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白溪往事2
阿狗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繁乱的心绪平复下来些许。
“我爹在经历此事后,怎么都想不通。他待他们,明明是不薄的。为何他们,要将他赶尽杀绝?之后,他便生了一场大病。加之干旱之下,没有吃食,在饥饿和郁愁的侵袭下,郁郁而终了。”
紧接着,他又继续道。
穆卿离听罢,心一下子,便又被揪得紧了。
是啊,每个人在经历这样的事后,都会感到绝望吧。
尽心尽力帮助同村之人,施恩不图报。可到最后,落得个家毁名臭的下场。
杀死一个人最好的方式,莫过于诛心。李延平的心被诛死了,那他这个人,便活不成了。
她要是李延平,也应该会感到绝望,最后郁郁而终吧。
“阿狗”
穆卿离脱口喊道。
她很想安慰他,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无力的看着他,暗暗为他感到伤心和难过。
“后来”
阿狗并没有穆卿离想象中的那般脆弱,很快,他又开了口。
“娘亲葬了父亲之后,便欲带着我离开了白溪村。可是他们又,我是白溪村的人,是白溪村的血脉,不允许母亲将我带走。母亲苦苦哀求,让她带走我?可是,他们怎么都不肯。后来,母亲没有办法,只能撇下了我,独自一个人离开。
我知道母亲是没有抛弃我的,她只是想去搬救兵罢了。可是啊,她终究没能带来救兵。若干年之后,村里的人上山打柴,在一条偏僻的路上看到了她的尸骨。”
阿狗这话的时候,虽然眸中的泪不曾停过,但情绪,到底也能做到稳定了。至少不似之前一般,那么的气愤、激动
“他们怎么知道那尸骨,是你母亲的?”
此前,穆卿离还暗暗庆幸阿狗的母亲没有像他父亲一样死去。如此,明阿狗是有人照顾的,暂时不会孤苦一人,成为孤儿。
可谁曾想才没过多久,他的母亲也死了。加之她此前又曾拿阿狗母亲的命,攻击过他。
如此,这个消息对于穆卿离而言,无疑是很难接受的。
“我母亲在那场举村之人发起的动乱里,断了右脚处的一根脚指头。那具尸体的右脚,也断了一根脚指头。”
原来是这样。
也是,父亲母亲都丧了命,相比这个,他母亲脚指头被弄断了一事,又有什么可讲的呢?
此刻,穆卿离算是能够深深体会到阿狗的痛苦了。
“那你呢?你被留在白溪村里,你是怎么过的?”
眼下,穆卿离最关心的问题莫过于此了。
“呵~”
阿狗猝然冷笑一声。
“就这样过呗。被人丢在村口,跟野狗抢吃食。很多时候,我连村里都进不了。一进村,他们便会放狗咬我。他们还给我取名字,叫阿狗。时间长了,也就没有人记得我真正的名字了。”
阿狗冷着一张脸,淡淡道。
这些年来,他受了太多的白眼,早已经习惯了。
习惯到轻描淡写的,就能将自己所受过的苦与难详尽叙。
好像他口中那个受了那么多苦难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既然你是白溪村的血脉,那为何又不好好照顾你?你那个时候,才是个三岁稚子啊!”
可是,阿狗能淡定,穆卿离却淡定不了了。
此刻,她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一团烈火在烧。那团火,仿佛随时会将她的喉咙烧破。
给人改了一个极具侮辱性的名字?!让一个三岁稚子自生自灭,无人看顾
人心,怎能险恶到如此地步呢?
此番,穆卿离可谓是大开眼界啊!
“难道这么多人当中,没有一个人帮你?”
阿狗口中的白溪村实在太过恐怖,穆卿离有些不敢相信,以致于她做出不死心开问之举。
“没有。”
阿狗涩然道。
一瞬间,穆卿离突然就明白为何阿狗才十二三岁的年纪,就表现得这般成熟了。
原来,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
“你知道他们为何非要将我留下么?”
突然,阿狗反问起穆卿离来。
面对阿狗的这个问题,穆卿离一下子便被问懵了,木然摇了摇头。
但是她隐约觉得,这其中的原因,也不会让人感受到哪里去。
“村里有个风水先生,白溪村接二连三遭此横祸,是因为好运都被我家吸了去。若想改变村运,便要将霉运转嫁在我家家族的后代。而他们所谓的转嫁方式,是极尽努力的折辱我。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叫我痛不欲生。”
到这里,阿狗涩然一笑。
“他们,就是为了改运,才将我留在此地。谁又为了我,与整个村子为敌呢?”
阿狗已经得很明白了。
他的利益,与白溪村人的利益是对立的。没有人会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的利益。更没有人会为了别人的利益,而牺牲自己的利益。
也就是,从三岁父母亡故的开始,他便是自己一个人摸爬滚打活过来的。
想到此,穆卿离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岁啊,那可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有些成长迟缓的,甚至连话都不利索。
将这样状态的孩,丢弃在村口,让他独自一个人生活。
这种事,但凡是个人,即使想得出,都做不出来吧?!
他们难道没有孩子吗?看到阿狗这样年纪的孩子,难道就不会有一点恻隐之心吗?
此刻,穆卿离只觉得她的心,寒得可怕。
她曾听人过:唯日光与人心不能直视。
那个时候,她觉得这句话扯得不行。
一心觉得人心,还是很善的。至少她碰到的那些人,绝大多数都是善的。
可当她听了在阿狗身上发生的这故事后,她开始觉得这句话有点道理了。
上百口人,在面对李延平一家的那般惨剧时,竟没有一个站出来话。
哪怕,只是一个,都没有人出来啊
若此前,她还对白溪村村民的死而感到愤愤不平。那这一刻,穆卿离便要重新审视自己这“泛滥”的同情心了。
“那这几年,你是怎么活的啊”
这一次,穆卿离也有些绷不住了,眼眸中酸泪直泛,难受非常。
其它季节还好,一想到寒冷的冬季,穆卿离就觉得很窒息。
她实在不敢想象年纪幼的阿狗,在冰天雪地中冻得瑟瑟发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