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经停了,的微光乍现,凌三点,是清山上最冷的时候,两人套了外套,怕吵到林绵,一路从房间里走到旅馆的最顶楼，一眼望去,雾蒙蒙的一片,山间全是皑皑的白雪。

    陆询很冷,在天台上蹦跳了两下,何意看不过去，把自己外套脱了，罩在陆询身上。

    乍一脱下衣服来,也确实冷,他干脆也跳了几下。

    陆询单刀直入的问他：“你真的喜欢她？”

    何意：“废话！难不成还喜欢你啊？”

    陆询：“我不同意。”

    何意一听，作势要把他身上自己的外套给摘下来,陆询躲的很快：“我不同意你喜欢我！”

    何意：“……你妹。”

    陆询捂着胸口，忽然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搭在何意的肩头。

    何意本来以为他还要再些什么“我不同意、只要有我在我就不可能让你们俩在一起”云云的狗屁话,结果陆询笑眼弯弯,出了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那你要照顾好她哦！”

    反倒是何意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你……你再一遍！”

    他刚刚被陆询调侃一遭，再想到这丫的问话充满了歧义,莫非是个基佬？

    结果正胡思乱想着，陆询这么,叫他顿时有些不敢相信。

    陆询笑的很诚恳，重复道：“好好照顾她，不能让她再受委屈。让她幸福一辈子。”

    这是池对他嘱托的。

    可是，他似乎来迟一步。

    盘山公路上渐次亮起灯束，大卡车下山，远远的传来几声渺远的鸣笛声，车轮碾过雪地，有人开始下山了。

    虽然这种话陆询起来怪怪的，可也还是抵挡不住心底里涌上来的开心劲儿，何意摸着裤腿掏出那半盒烟，觉得这个对话男人极了，他晃了晃烟盒，往远处走：“等会，你让我抽根烟冷静一下。”

    这心机婊下午还害他呢，现在又一本正经的和他好好照顾林绵，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询笑着看他走开，把手捂在了胸口，手心薄凉，透过薄薄的毛衣，冷意一直钻到心里，嘴边的笑意却未褪去，轻声的问：“你喜欢他吗？”

    回应他的是一声又一声有力的心跳声。

    这一夜。

    林绵意外的睡的很安宁。

    也许是累了，又或者是什么原因，她睡的格外的死，直到被陆询叫醒，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眼睛没有聚焦起来的时候，恍惚间还以为笑盈盈喊自己起床的人是池。

    她不由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陆询笑起来：“走吧，我们回家。”

    ……

    元旦三天假结束，学生们都玩疯了，段傲春在班里耳提面命的要大家收心。

    “同学们！上回期中考咱们班考的比以往都有进步。马上就要期末考了，我希望大家都努力一点，分数漂亮了，大家都过个好年。”

    台下一阵哄笑，有人：“老段，你不给我爸发短信，我也能过好年的。”

    段傲春白他一眼：“你们的成绩是一定会告诉的，大家收收心，也没几天了，咱学校还搞冬令营，你们的期末考比别的学校还要早呢！都赶紧准备起来。”

    一到冬令营，学生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心思瞬间又飞了。

    段傲春没辙，下了课后和林绵，奥数竞赛马上就开始了，魏迪老师组织了考前补课，放学后在一班教室里，让她每天放学了过去听。

    林绵好。

    文艺晚会已过，她的真实样貌也都为众人所知，干脆也就摘了那平光镜，虽然还是穿校服，里面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可没有人再叫她老古董了，反倒是下了课，来找她问题目的人多了不少。

    这群学渣哪里有心思读书，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想来和她套近乎，何意气不过，找了段傲春要求林绵和辛仔换座位。

    他理由足够充分：“林绵是我姐，离得近给我补习方便。”

    何家财大气粗，给新世纪赞助了不少钱，再加上林绵来六班，本来就是为了这个弟弟的，不然完全可以进一班二班的学霸班，段傲春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辛仔和林绵把座位换了，何意欢天喜地的，跟过年似的，就差放几个炮仗了。

    辛仔有些哀怨：“意哥，这么多年同桌情，我走了，你一点也不难过吗？”

    何意给他搬桌子：“男人嘛，脸上不能显山露水的……”他把桌子放了，拿起桌上的茶杯，示意辛仔也把他的拿起来，两人干了个空杯，何意：“一切都在茶里了。”

    辛仔：“……”

    韩淑在那比划自己新做的指甲，看辛仔那德行，有些不爽：“赵辛，和我坐同桌不开心吗？”

    辛仔赶紧换了一副笑脸，转过头去：“怎么会呢，我高兴还来不及。”

    两个话痨一经聊起来，就格外的话多。正好又经历了元旦三天，有的是谈资，一时间倒是聊得非常忘我。

    林绵坐在里面，再加上是最后一排，算是牢牢的被何意、辛仔和韩淑三人团团围住，这下，那些对她贼心不死的男生们也算是彻彻底底的断了念想。

    越过何意去问题目，怕是在找死！

    林绵知道换座位肯定是何意的主意，还没来得及问询，何意已经屁颠颠的全招了：“我知道你喜欢成绩好的，今天开始，你给我补课。期末考我要是进步了，你就和我约会！”

    这人话永远都是挺直了腰板，理直气壮的。

    林绵觉得他嘴上没个遮拦的，私下里就算了，竟然在学校里也这种事情，她扫一眼辛仔和韩淑，还好这两人聊得热火朝天的，根本听不见他们俩在什么，她红着脸瞪他一眼，知道何意是班里倒数，给他列了个目标：“你先考到全班前五再。”

    六班的成绩毫无竞争力，全是菜鸡互啄，也就前五还能看看。

    何意一口答应下来：“这有什么难的。你给我等着！”

    他应完，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卧槽！你答应了？！”

    林绵上他的当，没出话来，白他一眼：“做你的题！如果让我看到上课睡觉，约定取消。”

    她知道他的尿性，肯定坚持不住几节课就会趴下的。

    何意豪气冲天的你给我等着看！当即就拿了本作业本翻开来做。

    下午自修课的时候，校报发下来了。

    辛仔知道这期采访的是何意，等报纸传下来的时候，对着何意挤眉弄眼：“哎呦，新世纪名人了哦！”

    何意谦虚道：“哪里哪里。”

    他偷偷瞄林绵一眼，有点儿期待她看到的表情。

    他把所有答案都改成了她。

    喜欢女生类型、会送女生的礼物，全改成了她，还好一开始用的是铅笔，除了用橡皮擦除有点费劲外，他虔诚的拿了枝水笔填上了自己最真诚的喜好。

    因此，等报纸发下来了，他迫不及待的翻到了第四版……

    一个版面，除了他的照片，就是姓名年龄自我介绍，一点儿关于喜欢的女人的问题都没有的！

    靠？！

    这是什么操作！？

    他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发现真的没有后，瞬间有了一种被骗的感觉！

    整整一沓纸，他那么卖力的写，就等着给林绵看的。结果……

    空大？！

    -

    林绵放学后，陆家的车停在校门口，陆询站着，已经吸引了不少女生的目光，林绵一路走出来，就听见身边的女生在声的一轮。

    “怎么没看到过他啊？好帅！”

    “哇，眼神超温柔的！刚刚他对我眨眼了！”

    何意和她走在一起，没听见夸自己的声音，有些不服气的遮住了林绵的眼睛：“你看我，我比较好看。”

    林绵让他逗笑了：“何意，你成熟一点行不行？”

    何意拿下手，看她脖子光溜溜的露在外面，把自己新买的围巾绕在她脖子上，足够长，在他的脖子上饶了一圈，还能顺利的包裹住她的脖颈。

    他低下头动作的样子很认真，大红色的围巾，衬的林绵一张脸莹白，何意的声音沉了一些，极其认真的看她：“我只对你一个人幼稚。”

    他猝不及防的告白，林绵一噎：“把你的围巾从我脖子上拿走。”

    何意耍赖：“不行的，围上了就是我的人！”

    林绵：“……”

    他怎么也开始撒娇了？

    两人一路走到校门口，陆询笑眼弯弯，和两人招手：“林林姐！”

    林绵莫名有种被人抓到谈恋爱的感觉，登时脸上一红，把围巾扯下来丢回给何意，走到陆询身边去：“你怎么来了？”

    “送你份礼物，之前一直忘记给你了。”

    林绵这才注意到陆询手里拿着个袋子。

    “确切来，是池送你的。”陆询把袋子递到她眼前：“昨天收拾房间找到的。”

    是一只红色的熊娃娃。

    从款式上看得出来，买来有些年头了。

    “池给我买的？”她声音里有些颤抖，更多的还是开心：“当真是池给我买的？”

    陆询点点头：“我才找到。”

    这熊娃娃一直被他锁在一个铁箱子里，这么多年，这箱子都一直不敢去开，甚至为了让自己看不到，他把钥匙丢了。

    从清河回去后，忽的就想通了。

    池没能送给她的，他来送。

    这才专门找人，费了好大的功夫，把这只熊娃娃给拿了出来。

    他不敢多看，开门坐进车里，和两人道别：“走了啊。”

    -

    晚上回家，姜玉雨的表情不是很好。

    菜却很丰盛，林绵眼皮一直在跳。

    等吃完了饭，姜玉雨神色凝重的叫住了林绵。

    “绵绵，妈和你个事情。”

    林绵心里一跳，直觉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什么事？”

    姜玉雨拉着她进房间坐下，不敢看她：“妈想和你解除领养关系。反正你马上就成年了，是个大人了。”

    “为什么？”

    当年林长生那样一走了之，姜玉雨抱着她痛哭，自己这辈子只剩下她了，她可不能觉得翅膀硬了就飞走。

    可现在，姜玉雨却主动要求和她接触关系？！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

    林绵忍不住猜忌：“是何叔叔不喜欢我吗？”

    她不是亲生的。

    如果没有她，他们会是美好的一家三口。

    姜玉雨拼命的摇头：“不是的，你爸爸非常喜欢你，绵绵，你不能这样你爸爸，他听到的话要伤心的。”

    林绵一哽，顿时没了气势：“那为什么？”

    姜玉雨答不上来，只搂着她哭：“是好事啊，是好事。你别瞎想，这是好事。”

    林绵情绪被她感染，也鼻头一酸：“妈，你起码告诉我缘由！我快成年了，就和您解除关系，我是白眼狼吗？我还要孝顺您，以后给您种一屋子的花。”

    姜玉雨一听，哭的更凶了：“绵绵，你听妈的，你听妈的。”

    林绵从姜玉雨屋里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在她门口徘徊的何意，她有气无力的看他一眼：“怎么？”

    何意抱着作业本：“问你题目。”

    林绵心里烦躁：“明天吧，我今天有点累。”

    何意看出她兴致不高，追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她看他一眼，叹了口气。

    何意又问：“你妈骂你了？”

    林绵摇摇头。

    他最看不得她死气沉沉的样子了，拉着她的手就要下楼去。

    林绵被他拉着，趔趄的两步：“何意！你干嘛？！”

    何意看她跟不上，步子放缓了一点，手指自然而然的插入她的指缝，变成了十指相扣，他不给她挣脱的机会，紧紧的握住：“带你去放松放松。”

    他带她去滑冰场，这是洛城最大的滑冰场，场内专门设了个斜坡，供有一定基础的人滑行。

    何意换好了鞋，见林绵没有动作，认命的蹲下身来：“抬脚。”

    他要帮她换鞋。

    林绵心里烦躁，不太愿意：“你别弄了，我看你滑吧。”

    他没听，攥着她的脚腕给她脱鞋子。

    林绵脸上一红，微微带着点薄怒的喊他：“何意！”

    何意把她的鞋子脱了，露出她的一只脚来，穿着白袜子，捏在手里一只。

    他忍不住挠了挠她的脚心，一只手拿过滑冰鞋：“你别一天到晚哭丧着个脸了。”

    脚心处传来一阵痒，林绵缩了缩脚，怼他：“关你什么事。”

    完她就后悔了，因为少年忽的凑近，笑盈盈的对上她的双眼：“当然关我的事了。我喜欢你呀。”

    仗着不在学校内，他这回连声音都有些大了。

    林绵脸一红，赶紧捂住了他的嘴：“你声点！”

    她害羞的时候，人一点儿也不冰冷，软绵绵的，倒是会露出女人的一面来了。

    何意心头一热，嘴唇上覆着的手冰冷，他忍不住努努嘴，亲了她手心一口，无比真挚的看着她：“你对我没有感觉吗？”

    她这样的神情，只对他展现。

    她分明也是喜欢他的。

    不然，不会仍由着他扣住她的手，早一个过肩摔把他给摔出去了。

    林绵手心被他吻过的地方瞬间烫的不行。她的脸一路红到了耳根子，感觉自清河回来，何意大胆了不少。

    “何意！”

    她又羞又气，叫了他的名字之后，又不知道要什么。

    何意没抬头，在给她绑鞋带，动作很柔：“欸！女王大人有什么吩咐？”

    这是什么羞耻的称呼啊！

    林绵无语了。

    何意给她换好鞋子，站起来：“走，滑冰去。”

    林绵以前与方芳来过几次，只不过她天生对这项运动不是太有天赋，怎么学都不会，反倒跌了好几跤，后来干脆也就不来了。

    她扶着何意的手臂，颤颤巍巍的往前走。

    他又摸索到她的手，紧紧的扣住。

    林绵的心思全在脚下，她在何意面前，一向是什么都会的。

    而且，这样依赖着他的画风，不是她所熟悉的。

    她分明是习惯凡事都要靠自己的。

    可脚下踩着轮子，不那么的好控制平衡，她在何意的带领下，才勉强走到了滑冰场内。

    何意的运动神经很不错，几乎没有他不会的运动项目，穿着轮滑鞋在溜冰场上，和走平地似的。

    他是第一次看见林绵心翼翼的样子，觉得新鲜，恨不得手里有个拍立得，把她这幅可爱的模样给拍下来。

    两人滑了好一会儿，林绵对这项运动完全没有感觉，怎么也学不会，一直引以为傲的学习技能在这一刻变成了负数，自然有些兴致缺缺。

    何意只好带她到场边休息。

    忽的，他喊她：“林绵。”林绵抬起眼来。

    今晚她的眼睛格外的亮，黑漆漆，又湿漉漉的。

    何意心头一动，又想吻她。

    喉结滚了滚，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让她抬眼看天空。

    “你猜，哪颗星是我妈？”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儿怅然，他第一次对她讲起自己的母亲，林绵眸光微颤，也随着他抬起眼来。

    何意指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我觉得那是我妈。”

    的时候，他听人，人死后会变成星星，静静的看着地上自己爱的人。

    林绵抿着唇，没好意思给他现场科普科学，觉得自己煞风景。

    她颇有些动容，注意力被转移到这上面，自然也不太好意思断何意，便轻声“嗯”了一声。

    “虽然我很讨厌她，觉得她这人无情，但是至少她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还是很爱他的。”何意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颗璀璨夺目的星星上，注视了好久好久，他拿出手机，找出了他妈的照片，放到林绵眼前。

    “好看吗？”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裙，笑的很灿烂，十足的美人胚子。

    何意长得和他妈有七分相似，林绵点点头：“好看。”

    她看完照片，又看到他的脸上，忽的感慨基因遗传的强大。忽的又想到自己从未见过的父亲母亲，如若走在大街上，她能凭借自己的容颜，认出他们来吗？

    她又抬起眼来，无比虔诚的看着一颗又一颗的星星。

    天上如果有一颗星星是池的话，那会是哪一颗呢？

    大约不会是最亮的。

    池喜静，人也低调。

    她漫无目的的搜寻了片刻，总算找到一颗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星星。

    的一颗，悬在天边，像极了池的气质。

    她的心里忽然也就柔软下来。

    何意又：“我每次想她的时候，我就来这里。这是我妈带我来过的最后一个地方。”

    他轻轻的，把她被风吹乱了的发别到耳后：“如果你有苦闷，有难受的事情，你可以告诉我的——我已经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了，作为交换，我也要听你的。”

    前一刻，少年还一本正经的着，到了最后一句，忽的狡黠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觉得林绵好像比较吃陆询那套，于是眨巴着眼跟她撒娇：“林林姐~”

    他喊完，自己都起一身鸡皮疙瘩。笑着给自己解围：“算了，这个称呼还是留给陆询吧。”

    林绵也被他逗笑了，眉宇间的愁色散了不少。

    何意用另一只手扶在她的唇角：“对嘛，你笑起来很漂亮的。”

    他今天对着她了很多情话，林绵脸上刚刚退散的热意又卷土重来。

    何意知道她又害羞了，心里的快乐变成了泡泡，一个劲的往上冒。

    林绵害羞够了，把姜玉雨要和她解除关系的事情给他了。

    其实她也知道，何意对这件事肯定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毕竟只要解除关系了，她就不再是他的姐姐，也就没有理由再拒绝他了。

    本以为何意会很开心，没想到他却把她拥进了怀里。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以后我来照顾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