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君子之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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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河再次行礼道:“上大将军有三子,不知少将军尊姓大名?”

    自知避无可避,索性和盘托出,少年回敬道:“在下杨玄风。敢问兄弟尊姓大名?”。

    原来眼前之人,正是那佛谶的主人。

    “宫衍”,星河也极不愿对这个眼神清亮的少年撒谎,便报出了在外祖家用的名字。

    “你可是在找这个?”杨玄风从腰间取出一个锦囊,正是收藏佛谶所用的。

    他单把玩着锦囊,“你潜入我家偷东西,账房、内院不去,偏来这祠堂。进了祠堂就去祭桌上找,如果是贪图珍贵祭器,大可以置我于不顾,搬了走人。”

    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可你却把价值连城的蓍草签就这么给用了,可见也不是冲着财物而来。我家祠堂祭桌上还有什么好偷的呢?我只能想到,曾经放在那里的这个锦囊。”

    既然被对方猜出了来意,星河也不含糊,马上拱诚恳地:“此锦囊内的佛谶对我非常重要,求将军借给我,三日之内一定奉还。”

    “最近我遇到了极为凶险之事,今日在此见了锦囊,想借佛祖的神通庇护,便取下放在身上。”杨玄风见她一脸紧张,继续道:“你救了我的性命!这个东西虽然要紧,借给你也非不可。只是”

    “将军,我自己繁务缠身,断不会向外去多嘴您的事情。”星河知道无诏入京的后果,并不想去猜测是什么让他如此冒险。

    “好,你是个聪明人。锦囊你拿去吧,有缘再见你再还我。”杨玄风见她承诺的痛快,也不含糊,把上的锦囊直接掷给了她。

    得到锦囊,星河本该马上离去。但一面担心杨玄风的伤势,一面更担心他被不熟悉的下人发现,恐怕要引出大祸,迟疑着的并未离去。

    “宫衍,你且去吧。这里是我家,下将士也快要赶到,一切我自会叫亲信收拾妥当。”

    听他这么,星河放心了许多,“我能力有限,今天得到杨将军的帮助,定当铭记于心。他日如有需要之处,定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怀揣锦囊,星河原路潜回。

    她想着祠堂里受伤的杨玄风,更怕惊动到守卫,比来时多了一万倍的心,耽误了不少时间才潜到外院。

    翻上院墙,打了个呼哨,马儿便跑到墙下。她纵身一跳,安然落在马背上。

    上大将军府与靖国公府相距十里,她一路策马狂奔,终于在天亮前赶回府中。

    *******

    为了赴宴,独孤姐弟回家盛装打扮了一番。

    等赶到大司马府,宴会已然开始。

    于家管家很是活络,守在府门口招呼晚到的客人。见了二人立刻上前迎接,一路引着往中庭去。

    “先生,我们姐弟常来玩,路熟得很,自己过去就行了。你去门口迎一下其他客人吧。”独孤莫云见快到中庭,担心叫相熟的人见了不好脱身。

    支开了管家,两人赶紧绕道,往于家的祠堂去了。

    厅中夜宴,丫鬟仆婢都在宴会上侍奉,一路上没见到什么人。二人衣着华贵,边走边假装欣赏于府的亭台楼阁,偶尔见到几个下人,也只被当是离席散步的宾客,都是毕恭毕敬的行礼,没人前来阻问。

    晃晃悠悠的来到祠堂附近,只见不远处有个假山。俩人一合计,由独孤渃躲在假山后面望风,独孤莫云进去祠堂找锦囊。

    时辰尚早,于府各处都还没有落锁,祠堂也没有守卫,独孤莫云毫不费力的就进了去。

    等人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独孤渃望眼欲穿、心头冒火,还不见独孤莫云出来。一面怕自己在这被人发现,一面担心祠堂里弟弟的安全,真后悔刚才没安排他来放风,自己亲自去找。

    她正心急着不住的张望,忽然看见远处一个人正往祠堂方向走过去了。心里暗骂,这个呆木头,好好宴会不去,跑到祠堂去做什么。

    眼见着他离祠堂越来越近,弟弟又随时可能从里面出来,独孤渃顾不得许多,轻唤了一声,“于公子!”便理了理衣裙,从假山后面款款走出来。

    大司马府嫡长公子于敏之,上个月刚行过弱冠之礼,今日幼弟的满月宴简直变成了他的相亲宴,各家都忙着介绍自家待嫁的闺秀给他,一晚上他被折腾的头晕眼花。好不容易开席了,找了个空挡溜出来,打算到人少的祠堂附近躲个清静。

    在这里见到独孤渃,于敏之有些惊讶,又有些欣喜。平时见到她多是在校场练习之时,她的骑射功夫上乘,一身劲装,美丽高傲,完全不把任何世家子弟们放在眼里。

    今日这般云鬓盛装,长裙飘飘的样子还是头回见,明媚动人里带着几分英气,与一众闺秀自然有云泥之别。

    “独孤姐,幸会”,于敏之心里懊悔着自己这身华服还是不够隆重,颜色搭配也不甚好。

    看着于敏之,独孤渃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生怕弟弟会忽然推门出来,她故意放大了声音,“于公子,府上景色甚好!一路欣赏,不知不觉就走到这了。”

    “姐真是笑了,独孤府的园子才是京城第一家。”于敏之向她走了过去。

    独孤渃一心想着,赶紧把于敏之支开了,“夜色深沉,辨不清路了,公子可否引我回席间。”

    于敏之受宠若惊,连连答应,靠的离她更近了一些,“假山这边碎石多,姐不嫌弃的话,牵我的衣袖,随我出去吧。”

    独孤渃顾不得许多,顺牵了他的衣袖。

    于敏之大喜,心跳疾如擂鼓,带着她准备往外走。

    “哐当”一声从祠堂里传出来,两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于敏之停下脚步,对独孤渃:“姐且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莫不是有什么人进了祠堂惊扰先祖。”

    心里暗骂莫云这个笨笨脚的家伙,独孤渃往旁边一歪。

    “哎呦”,她一声呼喊,蹲下来捂着脚脖子。

    于敏之虽然心里挂着祠堂的异响,可还是眼前的佳人更为重要,赶紧蹲下询问道:“姐,可是扭伤了,我先背你出去。”

    “有劳了!只是你背我,叫人看见了总不好,麻烦走道送我去门口吧,我想先行回府。”

    去门口可以走假山边的道,不用再经过祠堂,独孤渃心里盘算着,这样把于敏之带的远点最好。

    于敏之背起独孤渃,觉得很轻盈。仿佛今日自己和她才是真的认识,这位在水一方的伊人,原来也和普通女子一般的柔弱,能做她一时的倚靠,自己也是心满意足。

    独孤渃在于敏之背上,不时回头看下祠堂,直到看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从祠堂里走出来,才放下心来。

    绕过偌大的假山,快走到大路上,于敏之忽然:“听汉人男女如若背行这般亲密,男人便要为女子的名节负责,照顾那女子一生一世。姐的母亲是汉人,想必也会介意吧。”

    独孤渃不知道他因何这些,一时不好回答,便随意嗯了一声。

    于敏之继续:“姐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明日便求父亲去府上提亲!”

    独孤渃一听,只想赶紧跳下来,“于公子,南梁的汉人才那般扭捏,我们兵马世家哪有那些计较。”

    于敏之走到了大路上,放下背上的独孤渃,看着她诚恳地:“不是扭捏,是我真心爱慕姐。”

    “我家祠堂里有个物件对我来很特别,为表诚意,我要把它送与姐作信物。你在这等我下,我这就去取来。”于敏之着便要往回走。

    特别的物件,莫不是佛谶!

    “不要!”独孤渃情急这下,扯住了于敏之的衣袖,“于公子!我我喜欢历经沙场,出生入死,真正的大英雄。你蒙祖荫统领东宫羽林卫,未曾建功立业,与我家对夫婿要求尚有距离,谈婚论嫁为时过早。”

    于敏之心头一热,独孤渃果然和别家闺秀不同,对未来夫婿有这样的要求,自己也是将门世家,如今虽然大魏国内安定,但天下并不太平,自己建功立业是早晚的事情。于是一把抓住独孤渃的,深情地:“阿渃,我定不负所望。待功业加身,一定迎娶你!今日一言为定,我先去把信物取来给你,那可是觉明上师给我的佛谶,上面也我早晚建功立业,正好赠与你。”

    “不要!”独孤渃感到一阵头痛,赶紧抽开,“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仰仗谶纬之言的道理,我不要!我希望你自己也不要去碰它。将来凭自己的才干,为陛下征伐天下!”

    独孤渃的慷慨激昂,听得于敏之热血沸腾,恨不能马上回去夜读兵书,收拾行囊,上阵杀敌去。

    “好!没想到姐竟有这般情怀,敏之佩服。一定如姐所言,再也不去看什么佛谶,修好文治武功,早日实现我和姐的心愿。”

    独孤渃松了口气,又对他行了个礼,“马上到大门了,叫人看见总是不好,公子请回吧。”

    打发了于敏之,独孤渃擦了擦汗,正想回头去找弟弟。

    刚走出去没几步,独孤莫云不知从哪边窜了出来。

    “姐姐,你与人花前月下,临川姐夫不知道要作何感想啊。”独孤莫云一脸嬉笑,掏出锦囊对着她晃了晃,“这个定情信物你还是收了,敏之姐夫知道了一定很欣喜啊!”

    “你这混蛋,敢和临川多嘴你就死定了!”独孤渃出就给独孤莫云脑袋一个大响栗子,“笨笨脚的,在祠堂里打烂什么了!”

    独孤莫云满不在乎的:“好像是个花瓶。我捡了一粒猫屎放在旁边,明天打扫的人只会当是猫儿打烂的。”

    正着,两人已经走到门口,正见于大人送着父母从另一厢出来。

    独孤夫人见一双儿女也在于府,觉得有些奇怪,“你们不是在家读书不来的吗?席上也没见到,跑哪去了。”

    独孤莫云嬉笑着:“我们和敏之赏月去了!”

    独孤渃从背后揪住独孤莫云的,狠狠的用力掐。

    “姐姐,这个捡过”独孤莫云上吃痛,高声喊了起来。

    独孤渃赶紧松开,另一只出拳向他打去。独孤莫云左闪右避,两人一路连推带打,上了独孤府的马车。

    夫人一脸慈爱,看着一双儿女打打闹闹。独孤长信则在一旁唉声叹气,不住的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