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有问题？”左惜霜完全不明白这家伙在什么，这是在自己是智障吗？

    “这样吧，我给你讲一件事，讲完你或许就明白了。”陈天异举起一根指，像个孩子一样微仰起头，“时候，大概学时候，我常常和邻居的一个女孩一起上下学，用现在的话来，应该可以叫青梅竹马吧，我们在一起的话其实也不多，常常是我在路上拿着一本书看，她则是像个好学生那样，目不斜视，规规矩矩地走在另一边。”

    “一天，那件事发生得很突然，我们过一个红绿灯，她先迈步走的，然后她就在我面前，被一个大清早就喝酒的货车司给撞了。”

    “她没有被撞飞，而是半个身子被卷进了车轮底下，血就那样被溅到我脸上，你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吗？”

    陈天异看着左惜霜，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脸上还略微笑了笑。

    “当时我就在想，糟糕，书上被溅了血没法看了，然后我下一个念头就是，得赶快把书上的血甩干才行。”

    “知道了吧，我根本就不在乎从和我一起长大的女孩死不死，在我看来，她还没有一本书重要。”陈天异依旧还在微笑，但不知为何，这微笑令左惜霜看得心中发寒。

    “我当时并不是不理解死亡的概念，我知道她的存在永远消失了，但我当时只是感觉无所谓。”陈天异耸了耸肩，“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我和正常人是不同的。”

    “我之前只是以为我比较冷血和对感情迟钝而已，她的死让我知道，原来我是完全没有感情的。

    “知道了吧，我就是个怪胎。”陈天异突然迅速靠近，呲牙一笑。

    “啊！”左惜霜被吓了一跳，脚并用地往后爬，“咚”的一声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还一动不敢动。

    “啊哈哈哈哈！！！”陈天异突然捂住脸，放声大笑了起来，“你还真是不经吓啊。”

    “总之”笑完之后，陈天异摊了摊，“一切从我没有感情的角度去理解，是不是能接受多了，普通人受到袁大叔那样拼命保护可能会很感动吧，但我不会，所以我杀死他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只是做出最符合当前情况的选择而已。”

    “你的是真的吗？”事到如今，左惜霜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因为在她看来，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可能会存在没有感情的人啊。

    “你对于父母是怎么看的？”她甚至怀疑，眼前的青年只不过是大龄中二病而已。

    “这个啊”陈天异有些好玩地揪了揪头发，“我家庭美满，生活幸福，父母从来没有争吵，但在我心里，他们和街边的路人也差不了多少。”

    “好了，我知道你要什么。”在左惜霜出下一句话之前，陈天异就摆了摆，“我也不想相信这件事，所以我也找了很多办法去试探，包括但不限于，杀死家里的狗，找个女生去谈恋爱什么的，但结果表明了，我就是无法和任何人或者生物产生羁绊。”

    “我就是个冷血动物。”这最后一句，竟显得他有些落寞。

    但紧接着，左惜霜就把这种想法甩出了脑海，找个女生谈恋爱很正常，但杀死家里的狗什么鬼辣！你就那么看不起一条狗命吗，你的父母有了你这种恶魔似的孩子还真是不幸，快给全天下的狗道歉！

    “如果可能，我甚至还想杀死父母，看我到底是不是一点感情也不会产生。”陈天异接下来的话，直接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也瞬间被吓得无影无踪了。

    这还真是个恶魔。

    “不过我有很大预感，杀了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而且也嫌麻烦，所以我就懒得那么做了。”

    她突然为陈天异的父母感觉到了庆幸。

    “总之，经历了这些事，我发现我不仅没有感情，甚至连恐惧都不会有。”

    “恐惧？”

    “嗯。”陈天异往后退了几步，坐到房间正中央的沙发上，面对窗外的阳光，慵懒地微眯起眼睛，“一般人都会怕死对吧，但当我站上万丈高楼，看着下面如同蚂蚁般大的人，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面对自己的存在即将消失这件事，我发现我一点都不怕，只是毫无感觉。”

    “当然，这不算什么，历史上也有很多视死如归的人，就连最近，也有很多自杀的人，所以我就在想，有没有比死更令人恐惧的东西。”

    “你觉得呢？”陈天异突然转过头来面对左惜霜。

    “啊？”左惜霜愣了一愣，但以她的人生经验，完全想不出有什么东西会比死亡更令人恐惧，对于她来，死就已经够可怕的了。

    “其实蛮多的。”陈天异笑了一笑，伸出一根根指头数了起来，“痛苦、折磨、羞辱，亦或是孤独，每一样到达极致都能让人恨不得立刻去死。”

    “想明白这些之后，我就去找了学校里一伙混混，故意送上门去给他们折磨，你懂的，校园霸凌中常见的那些，拳打脚踢，被抽耳光，脱光了衣服被绑在树上啊，除此之外，我每天回到家还会自己折磨自己，用针刺某些痛觉强烈的部位，用热油浇身上，用刀割开臂再把辣椒涂在上面，努力挑战人体痛觉的极限。但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是那种程度轻微的问题，而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生理上会感觉到痛，但我觉得无所谓啊。”陈天异又耸了耸肩，这次他把目光望向了房间的天花板，“我无法为这些事产生哪怕一丝的恐惧，甚至还不如看一本恐怖强。”

    “所以不久之后我就厌倦了，但那帮混混还想来折磨我，为了避免麻烦，我就一次性把他们都杀死了。”陈天异目光平静，“幸好尸体处理得很不错，警察没有怀疑到我头上。”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给少女带来多大的震撼，陈天异就接着往下：“痛苦、折磨、羞辱都不能让我感受到恐惧，所以我就想尝试最后一项：孤独。”

    “那次我和爸妈，学校要采风旅游，就带了必须的水和食物，去了一座废弃工厂，也没有给自己施加禁锢什么的，就那么待在一座房间里，因为我只要忍受不了出来了，就代表我害怕了。”

    “但你知道我接下来怎么做的吗？”陈天异转头看向左惜霜。

    “我开始回忆，没有事情做，我就开始回忆，从时候能够记事开始，一件件、事无巨细地开始回忆，甚至我还创造了几个人物，赋予他们我假想中的不同性格，给他们设置情境，让他们自由对话，要不是水和食物有限制，我甚至能够这样玩上一年，写本书出来，当然，像我这样的怪物写出的书，估计也是通篇胡言乱语，令人莫名其妙的文字吧。”陈天异苦笑着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有时候我都会怪自己的脑袋，实在太活跃了点，我并不惧怕孤独，相反，我还蛮适应它的。”

    “因为哪怕我待在人堆里，不能和其余人产生感情，和孤身一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总之，我用了各种方法，去试探自己‘感情’与恐惧的极限，但都没有什么效果，这让我死心了。”

    “等等！”左惜霜突然道，“你也会有‘死心’这种感觉吗？”

    “喂喂喂！”陈天异突然喊了起来，“大姐，你是不是对我之前的话有什么误解，我只是我无法对现实中的人或者生物产生感情，但像基本的情绪，喜欢或讨厌之类，我自然还是有的。”

    “打个比方，我讨厌痛苦，但不恐惧痛苦，你能明白么？”

    “什么？”左惜霜完全不理解。

    “好吧，那再换个问题，你知道恐惧的本质么？”陈天异揉了揉额头，道。

    “啊？”左惜霜表现得像一只傻乎乎的白兔。

    “恐惧其实和痛苦一样，都是人的一种本能，能够提醒人去规避已知或未知的危险，就像你走在一条漆黑的路上，你会脊背发寒，因为你觉得周围可能有危险，但我被剥夺了这种本能，你能懂吗？”

    “同理，亲情、爱情、友情这类，与人产生羁绊，能够和人协同合作，更好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去的本能我也被剥夺了。”

    “愤怒会让人在面对敌人时有抗争的勇气，我也没有。”

    “怜悯是理解他人感受的良方，我同样没有。”

    “我就像个残疾人一样活在这个世上，这样或那样，什么都没有，这种感觉，你能懂吗？”陈天异突然从沙发上站起，向前快步走了几步，目光直视着左惜霜的瞳孔，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

    “我就是一个天生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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