的脑袋。

    梁冬哥无辜:“我觉得这主意挺不错的。”

    “是不错,我今儿才发现你也有御人之才。”陈怀远乐了,“白了吧,我还看不出你那点心思?你就是两个看不上。”

    陈怀远完,见梁冬哥一脸委屈,担心他误解自己是在批评他,忙补充道:“你的也对,林牧云心机太重,而这许魏文不像刘封晔,是个不爱用脑的。之前也是我太草率,这俩人都该好好磨练一下。要是能表现得好,我也只当为党国培养人才了。”

    八十五军沿清扫腾冲东部外围敌寇,沿龙川江河谷继续南下。

    六月一日,八十八师偷袭平嘎成功,一日之内攻取黄草坝,回师向东攻取大坝。六日,陈怀远发起动员,率领八十五军主力,对龙陵发起进攻。

    黄达正拿着陈怀远部传来的捷报往指挥室走,只听房间里传出潘成翊的声音。

    “新来的情报显示,松山上的敌寇守备只有八百!陈怀远脑子出问题了,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偏要去送死!难不成我们都跟着他去送死不成?”

    十三日,八十五军主力一鼓作气攻入龙陵。次日,反应过来的日援军终于赶到龙陵,来势汹汹发起反扑。八十五军被迫退出龙陵。

    负责坚守龙陵阵地的八十九师面对日军的步步逼近,眼看着节节败退,有的部队已经一路退到了黄草坝。赵振已经慌了阵脚,要求陈怀远变换阵地。

    虽然陈怀远也知道自己的部队还没来龙陵站稳脚跟,日援军又来势凶猛,但是,不能一退再退,再退等于前功尽弃。陈怀远见赵振一路狂退根本没个仗的样子,眼开就要把滇缅公路也放开了,实在看不下去,就给赵振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让他一定要守住黄草坝,不准再退一步,否则军法从事!

    陈怀远因为赵振这事很不开心,但也不想耽误正事,他来到话务班让接线员给自己连线宋颖全,准备做战况汇报。

    只见接线员才插上塞子,又拔掉了:“报告军座,宋司令没空,正占线呢。”

    陈怀远自认宋颖全下面的部队里,就属他现在手头的任务最要紧,什么人这种时候敢占他的线?便随口问道:“谁?”

    “卑职不确定,听声音,好像是赵振师长在跟宋司令官讲话。”

    陈怀远一听就怒了:“给我接上!”

    未受批准的监听行为是违反纪律的,接线员犹豫了一下,但见陈怀远一脸要吃人的样子,也不管什么纪律不纪律了,忙给陈怀远接上线。

    赵振叫苦连连,又是抱怨陈怀远又是怀念宋颖全,稀里哗啦地哭诉了一大堆:“……老长官,您可得为我做主啊。当年在您手下的时候,部队可从没伤亡得这么惨重过啊!再黄草坝又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阵地,现在四面八方全是日寇,来势汹汹根本挡不住,要再坚守,八十九师就要没了!得赶紧退开另辟阵地……”

    宋颖全被赵振弄得不耐其烦,再一想,八十五军都是他的老部下,要是情况真如赵振所言根本没法守,白白把人都赔进去了他也心疼,于是便松了口:“赵振,阵地还是要守的,部队万一要真守不住,就不要硬守了,可以变换阵地,放开公路。”

    陈怀远听到这里,再也忍住不了,直接对着话筒高声怒吼:“赵振!你必须给我把黄草坝守住,绝对不能后退!事关整个战局,坏了事,十个八十九师都赔不回来!你给我听清楚,现在八十九师归我指挥!你敢撤退,我扒了你的皮你信不信?!还有,宋司令官,照理,如何指挥八十九师作战是我的职权内的事,你不能不跟我商量就越级只会。要不然,还要我干什么?!”**

    陈怀远完就摔了听筒,也不管电话那头的宋颖全有多尴尬,气呼呼地离开话务班走了。

    没过多久,梁冬哥慌慌张张跑到陈怀远跟前:“军,军座,赵师长自杀了!”

    “死了活该!”

    梁冬哥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有点咋舌,但还是忙把事情清楚:“赵师长开枪自杀,但是没中要害,送回后方救治了。”

    陈怀远听了更加生气:“赵振违抗军令未果,自知死罪,这下还为了逃避责任,居然胆敢战场自毙扰乱军心,他这是咎由自取!他不死,我也得枪毙了他!”

    事后,副师长马成辉升任八十九师师长,奉命死守黄草坝。

    至此,八十五军与日军在黄草坝成了胶着的拉锯战。

    ……

    梁冬哥拿着电报纸往指挥部走,一路上看到那些受伤的士兵,想来如今战事艰难,忽的鼻子一酸。

    “梁秘书?”

    梁冬哥抬头,看到陈怀远眼窝深陷一脸疲惫,心中不忍,但还是如实报告:“报告军座,潘军长发来电报,要求我军协助解围,支援第三十六师和四十九师,攻松山。”

    陈怀远猛的抬头:“姓潘的去松山了?!”

    梁冬哥点头。

    “现在那边什么情况?”

    “伤亡惨重,一个外围阵地都还没下来。”

    陈怀远沉默了一会儿,倦容更甚,似是连发火的气力都没有了,沉声回道:“别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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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人记得电视剧里陈怀远接电话时那句“……别把八十五军拉走……我把马成辉的军给你”么?XD

    当初找资料的时候为了方便,都是看到一段有关的就截图或者复制下来,并没有下载全文,以至于现在写的时候搞不清楚资料来源,没法详细注解,所以特此以“**”做标记,以后也都这样。

    另,为了塑造人物以及事件的连贯性,肯定不是按照史实来写的。看到有读者夸我考据严谨,为了防止误导大家搞得我每写完一段情节就要龟毛地补上一堆战役综述。但其实我也知道那堆干巴巴的综述是不大有人会看的,所以我还是做个声明先。虽然我爱考据看八卦,但是百年之内无历史,不管是哪方的资料,都“春秋笔法”得厉害,所以有时候我考据得烦了发现左右矛盾的也会乱写。总之这是同人文,你当平行时间架空历史看好了,别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