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结下梁子
怀揣心思的纤墨,在各种或关切、或看戏的眼神中,与竹染姑姑一起搬入狐狸所在的西合院。
西合院位置虽是最偏,但占地却是不少。清澈透亮的泉水自边春后山流下,形成条蜿蜒的溪流入西合院中。沿着溪流建有四五间独立房舍,以游廊水榭相连,很是意趣。
纤墨选了套房外种有大丛芭蕉树的房舍,才收拾出正厅,还未与竹染姑姑将内室收拾好,便迎来了前来窜门的狐狸,后面跟着他的照管姑姑——静茹姑姑。
狐狸立于正房门槛上,一副看新奇的模样。两只白毛爪抱着根油光发亮的烧鸡腿,边啃食边打量房中陈设。
竹染姑姑笑着上前招呼道:“仙君院里坐,屋内还未收拾妥当,凌乱得很。”她欲引狐狸至院中的芭蕉树下坐下。
狐狸却是恍若不懂竹染姑姑所言,并不搭理。
静茹姑姑在他身后笑道:“仙君听闻他三师姐搬来此处,高兴得什么似的。便是与他平日最爱的吃食,他也坐不下来,非要来瞧上一眼不可。”
正从内室走出的纤墨闻言暗嗤,狐狸要是坐得住,师父也不会将这烫狐狸丢给自己。也好,她便训出个跟班来,而后与二师兄一样,支使他团团转。
纤墨的圆脸挂着笑眯了眼的笑容道:“师父让我来照顾师弟,我亦是高兴得很。师弟,我们玩去。”伸欲拉狐狸的臂膀出去。
哪曾想狐狸的身子刺溜一下,从她身旁绕过,窜上了摆在正堂的罗汉床。
罗汉床已铺上软软厚厚的,在阳光映射下,会泛出流光的云锦垫,这可是纤墨卖了些乖才从织女姐姐处讨来。如今被一双脏爪踩上,纤墨有些心塞。再看另两只油腻腻的爪子中抱着的、油汁欲滴的烤肉腿,纤墨更是心惊。
纤墨掩住焦急,极力保持声线柔和,“师弟,师弟出来坐,师姐与你看好玩的。”她心急之下想不到更有吸引力的辞。
“仙君,下来玩。”静茹姑姑自是明白,也急急喊道。
狐狸若是听话又怎会弄得翼双门上下鹤飞鹿鸣,他此次前来便是要寻些乐子,顺带还眼前圆胖丫头的扯耳之仇。之前没找上她,是因他还没忙过来。如今圆胖丫头自己送上门,哼哼,他嘴啃食得更是欢快。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纤墨眼睁睁的瞧着一大块鸡肉从狐狸的尖嘴巴中漏出,掉在了云锦软垫之上。
那泛着油光掉下的鸡肉,在云锦上缓缓染出一圈深色油渍。
纤墨愣了半晌,再无法保持和善的形象,气急败坏的嚷道:“死狐狸,你给我下来。”
狐狸似乎被嚷声惊住,从美味中抬头呆愣愣的瞧向纤墨。可纤墨发誓,她瞧见了狐狸眸中一闪而逝的笑意。
纤墨愤怒了,她确定狐狸是故意的,故意跳上锦垫,故意让她的锦垫沾染油渍。狐狸什么都懂,之所以一副懵懂未开的样子,不过是为了方便撒泼装混。这种伎俩与她时不时在众仙家面前装傻充楞,逃避修炼是一个套路。
怒及的纤墨二话不转动食指,一道金线从她腕上流出,闪电般袭向狐狸,未及眨眼,狐狸的那双前爪与鸡腿已被金索绑住,不受控制的飞身浮在纤墨身前。
狐狸最喜胡闹,不为其他,只为享受那种受他荼毒之后,无可奈何的愤怒与抓狂的声音。
可他此次面对的不是碍于他未开化、碍于他身份、碍于宠溺等各种讲道理的仙者。而是与他一样,睚眦必报的纤墨。再者他也未料到圆脸会直接动,也未料到圆脸还会法术,更是安心的欣赏圆脸发怒的模样。
待他反应过来后,身子已被缚住浮在空中。他只能慌乱的在空中蹬着两只后爪,只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移动。
纤墨带上恶意的微笑,她虽不曾用心学过仙术,可在众多仙家的哄诱下,却也学得些有趣耍滑的仙法。此流金索便是文意姐姐所授,只需集中意念,便能驱动腕上金丝镯化作流光,捆绑后山的飞鸟兽。好看又好用,纤墨最是喜爱,也用的最是熟练。
纤墨抬起的右,掌心突然出现一根戒尺,她摇着戒尺在左上一下下的轻拍。亲蔑的瞧着还在不停挣扎的狐狸,缓缓道:“狐狸,跟师姐耍心?”
竹染姑姑慌忙上前劝止,“仙君还,也不是故意的,弄脏些物什也算不得什么。”
静茹姑姑亦在旁道:“三仙君,仙君不懂事,实在对不住。姑姑定将那锦塌浣洗如新,仙君快与师姐道歉。”
狐狸的红宝石双眸翻不出白眼,只能扭头表示傲气。
纤墨气性上来,又那会理会姑姑们什么,加之更看不得狐狸一副傲气,照着白毛屁股便挥下了戒尺。
狐狸作为最年幼的狐王孙,在青丘横行胡闹六百年。最多挨过几句爹娘的斥责,何曾被碰过一根指头,如今冷不丁挨了这么一戒尺,连屁股上的疼痛都未察觉,直接蒙住。
纤墨的戒尺又挥了下来,“还不道歉?”
竹染姑姑哎哟哟的扯住纤墨道:“三仙君,三仙君使不得。”
虽然狐狸上蹿下跳也常惹的静茹姑姑气恼不已,可这会听着那戒尺啪啪的打在狐狸身上,却心疼的紧。她挡在纤墨身前,护着狐狸道:“三仙君,仙君还,训训就好,可别打坏了。”
竹染姑姑肃色道:“你长这么大,可有谁打罚过你。”
狐狸总算回过神来,直接惨叫,这惨烈声估计震得满院子的树叶都颤上一颤。
二师兄季风正巧来探望搬新屋的师妹,这右腿刚跨上西和院的门槛,便被突如其来的惨叫声,惊的一个趔趄。转念间即猜到是惯爱到处撒野的师弟正挨师妹的训诫,未免错失精彩瞬间,他连一刻也不愿浪费,果断瞬移至惨叫声所在。
这也是纤墨第一次实实在在的动,她的戒尺之前只作势催赶过蚁虫鸟兽。如今听着狐狸叫的惨烈,她亦是心虚。只是她还在迟疑是否收起中戒尺,屋中便多了位突如其来的闯入者。
季风向来脸皮颇厚,自顾自找了张靠椅坐下,翘着二郎腿啧啧笑道:“师弟又做什么了,竟惹得我们一向温和可爱的师妹不但用上了流金索,还用上了戒尺。”
两位姑姑不好再多言,默默退至一旁。
狐狸抽泣着浮在半空,两只红玛瑙般的眼瞳充盈着波光。
纤墨尴尬的嘿嘿道:“二师兄,有事?”
想着堆成山的公务,季风自动忽略师妹的问题,转而幸灾乐祸的对狐狸道:“师弟,挨师姐打了吧,啧啧,可怜的,怎么惹师姐的。”又对纤墨舔着脸道,“师妹继续,师兄就是过来坐坐,不必管我。”一副欲看热闹的兴奋样。
纤墨当着师兄的面,自不好意思再挥动中的戒尺,她假笑的将戒尺递向师兄,“师弟顽劣,师妹也不知如何教导,不若师兄你指点师妹一二?”
季风只想愉悦的看着狐狸挨打受惩戒。狐狸之前弄乱他房舍的账他还没算,不是他不计较,是他的身份总不能与只未开化兽计较。闻言连忙摇摆脑,差点连脚也摇了起来,推脱道:“师父亲自指定师妹教导师弟,师兄怎敢越主代庖。再者,孩子顽劣不听劝,是该好好打一顿,师妹继续。”
狐狸如今深深体味到翼双门与青丘的不一样。在青丘,谁敢打他,谁敢起哄看热闹。他要回青丘,他不要呆在这里,只是此刻他的心声无人能懂。
虽二师兄来此目的是起哄看热闹,无意中却阻了纤墨的责罚。
纤墨收起戒尺,颇有气势的威胁狐狸道:“看在二师兄与两位姑姑的份上,今日我便饶了你。下次若再敢顽劣,师姐定打烂你的屁股,知道不?”
季风闻言懊悔不已,早知如此,他便应躲在一旁偷偷的瞧,指不定狐狸还得多挨两戒尺。
狐狸却不领情,扭着脑袋,含着泪珠继续傲气。
只是那盈盈水瞳却更显得委屈可怜,静茹姑姑瞧得心尖颤抖。她上前抱起狐狸代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们仙君以后再不顽劣。”
有此台阶,纤墨顺势收回了狐狸身上的流金索。
狐狸浑身一松,自知被解开束缚。两腿一蹬,跳出静茹姑姑的怀抱。同时狠狠的将爪中剩下的鸡腿往纤墨身上一扔,眨眼间窜出房外,不见踪迹。
纤墨不妨,没有躲过这飞来一腿,胸前被狠砸一下。随着鸡腿啪嗒落地,一大块油污出现在她淡绿色外袍上,纤墨被恶心的几近跳脚大叫。
两位姑姑也未料到狐狸突如其来的一扔,面面相觑。
季风本在懊悔中,先是愣着,而后看着师妹胸前的大块油污与扭曲的神色,闷笑不止。
深深的吸了口气才将将平定心情的纤墨,自是注意到一旁二师兄无声的笑得欢乐。她黑着脸道:“二师兄,你法力高强,不如帮师妹追回师弟?”
戏已散场,季风压下笑意,起身打着哈哈敷衍道:“师兄那还有好多公务要处理,下次下次,师妹忙。”着脚底抹油溜了,走时还不无遗憾的暗忖,只可惜师弟无有仙术,只能逃窜,若是能打上一架便更精彩了。
竹染姑姑见二仙君离开,拉着纤墨往内室走去,“三仙君的衣裳本该换了,姑姑为你做了件新袍子,便是等着搬新屋后换上,如今正好试试。”又回首故意大声道:“你家仙君真是太过顽劣,静茹姑姑合该与他好好讲讲规矩。”
本是有些尴尬的静茹姑姑收到竹染姑姑眼中的笑意,忙道:“竹染姑姑的是,我这便去寻他回来。”
纤墨还怔在这团恶心的油污中,便也轻易被竹染姑姑拉进内室,换上竹染姑姑新置的衣裳。
竹染姑姑故意拉着纤墨上下打量,不停的称赞。只是这些称赞声被纤墨自动忽略,她心中只有一个执念,“死狐狸,给本师姐等着,不将你那团白毛沾满油污,我便不是你师姐。”
她已全然忘却自己初来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