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惊蛰万物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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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放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昨晚一夜缠绵颠鸾倒凤,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窗边抚琴的女子,脸上隐隐挂着泪痕。

    古往今来,青楼多薄命女子,这些青楼女子多半身世凄凉,有的是触犯朝廷的官家姐,有的是穷人卖入青楼,有的是落难的富家千金,人前强颜欢笑,背地里却默默流泪。

    两人虽则一夜缠绵,颠鸾倒凤,彼此却是那么陌生。

    宁放自父母去世后,家中拮据,没钱捧四大才女,只能来这里听听曲儿,于他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

    起来梳洗毕,霍玉叫人送来了点心,两人刚坐到桌边,便听外面一阵喧哗,有人大喊大叫,老鸨大声喊着。

    “外面出什么事了?”

    霍玉走到窗边,拉开帘子向外面看去。

    院子里,一个服饰华贵的少年公子正在撒泼,指挥带来的家丁打砸,姑娘们吓得四处躲避,楼内的嫖客纷纷走出来看热闹。

    “都给我听着,今天李姑娘不出来见我,我就把这里砸了,给我砸。”

    “段少爷,实在不凑巧,今天李姑娘身体不舒服,您改日再来吧。”

    老鸨五娘急得团团转,连连好话,但那少爷丝毫不理,这一看就是争风吃醋,在青楼里司空见惯,周围围观的都跟着起哄,没人敢管。

    “是段家的少爷。”宁放微微皱眉。

    院子里的少年公子是老凤祥绸缎庄段家的公子,也是西城有名的恶少,仗着段家的权势为非作歹,无人敢惹。

    俗话老子英雄儿好汉,可这段少爷丝毫没有继承一点段九锡的气概,胡作非为,无恶不作。去年冬天,是段家民团从山贼里救了宁放,此时,看到段家恶少,宁放皱眉叹息。

    那段少爷在院子里打砸了一通,直到老鸨另外找了四五个姑娘陪他,才让他罢。

    霍玉出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李念奴被一个叫黄三爷的西戎富商包了,黄三爷就在屋里和李念奴饮酒,外面闹得那么大,始终没有露面。

    “宁公子,这黄三爷可是个人物,他自打来苏园,就喜欢上了李姑娘,天天包着,挥金如土。楼里的姑娘都没见过出那么大方的主。”

    “黄爷是西戎人?”

    宁放微微诧异,现今大德朝和西戎关系敏感,民间更是很少来往,这黄三爷竟然毫无顾忌地公然来苏园取乐。不过,这年月有钱能使鬼推磨,想必是黄三爷出阔绰,也不奇怪。

    对青楼这种地方来,争风吃醋是家常便饭,所以很快外面就恢复了莺歌燕舞,歌舞升平。

    直到午后,那黄三爷才从李念奴屋里出来,宁放凑到窗边,只见那人鹰鼻阔目,骨骼古怪,穿着华贵,坐着一乘软轿离去。

    ————

    惊蛰那天,居然下雪了。

    雪是宁放从苏园回来的第二天下的,纷纷扬扬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全城都是一片银白色世界。

    气温也骤然下降,宁放起来,冷的打哆嗦,李冶没有出去干活,生起火炉,在烧热水。

    宁放出了门,想去任店喝酒御寒,走到西门口却看见郑秀才佝偻着身子走过来。

    “郑先生好久不见了。”

    宁放有几天没见郑秀才去喝茶,有点奇怪。之前郑秀才可是天天都要去喝茶。

    “宁公子”郑秀才停下来,打着哆嗦:“赫老病了几天了,是伤感,昨夜大雪受惊又加重了,我这不是去请先生。”

    宁放呃了一声,赫老年纪大了,有点头疼脑热一时半会好不起来并不奇怪,郑秀才拱拱,哆哆嗦嗦走了。

    宁放去任店打了一壶酒,打算回家喝,转眼一想,转身向白山棋院走去。

    惊蛰万物起,春雷惊百虫,意味着节气进入了仲春,万物开始运转。田家几日闲,耕种从此起。也即是春耕开始了。

    护城河两岸,雪还没有消融,菜农就已经开始在地里忙碌起来了,对农人来,惊蛰是播下希望和种子的时候,寒冷阻拦不了人们,河边渡口,瘸子老段无聊地坐着,看见宁放远远地向他打招呼。

    到了白山棋院,沈姑姑正在院外扫雪。

    “宁公子来了”

    “沈姑娘好”

    沈姑姑抿着嘴一笑,寒暄了几句,她虽然在笑,但眉宇间掩饰不住淡淡的担忧。

    “顾老怎么样了?”宁放跟着沈姑姑进去,问道。

    “病了十多天了,大夫来看了,是伤寒,总是不好”沈姑姑轻轻地道:“宁公子你先在院里喝会儿茶,赫老刚睡着,等会儿再进去。”

    “哦”

    “不妨事,宁公子我去给你泡茶。”沈姑姑着,跑去给宁放泡茶去了。

    宁放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坐下,打量着周围,院子里拾掇得干净利落,角落一藤葡萄蔓伸到院墙上,葡萄架下,摆着一排花盆,里面有几株野花开的正艳。都是沈姑姑从野外采的。

    沈姑姑端着茶出来:“宁公子,喝茶。”

    “多谢沈姑娘。”在古代女子地位是很低的,但不知为何,宁放对这位奇女子一直很敬重,客客气气地回道。

    范五爷跑进来,满头大汗,他正在后面菜园干活,跟宁放打声招呼,便去厨房烧水熬药。

    宁放坐着喝了半天茶,沈姑姑进屋看了看,赫老醒了,让他进去。

    屋子里弥漫着扑鼻的药气,赫老躺在床上,半个月时间,原本健康的脸色变得蜡黄消瘦,像老了十岁。

    “赫老”

    宁放叫了一声,在床边坐下。

    “宁公子,谢谢你来看老朽”赫老喘息着,艰难地道:“老朽这场病,只怕是熬不过去了。”

    伤寒这种病大不大,一般大夫都能医治,只是赫老年老体衰,才久治不愈。

    宁放陪着了半天话,范五爷把熬好的中药端上来,一股浓浓的药味让宁放不禁皱眉。

    惊蛰后的第六天,宁放在任店和赵吉祯喝的酩酊大醉,天黑了才摇摇晃晃地走回家。

    刚转过城墙根,便看见胡同后面的宁二鬼鬼祟祟地跳进了旁边的一家铺子,若是平日宁放懒得管他,可是酒劲上来,想到宁二和姚五一伙,心里一阵愤怒,悄悄地躲在后面。

    这段时间,官府就开始禁宵,主要是让百姓专心春耕,不要耽于其他娱乐。这会儿,离禁宵还有一段时间,街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

    过了半天,宁二从铺子里跳了出来,背上多了一个包裹,左右看看没人,迅速贴着城墙溜去。

    宁放喝的醉醺醺,迷迷糊糊,此时心里只有愤怒,脑子里一片空白,捡起一块破砖头,猛地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