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全省统一的模拟考试在一月下旬如期进行, 最后一科结束后,响起满室的松气声。为了过个好年, 大家辛辛苦苦半个月,比加班完成大项目还累。
结夏瘫在椅子上, 还没从考试的紧张中缓过来, 讲台上清洁委员喊她:“结夏、季远、王明、刘菁,你们几个记得留下来做值日, 别逃啊!”
刘菁翻白眼:“别在姐正放松的时候这么煞风景的话。”
清洁委员笑一声, 继而开始分配工作。
教室不大, 擦桌扫地拖地倒垃圾四个人绰绰有余,刘菁捡懒第一时间冲上讲台擦黑板,王明在一旁吐槽,比起倒垃圾, 结夏还是觉得拖地更轻松, 就径直走去后排柜子拿拖把。
目光不由自主朝薄耀光的座位看去,那里已经空了,只留一张写满计算步骤的草稿纸。
她低头瞄了两眼, 认出几道理综题,见他得出的答案跟自己一样,不知该安心还是忐忑。
倒不是她瞧不起差生,可薄耀光的成绩……就从没及格过。
“哟, 结夏,在这儿睹物思人呢?”
还在回想那几道题,脑后响起沈临风揶揄的笑声。
结夏对此已经习惯, 脸都懒得红了,朝他身后望了望,满教室都没瞧见薄耀光,耐不住问一句:“他这么快就走了?平时不都和你们一起的吗?”
提到这事,沈临风笑容淡下,脸色变得不太好看,支吾了会儿,告诉她答案:“哦,他父母来接他。”
“这样……”
结夏没再多问,拎了拖把准备去水池清洗,走到门口,又听得身后人补一句:“那啥,下周四耀哥生日。”
她回头,沈临风邀请道,“我算零点整给他来个惊喜,锐子他们都去,李菲她们估计也来,你一起吗?”
考虑到家里的门禁,结夏略略迟疑,但还是很快点了头。
毕竟是薄耀光18岁的生日,她不想错过,到时候让宋晴帮忙掩护就是,跨年夜就是多亏了宋晴她才能玩到一点回家。
出了教室,走廊来来往往都是对答案的学生,她竖着耳朵听了会儿,感觉右手一轻,扭头就见季远提着两根拖把站在身后。
额发下的眼,漆黑而深邃。
自从平安夜的告白后,两人还没有好好过话,季远埋首学习忙得昏天黑地,未再提及那天的事,如此一来结夏也没好特意开口完被薄耀光断的拒绝。
“我自己拿吧。”
她愣了一瞬后,很快伸出手,然而季远只是淡瞥她一眼便错身走去她前面,身姿笔挺,即便什么都没,也透出难以忽视的气势。
结夏追上去,没好再坚持要拖把,缓步走在他身边,有隐约的尴尬流淌在沉默间。
她不自在地把头发别去耳后,没话找话地:“听成绩很快就出来,放假前会开一次家长会专门一模的事。”
季远应一声,眉心皱着,侧颜看上去似乎有些紧绷。
“你在紧张吗?”
“……有点。”
结夏觉得他的担心完全多余,照他的成绩来看,妥妥的省第一。
“该紧张的是我们这些学渣,我刚才对了下答案,发现理综错了好几道大题,估计分数创新低。”
“哪几道题?”见她苦恼,季远便问了句,听了她报出的答案后,唇角不禁泛起浅淡笑意,“都答对了。”
结夏愕然,这么,薄耀光他……!
是她狗眼看人低了,那几道题挺难,她都算了好久才解出来,即便得出答案也挺不确定,如今听季远都是对的,那还真是让人安心又意外。
薄耀光什么时候走上了学渣逆袭的道路?上次月考明明还……
她拧眉,忽然记不起他的名次。
她的注意力一直在自己和自己排名前面的同学上,这几次考试她都稳定在前十,班主任找她谈过话,她如果保持这个势头再加把劲儿,兴许能够摸到A大的线。
晃神间便到了洗手间门口,季远拎着拖把进了男厕,结夏站在外面等他。
清洗拖把的空档,不少学生已陆续回家,折返回高三6班的路上就变得格外空旷安静。
季远瞥一眼默默走在身边的人,忽然开了口,尾音带了丝紧绷:“寒假,有空吗?”
结夏微愣,并未急着回答,而是先问:“怎么了吗?”
“春节一起去寺庙求签如何?听很灵。”
她没料到季远也信这些,看向他的目光露出几分微妙。
季远瞧得一清二楚,有些恼地别过脸,唇紧抿成线:“我以为你们女生喜欢这些。”
这是……为了她才提出来的吗?
结夏终于明白过来,季远是在约她寒假一起出去。
想到平安夜他的告白,不由生出几分为难,保险起见还是问了句,“这算是…约、约会吗?”
虽然季远上辈子活到26岁也没有过正式交往的女朋友,可这样出众的外貌和驰骋商界的魄力,身边不乏蜂拥而至的女伴。偶尔酒后顺势缠绵,会留下黑卡或支票,但主动邀请的事从未有过,更别提特意抽时间安排一场约会。
这算是他第一次约女孩子单独出去。
被她拆穿有些赧然,季远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最后给出一个肯定的“是”。
“元旦就想约你跨年,但当时忙着准备一模,抽不出时间,春节我能空出几天。”
他以为结夏肯定会答应,所以被拒绝时,整个人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少女眼里噙着歉意,语气却十分果决:“如果是约会的话,抱歉我不能赴约。”
隐约察觉到什么,却又有些不敢相信,拧眉问她:“……为什么?”
话题终于回到平安夜的那一天,墙壁遮掩了阳光,结夏站在那片灰色阴影中,握紧手,郑重其事地开口:“关于你毕业后在一起的那件事,当时被薄耀光断了,所以我还没有给你回答……”
这话让季远一愣。
那天的告白他并未要她的回答,他那句话,根本就是早已单方面做了决定的肯定句。如今听她的意思,似是要拒绝。
怎么可能?
他心里震惊,低眉看着少女饱满的唇一张一合就要出残忍的话来,第一次生出逃避的怯意。
没有给她下去的机会,他扭头就走。
那背影,不出的惊惶。
结夏赶紧追上,话未来得及出口,已被他堵住:少年背对着她,浑身都绷紧,以至于声音听上去僵硬异常。
“拒绝的话我不想听……”
“可是……”即便觉得抱歉,有些话也还是要的,不能这么不清不楚地拖下去,见季远加快脚步很快拉开距离,她只好扬声唤他,“季远!你听我。”
颀长身影勾着清寒,很快消失在拐角。
刘菁已经擦完了黑板和讲桌,跑得不见踪影,王明扫完地,带上垃圾下楼回家,结夏跑回空荡荡的教室,便只见着季远一人。
他沉默地扫着教室,对她视而不见。
这样冷着脸的他,让人有点害怕。
结夏抿紧唇,拿了靠在墙边的拖把也跟着沉默扫。当两人都从后门拖到前门,拖把碰撞到一起的时候,结夏总算找到机会开口。
“季远,对不起……”
也就是在她出那三个字的时候,手里的拖把被他猛地扯到一边,整个人后退了几步,最后抵上前门的墙。
手腕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他捉住,少年清寒的眼倒映着她惊慌的面容。
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绷紧,呼吸极具侵略性,什么话都无需,就叫人动弹不得。
对视间,季远好似含了冰的声音晦暗响起:“我了,拒绝的话不听。”
……
暮色渐沉。
车向西行驶,一路看残阳落入地平线,那种感觉令人十分压抑。
薄耀光在后座烦躁地扯衣领,远远瞧见枫树林后面的独栋别墅,心情恶劣到极致,这里是薄父的窝——平日里和一群妖艳女人鬼混的破地儿。
前排那对貌合神离的夫妻是商业联姻的产物,彼此约定好结婚生完孩子后便各玩各,因而除了双方长辈祝寿和过年的时候装装恩爱外,别的时候彼此连个影子都见不着。
今早接到薄父电话,要来接他,胃里那股恶心感到现在都没散去。
往年都是临近除夕才接他过去,今年提前那么久,想也知道原因。
见他一路沉默也不发问,前排两个人倒是沉不住气,保养得像20出头的女人扭过头来:“我前天还在海边度假,你爸爸一个电话我就急匆匆赶回来,知道为什么吗?”
薄耀光没理,皱着眉偏头看窗外。
女人啧了一声,继续,“这孩子,越来越没礼貌。”
薄父从后视镜看了儿子一眼,神色冷淡得仿佛在看陌生人,然后嬉皮笑脸对身旁的女人道:“马上18岁了,能没点儿脾气?好了,你直接跟他吧,何必吊他胃口。”
女人嗔怪地瞪他一眼,眉眼里风情万种。
薄父有些晃神,腾出一只手在她腿上摸了把,对视间,彼此心领神会。
不过眼下有要事,便敛了心神,继续同薄耀光讲:“下周就是你18岁的生日,老爷子很重视,要给你办个席。”
提到老爷子,薄耀光眉心褶皱稍平:“让他老人家不用这么麻烦,家里人吃顿饭就行。”
“这哪儿成?”薄父嗤笑,“你代表的可是我们薄家的脸面,我当年过生排场多大你可知道?到了你这辈要更盛大才不会被圈里人比下去。”
薄耀光兴趣缺缺,冷着脸不发一语,一个只会吃吃喝喝玩女人,放着公司事务不管,成天舔着脸讨好老爷子要钱花的二世祖,他看不起。
车驶入大门,院中喷泉衬得车内越发死寂。
哗哗水声中,女人再次开口:“顺便,把出国的事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