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九章 希望的田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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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中郡,下辖六县。在册人口三万八千余人。在册民田四十五万亩。单就这个数字来看,比八年前关彝等人刚刚接的涪陵郡要好很多。

    但是张遵接这个郡后,却觉得压力山大。

    无他,因为关彝给他定的任务是:今年(炎兴二年)之内,汉中郡的在册人口至少增加五千人!完不成这个任务就自己滚蛋!

    老大!你有没有搞错?这汉中郡当年张鲁投降曹操后,这个郡原先的二十多万人全部被曹操迁徙到了关中平原。先帝爷拿下的,只不过是一块空地。四十多年来,诸葛丞相不断的从蜀中迁徙人口,以及本国北伐不断的从伪魏那边抓捕百姓进行充实,这么多年积累下来才有了这三万多口。你让我在半年之内变出五千人来,我怎么变得出来?您是逼着我以汉中兵团的那点兵力单独北伐么?

    所以当关彝在他任职前给他交待任务的时候,张遵当场就跳了起来。自己不可能完成这种任务。结果关彝:老子千挑万选给你挑了一个好幕僚。你有啥不懂的就去问他。他会告诉你怎么办的。

    这位幕僚,就是蜀郡郫县人,何攀何惠兴。此人在历史本位面上,起先由于蜀汉“荆州第一”的人才政策,一直未能得到较好的发展。蜀汉灭亡后,此人在西晋得以展现自己的才能,不管是做地方官还是中央高官,都做出了极大的成绩。

    此人最突出的本领有两项,一是传达信息。不要看这个技能,事实上,在现代心理学里面有一个很著名的游戏:主持人给甲二十来字的信息,让甲传给乙,乙再传给丙,最多到丁这二十个字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而何攀就不同,他会根据听众的不同,适当的变换辞,但又能准确的把信息传达出去并且收到良好的效果。这真的是很了不得的本事。

    其次就是视钱财如粪土。虽然穷人们经常钱财无用,但那只是可怜的自我安慰。而何攀不同,他是典型的千金散尽、里不留余钱的人。这样的人,其清廉度是完全不需要操心的。

    “所以呐,惠兴。我家兄长就是这么的,搞不明白就问你。你帮我出出主意该去哪里变出这五千人来?哎,我那兄长到做到的,变不出五千人,我可是要被撤职的!到时候其他兄弟太守都做得好好的,我却先被撤职了,这可怎么得了啊?”

    “嗯?大司马真的只是要增加五千人?”

    “是啊!喂,惠兴,什么叫只是要啊?你觉得少?”

    “呵呵,太守。大司马真是关爱你得很啊。给你定这么低的指标。一点都没为难你的意思。”

    “这话怎么的?本官现在头都大了!呐,我虽然时候不喜欢读书,但也是知道汉中郡可没有什么五溪蛮、賨人啥的可以吸引下山的。这汉中郡九成九的人口都集中在这汉中盆地里。我们短时期内又不准备北伐?去哪里变人出来?”

    “太守,最近大司马不是下了一道命令,是要求各郡严格执行户税政策么?”

    “有这道命令嘛?哎,惠兴啊。本官从来不喜欢打理那些庶务的。以前在江阳郡做太守,都是把庶务全权交给承祚的。”

    “好吧,那太守在这事上可以如此如此。”

    九月的汉中,是收获的季节。整个汉中盆地,一片金黄,到处弥漫着稻香。

    在这样的季节里,汉中郡的人们,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普通百姓,都涌进了稻田里——百姓们劳作收割。贵人们郊游饮酒,间或做做监工。

    此时的汉中武兴城外,上万亩稻田里,金黄色的稻穗随风摇摆,上千的农夫正埋头在稻田里劳作。在这片稻田中一座高台上的凉棚下,蜀汉前右骠骑将军胡济的儿子胡导,正斜躺在一张软椅上,享受着身后的美婢摇动大扇卷起的阵阵微风,畅饮着刚刚从成都运来的涪陵果酒。

    “二叔那边情况怎么样?”

    “回家主的话,二老爷,现如今大司马已经开府。尚书台成了一个摆设。尚书台的三位主官已经开始着汰裁冗员。他已经上了辞呈,准备回汉中来养老了。”

    “啊?怎么能这样呢?二叔难道不该四处活动活动,想办法进入大司马府吗?”

    “呃,家主。人暨越了,人看来,这大司马喜欢重用益州人,我们荆州人”

    “哼!这个关疯子!要不是他祖上丢了荆州。我们荆州人哪里会有家难回?这会儿居然背弃丞相荆州第一的传统。我咒他不得好死!”

    “家主?!家主慎言啊。那位大司马可不是好脾气。几个月前的成都,那可是人头滚滚啊。”

    “夸张了夸张了,什么人头滚滚?一共就十几颗人头。这关疯子做事啊,打仗倒是蛮厉害的。可是这杀人啊,瞻前顾后拖泥带水的,将来一定不得好死!”

    主仆两人正在谈论着关彝的时候。两人都突然感到地面开始抖动了起来。

    “地震?不,骑兵!哪里来的骑兵?”

    还好,汉中盆地是平的,身在高台上的胡导其视线很好。他很快就看到了一面“汉”字大旗。

    “嗯,汉字旗后面是一面张字旗。呵呵呵,左右,快点把这凉棚收拾一下,那位张飞的孙子来哪!”

    虽直接叫人家祖上的名字,叫完之后不带表字。这是对张飞和张遵极大的不尊重。但是当胡导见到张遵的时候,那姿态是放得极低的。

    “草民胡导,见过张太守。”

    “嘿嘿嘿,元启啊。你是骠骑将军的独子,这会儿虽没有官身,但朝廷迟早会让你出仕的。跟我自称什么草民嘛!”

    本来就是如此!

    “哪里哪里,哎,令行兄,今日来弟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嗯,无事。带领儿郎们出来遛马。不知不觉就到了兄弟这里了。哎,元启啊,今年的收成不错吧?”

    “呵呵,托太守的福。今年的收成不错。哎,多亏了大司马和前将军英勇善战,在今年二月之前就把魏军全部歼灭。不然今年的水稻都种不下去,何谈收成啊。”

    “哈哈哈哈收成好就好啊。兄弟,为兄跑了这么大半天,有些渴了。怎么,不赏杯酒给哥哥喝吗?”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令行兄请。”

    双方各带了几个侍从,重新来到高台上的凉亭坐定。

    还没有再次举杯呢,张遵这边带来的几百名骑兵已经全部下马,飞快的涌进了稻田里。

    “你!暂停劳作,到那田垄上去,快点!你,你,你,都有了,全部停止劳作,马上到那田垄上去。不然本官的刀就不耐烦了!快点快点!”

    看着稻田里张遵的骑兵开始驱赶自家的农奴,胡导坐不住了:“令行兄,这是何意啊?”

    “哎,无妨无妨。按照大司马的命令,我们要挨家挨户的清点一下各家的人口。好给各家的户税重新进行定级嘛。这是事,事啊。来来来,元启,喝酒啊!”

    mb的事!这是大得不能再大的大事好不好?胡导这会儿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站起身来就想跑下去。

    可是,两个穿戴整齐的骑士,右按住剑柄,左坚定的推出,彻底的拦住了胡导下台的路线。

    “张令行!你到底想干啥?”

    “唔,不是了嘛。统计你家的人口。给你家的户税定级!本来这事应该是西乡县的县长来做的。可是谁让元启是骠骑将军的独子呢。为了避免疏漏,所以就只有本官亲自来伺候你了哦。”

    “张令行!你,你,你怎敢如此?”

    “我也没做什么啊?元启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来来来,坐下坐下,本官是哪里做得不好了?你这个草民可以告诉本官嘛。”

    两人在高台上打着锋,下面的人办事也在进行。不一会,就有一个骑兵军官来到高台上:“禀报前将军,属下初步点算,这一片稻田里正在收割的百姓一共是一千八百五十人。全部都自称是胡家的家奴。”

    “哦,来人啊。把景耀六年汉中民册给本官拿来。”装腔作势的翻了一下后,张遵假惺惺的惊叹了一声:“这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景耀六年,胡家一共有庄园两座,田地三十顷(450亩)。家里一共二十五人。按大汉户税制度推算,是中户中的下等。怎么你们统计出来的接近两千?那可是上户里面的上中等了!你们没搞错吧?”

    “前将军,虽此时乃是收获季节,各家平时分散的家奴此时大都集中在田地里。但肯定也有不少家奴在其他田间地头收割,也有不少家奴在庄园内部做工。所以,我等只会统计少了,不会多的。”

    “嘶元启啊。你这样做,可是让哥哥我不好办了啊。呐,如果按景耀六年的民册来算,你家一年的户税是七百钱。要是按照现在的来计算,你家一年的户税就是四百万钱!还有啊,你家的家奴不可能一年之内就突然涨了这么多吧?那起来,你偷税漏税很久了哦?没的了,跟哥哥我走一趟吧!去汉城,本官的太守府里,咱们好好的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