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蚕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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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蚕学馆在西城墙外面,遥遥对着白山棋院,原本是一个土地庙,那年洪灾被淹后就荒废了,经风吹日晒,只剩下一个满目疮痍的大殿,连门窗都被菜农拆走了,衙门派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临时做为学馆。

    古代很重视桑植,农桑并举,为国家大事。朝廷经常颁布政策鼓励桑植,但因为多种因素沿海一带比较发达,北方虽有,却只是零零散散不成气候,教学的叫胡惟庸,便来自沿海。

    蚕学馆每日学习半天,去学的多数是如宁放这种闲散人,那些菜农天天早出晚归忙于生计,根本没时间去。宁放每日早上去西门里张家豆店吃一根油条,半碗豆浆,去学馆时便能看见沈姑姑和婵儿在河边跑步。

    他游好闲无所事事惯了,只是因为李冶一再央求,加上官府给点好处便去了。蚕学馆有十几个学生,都如宁放一样是附近的社会闲人,无所事事,却不愿意吃苦种田。内中有个叫张保的更是无赖混混。

    这便能看出朝廷政策的弊端,推广桑植本是好事,但真正需要的农户忙于生计焦头烂额,根本没闲时间去学习。衙门为了应付朝廷检查,无奈只能给点好处招些闲散人,至于这些人去了学不学就不管了。

    由于是官府办的,学馆非常严谨,从桑植理论到蚕织实践非常详尽,上午理论,下午实践。

    几日前,衙门管农桑的同治陈安来视察学馆,对学馆的情况大加赞赏,让衙役给学馆送来了岭南出的酸梅汤。

    六月酷热,外面晒得路面都发烫了,远处的护城河里,夏蝉啾啾,一群孩子在游泳。

    学馆里,胡惟庸正在讲理论课,宁放眯着眼看着外面,似听非听,很多东西看了就会,但是理论却很苦涩,让人昏昏欲睡。

    “东西掘畦,熟粪和土,耧平,下水;水宜湿透,然后布子。或和黍子同种,椹藉黍力,易为生发,又遮日色。或预于畦南、畦西种檾,后藉檾阴遮映夏日。长至三二寸,旱则浇之”

    胡惟庸的声音朗朗上口,在大殿内响着,然而底下多数人都恹恹欲睡。有顽童在庙外学着师傅的声音嬉闹。

    宁放有点困倦,便悄悄走出去,向护城河边走去。

    河边渡口,沈姑姑和韩鄙对弈,婵儿在旁边乖巧地扇着扇子。

    韩鄙去外地访友回来,路过渡口,沈姑姑和婵儿在河边纳凉,两人便对弈起来。

    宁放有半年未见过韩鄙了,走过去打招呼,两人对局,沈姑姑已经占了上风,韩老苦苦力撑顾不上话,摆了摆,婵儿嚷道:”宁公子,你又逃课了。”

    ”婵儿,这不叫逃课。”

    ”那叫什么?”

    ”叫—”宁放语塞。

    ”宁公子,这蚕学馆都教什么,莫不成也和孩子一样上课?”

    沈姑姑胜券在握,抬起头悠闲地问道。她很好奇一群成年人坐在学堂里听课是什么样子。

    宁放笑了笑,道:”沈姑娘笑了,学馆自然也是和别的一样。”便凑过去观棋,他的棋术一般,自然看不出什么,只好转过头逗婵儿。

    ”婵儿,你喜欢读书吗?”

    ”喜欢”

    婵儿咬着嘴唇不假思索地喊道,眼里闪着迷茫,她的父母都去世了,跟爷爷流浪到这里,爷爷染病死了。如果不是棋院收留了,估计现在早被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了。

    ”想不想去读书?”

    婵儿眨眨眼,看着远处的蚕学馆,一群少年蹲在学馆门口斗蛐蛐。

    渡口。

    早课后,宁放蹲在河边看张保和几个人斗蛐蛐。

    这些学生都是社会上无所事事的闲人,来学馆也是为了一些好处,上课昏昏欲睡,课后忙着赌博骗人。

    地上的简陋瓦罐里,两只蛐蛐正捉对厮杀,论斗蛐蛐,在这些人面前宁放就是祖宗。张保等人的蛐蛐都是在野外捉的,拿眼一看就知道货色,哪家输哪家赢一目了然。他不屑于和这帮混混为伍,只在旁边看着。

    沈姑姑和人下棋,婵儿就在旁边看热闹。旁边围了一圈人,都是纳凉的菜农。

    ”快押,快押,妈的,不押看什么热闹。”

    ”妈的,快点,别磨蹭。

    张保骂骂咧咧地催促着,拿着盆子一一个让人押钱,旁边的人也就星星散散地往盆子里扔钱,这种赌博民间很普遍,几乎是天天都有,赌博的人和看的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跟着兴奋。

    宁放饶有兴趣地看着,婵儿忽然跑过去和沈姑姑了句什么,沈姑姑拿出几文钱递给她,沈姑姑跑过来,一把扔进了张保面前的盆子里。

    ”婵儿,你也要赌?”

    宁放没有料到,诧异地问道。

    婵儿道:”我想赢,姑姑有钱了就让我去读私塾。”

    ”这钱是你的?”

    婵儿点点头,眼圈泛红了,宁放顿时明白了,这钱肯定是婵儿的爷爷留给她的。

    地上的瓦罐里,刚才胜利的是张保的花斑蛐蛐,第二场开始,场上很多人又押了花斑蛐蛐。

    和它对战的是一只青脸蛐蛐,身子瘦弱,却斗志昂扬,高昂着脑袋凶巴巴看着对。

    张保看着中盆子里的钱,摇了摇,露出满意地笑,他是老江湖了,开始并不在乎钱多少,只要有人参与赌就行了。

    他眯着眼看着面前唇红齿白的姑娘,心里一阵得意,赌徒就怕观众不上钩,上钩了非让对方脱层皮不可。

    张保重重地干咳两声,拿着马尾鬃毛轻轻挑逗花斑蛐蛐,花斑蛐蛐顿时昂起头,前腿弓起,闪电一般窜向对面的青脸,青脸蛐蛐的主人刚松开马尾鬃毛,对方就扑过来了,两只蛐蛐顿时厮杀在一起。

    ”咬啊,使劲咬,咬死它。”

    ”给老子狠狠咬”

    周围的人群疯狂地喊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亲自上阵,押了钱的人精神高度集中,紧张地盯着盆里,和赌徒一般。

    这种纯粹是赌博,和白文喜,陆九渊,韩鄙等人的赏玩不可同日而语。

    第一回合,青脸蛐蛐占了上风,但花斑蛐蛐并未丧失战斗力。婵儿押的是花斑蛐蛐,顿时撅着嘴巴,垂头丧气,宁放却松了口气,他看出张保的花斑蛐蛐有点来历,青脸蛐蛐虽然暂时占上风,未必是花斑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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