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流浪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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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朝宣武三年,黄河在商胡决堤,改道北流,其后十几年间,黄河洪水泛滥,屡屡冲开堤坝,给沿途带来了巨大的灾难,宣武十五年,黄河又在大名府决口,冲出一支向东流去,经沧州、乐陵、无棣入海。此后黄河北流,东流并存,即所谓两股河,洪水滔滔,频频决溢。

    面对这一历史性的新情况,朝野上下一片混乱,有一个叫李垂的大学士,上书朝廷,提出一个新的观点,他认为倘若坐视不管,任黄河一直向北流去,势必流入北方游牧民族境内,一旦水路一通,彪悍善战的游牧民族借水路而下,可只逼京师,则朝廷危难。

    这个叫李垂的大学士把朝廷着实吓了一大跳,其后十几年间朝廷采纳了李垂的建议,堵塞北流河道,人为筑坝遏水向东。但因为东流浅狭,堤坝未固,频频决堤,洪水泛滥,位于北流与东流之间的齐州,冀州等地灾难深重。

    当然,这些都是大环境,普通百姓大多不懂,只归咎于天灾,官府年年筹集资金加固堤坝,抗汛防洪,但年年加固,决溢仍频繁发生。洪灾不能防范,修筑堤坝的九辞公子倒是趁捞足了油水,赚的盘满钵满,赫老夫子和马掌柜,范五爷等人道此处自然都是愤懑不已。

    院子里,赫老夫子,钟兆文等人早就忘了这是寿宴,慷慨激昂,讨论河事,宁放悄悄拉着婵儿出了院子。

    他不读书,不懂大道理,也没有范五爷那样的忧国忧民,脑子里只想着改造方家宅子的事。

    外面一片宁静,道路上,桑铁匠赶着牛车刚从东城回来,跟宁放打着招呼。

    “宁公子,恭喜啊,你攀上高枝了。”

    “同喜同喜”

    桑铁匠走后,宁放问道:“婵儿,你喜欢什么样的宅子?”

    婵儿奇怪的看他一眼,想了想,道:“漂亮阔气,有很多房子,有花有草,还有猫儿和狗儿住的地方,最好还有私塾,那样就不用去外面上学了。”

    “私塾。”

    宁放沉吟着,心里倒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方家宅子阔大,里面如果设个私塾,弄些青竹,再取个风雅的名字。周公旦是读书人,肯定会喜欢。

    “婵儿,还有吗?”

    “还要”婵儿歪着脑袋想了想,道:“还要一个和我一样大的伙伴,话作伴。”

    “哈哈”宁放大笑,孩子的心里天真烂漫,很是有趣。

    这时已经是黄昏了,残阳余晖,远处的河边,渡口上一群进城卖菜归来的菜农正在坐船过河,瘸子老段沙哑着嗓子吼着谁也听不懂的歌,宁放和婵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沈姑姑从院子里跑出来,喊道宁公子,你怎么走了,等下还有宵夜,我精心准备的,你不尝尝。

    宁放拉着婵儿回去,那道碧玉翡翠鹅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还想看看沈姑姑又有什么花样。

    刚才的争论已经结束,院子里几个人在喝酒,赫老夫子兴致很高,范五爷鬓角插着花,边喝酒边高歌,棋院几人都是微醉了。

    众人喝酒聊天,不觉天快晚了,沈姑姑端上来今天寿宴的最后一道菜。

    盘子里,清汤淡水,摆着一个北瓜,雕上仙鹤形状,似展翅翱翔,做工精细,雕刻得惟妙惟肖,汤汁味浓清醇。杂以醒酒的药材,名神仙汤。

    “好一个神仙汤”

    众人纷纷拍叫好,赞不绝口。

    这顿寿宴在那些有钱的富人眼里称得上简陋,但却意境丛生,风雅至极。

    宁放喝的大醉,趴在桌上,直到后半夜才摇摇晃晃地回去。

    李冶已经睡了,听见他在院子里踉踉跄跄,起来去厨房拿了醋给他醒酒,这一折腾,两人一夜都没睡。

    第二天午后,宁放才醒来,拍拍脑袋爬起来,出了门径直去炭市街。

    方家宅子前面,攸宁正在歪着脑袋,看旁边的一个流浪画师在地上作画。

    那画师约莫三十岁左右,披头散发,衣衫破旧,坐在地上,有人叫画像便画,没人叫就闭目养神。赚了钱就去遇仙楼吃酒,或者去宜春院,已经在此几个月了。

    “姑爷,块来。”

    看见宁放,攸宁招喊道。

    宁放走过来,才醒悟过来。她和画师好了,他还在远处画师寥寥几笔,已经勾勒出了他的大体形貌。

    这不是胡闹吗,宁放微微生气,这舞文弄墨附庸风雅的事他以前倒是感兴趣,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改造宅子,哪有心思。

    “姑爷,别生气,画一个嘛。”

    攸宁看到宁放生气要走,拉着他的衣襟,哀求道。虽然和宁放也只是认识不到一个月,但她完全没有拘束。

    宁放皱眉要走,目光随意一瞥却微微吃惊,就这会儿功夫,那画师刷刷几笔,形神都有了一半,顿时诧异不已。

    这类流浪画师大街上随处可见,多数是滥竽充数,骗人钱的,宁放平日根本不屑一顾,但此时他惊讶了。

    婵儿笑嘻嘻地拉着他,那画师刷刷一阵,顷刻间,一个风轻云淡的少年形象跃然纸上。不但外形像,连神韵也有了几分。

    那画师也不抬头,道:“简单画十二文,公子要是想详尽点,要二十文钱。”

    宁放来了兴趣,点点头道:“你画吧,画好了给你三十文。”

    那画师眼前一亮,抬头看了宁放一眼,低头一阵勾染,眨眼功夫,就完成了。收起画笔,只等宁放给了钱就去遇仙楼吃酒。

    婵儿拿过画,赞叹道:“姑爷,他画的真像啊。”

    宣纸上,放荡不羁的公子哥儿形象栩栩如生,神似到了七成,宁放暗暗赞叹。这水平不知被陆九渊高出了多少倍,而且画师只是漫不经心地随便画了几下,他掏出三十文扔在地上,那画师却只捡了二十文便起身向遇仙楼走去了。

    攸宁吐吐舌头:“姑爷,他是不是傻,给钱都不要。”

    “他是觉得自己画的只值二十文,这人倒有点意思。”

    “姑爷,他在这里已经一个月了,我家主人也让他画过像,对他赞不绝口。”

    宁放看了一眼,那流浪画师正走进遇仙楼,心道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有时间倒要让他详细画一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