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多情自古空余恨
而今日,宛虞竟然主动拽了墨子然衣袖,且俯身与墨子然附耳轻语,虽这话亦算是中规中矩,不算出格,然对于向来含蓄谦和的宛虞来,却已经是大胆之举,抛开这话且不,光行为便委实不像往日的宛虞的做事风格,这叫墨子然怎么能不生疑。
思及至此,墨子然垂眸看了看里的珠花,纵身上马,朝着送亲队伍离去的方向,直直的追了上去。
墨子昊见墨子然再次追来,心中亦是顿觉不妙,然一时有没有旁的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再次拉住了正欲跑向花轿的墨子然问道:“九弟,你怎么又回来?人你不是都见过了吗?还有什么事啊?”
“皇兄,九弟有还有一句话未同宛虞清。”
“是什么话,皇兄替你转达吧。”
“皇兄,这话九弟务必要同宛虞。”
“九弟——”
“请皇兄勿要阻拦。”
墨子昊见墨子然满眸子的执着,点了点头,示意其快去,只是却依旧不放心,便跟在了墨子然的身侧,一同走向了花轿。
花轿的帘子再次被掀起,然,这次墨子然却没有什么,伸探入花轿,直直的撩起了新娘子的喜帕,然,当喜帕之后的那张脸映入墨子然的眼睛之时,他却险些惊叫出口。
“你你”
墨子昊见已经露馅,立马上前拉了墨子然的臂,道:“九弟,你不是有话要同宛虞吗?那宛虞已经在面前了,你还不赶紧。”一双眸子却在警告墨子然休要乱来。
墨子然呆愣片刻后,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俯身沉着嗓子问道:“宛虞呢?”旁人能不能认得出这花轿中的人是谁,他不知道,然墨子然却知晓此刻这身凤冠霞帔坐在花轿中的人只是往常跟随在宛虞左右的宫人紫儿,而并非宛虞本人。
紫儿看了一眼墨子然,亦看了看其身后的墨子昊,见其点头,这才道:“九殿下,宛虞公主已经去了。”
“已经去了?”墨子然一愣,却并未明白其中的去了是何意,再次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宛虞公主于那日凌晨已经自尽了。”
“自尽了?”这话对于墨子然来像是一道天雷,震得其脑中、心中一阵轰然乱鸣,一双眸子直直盯着紫儿,像是要把其吞噬了一般。
“是,宛虞公主自尽了,刚才的话,亦是宛虞公主要我转给你的,她九殿下一定会去截花轿,到时便那样就好,还有那珠花也是宛虞公主要交给您的,紫儿不是有意要欺瞒九殿下,还请就殿下恕罪。”
紫儿解释着,然墨子然却只听得了那句“宛虞公主自尽了”其他的一概半个字也无法听得进去,整个人像是六神无主,像是丢了魂魄一般,神魂落魄站在原地,两行清泪蜂拥而下,那人呀,像极了一纸片人,只要有一丝一毫的风吹过,便能将其撕成粉末。
墨子昊怕其有事,失了心智把这冒名公主的远嫁禹国的事情捅出去,便伸拉了墨子然一把,本想着让其冷静冷静,不想墨子然脸色苍白如纸,人早已陷入了昏迷,没有任何意识。
墨子昊无奈,只能着人将其送回。
墨子然昏迷数日,终是缓缓醒来,想要下床却见双腿肿胀,疼痛难忍,只得躺了回去,整个人是丢了七魂六魄一般,瞪着眼睛望着屋顶,像极了一受人操控的傀儡,旁人话他不做心急如焚,怎奈毫无办法,只能日日陪着伴着。
后来,墨子轩得知宛虞已经去了,心中亦是悲痛万分,愧疚难当,太后终是看不过,叫常德安把两个孙儿叫到了那娇艳怒放的曼珠沙华前,犹豫再三终是道:“轩儿、然儿,你们可曾知道宛虞最后求哀家做什么?”
墨子然不回话,只是站在一片血红的曼珠沙华前,痴痴看着。墨子轩亦是无声,他的脑海中还浮现着那晚宛虞在他床边的样子,他向她能好好活下去,不想却
“她告诉哀家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告诉哀家唯独爱情不能将就。”太后淡淡重复着宛虞心中的话语,墨子轩却骤然变色,呢喃道:“唯独爱情不能将就唯独爱情不能将就”这不是那晚他与宛虞的话吗?这么,宛虞之死,便是因着这句“唯独爱情不能将就”?
墨子轩望着满园的血色曼珠沙华,黯然落泪,他满心的玉瑶,满心的丢了爱情悲痛与绝望,却从未想过,那时的宛虞亦是如同他一般满心伤痕与创伤,一句爱情的执着话语,却生生断送了宛虞的似水年华。
他低声呢喃“宛虞,终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太后看着颓然无神的两个孙儿,再次开口道:“哀家,应了宛虞生前的要求,在她死后把她葬在这片她最爱的曼珠沙华之下,也算是,这也是哀家对她的最后的疼爱吧!”
一直痴了一般望着整片花的墨子然,听了太后的话,忽的快步站在了太后面前,拉着太后的臂,一字一顿问道:“什么?宛虞就葬在这片曼珠沙华之下?皇祖母,你的可是真的?”话的咬牙切齿,只是这咬牙切齿却不是因为恨透了,而是爱到极致。
“是啊,就在这片红花之下。”
墨子然踉跄前行直至花前,颤颤巍巍的伸想要抚上那娇艳欲滴的花朵,然终究是无法面对,亦是无法接受,几番抬起,几番接近,最终却颓然落回了原地。
“宛虞,既然你爱极了这花,现能葬在这你挚爱的花里,亦算是一种安慰与圆满吧!”
墨子然知道宛虞是爱极了那花,亲栽培亲护理,故便没有再去强求,算是随了宛虞的心愿,却不知最爱这片曼珠沙华的是玉瑶,最爱这曼珠沙华的是墨子轩,宛虞只不过是因着所爱之人的喜好,爱屋及乌罢了。
“宛虞,来生如若真能像你的相遇相识,我宁愿那时的你我与这皇家无关,与这权势无关,只是一个平凡而渺的人,不管你我是否能相爱相守,至少我们都离幸福会很近很近。”墨子然着,那唇边竟然勾起了一抹笑意,一双本就迷离的桃花眼刹那间骤然绽放,映着这满目的血色曼珠沙华没得夺目,亦是伤的透彻。
“宛虞,你就在这里好好躺着吧,好好躺着”墨子然罢,回身便大笑而去。
太后顿觉不妙,便着人暗暗跟着墨子然一起皇宫,回眸却见墨子轩颓然失神的模样,道:“轩儿”正欲问问,却被墨子轩制止了,“皇祖母,子轩想一个人静静,可以吗?”
太后无奈,亦只能离去。
后来,璟帝修葺皇宫西部宫殿,因觉得这曼珠沙华不吉利,想着铲除,墨子轩便去求了璟帝,把这整片的曼珠沙华移栽到了轩王府的后院。
不知道从何时起墨子轩有事没事总喜欢站在那花前,一站便是几个时辰。亦是不知道从何时起,殷朝的执着专一的九殿下墨子然整日流连在烟花之地,沉迷于胭脂水粉之中,满身的酒气,醉生梦死,无所想亦无所事。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岂是拈花难解脱,可怜飞絮太飘零。”大底的也莫过于此吧。
如若酒醉真可以忘怀,那醉上千百回又何方,只是酒醒之后的凄凉与痛楚又有谁人能懂。如若莺莺燕燕满堂热闹便可填满心中空白,那歌舞升平、睡卧温柔乡亦好,然,待到夜深人静心间的苍白与孤寂又能与谁人听。
痛只是更痛几分,苦只是更苦了几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