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厌照番番外(全文终)
金陵城乌衣古巷最近有一户新搬来的人家,看着像夫妻两个,但又跟寻常的夫妻不大像,大约是那个女的鲜少穿裙装,经常挂着一身男士红袍的缘故。他们自己打扬州来,但一开口却是明显的京城口音。
“你瞧见过正脸没,两个人长得俊哟,比咱们秦淮河边上那些人儿都好看!那个姑娘的睫毛,跟蛾子翅膀那么长!那个哥的嘴唇,跟鸭血那么红!”
“见过见过,昨儿我喝兄弟去秦淮画舫喝酒,正好遇见了。那女的穿着一身宽松的红袍,却还是能看出那身段跟柳枝儿一样,瞧着柔弱又娇俏,但脾气可真不。一个喝醉了的五品官老爷去招惹她,她抄起半个西瓜就盖官老爷头顶上去了。”
“后来怎么样了?”
“官老爷气坏了,抓住她的衣裳就扯,她家里那位,就是经常穿紫色袍子的那个,从天而降,一脚把官老爷踹秦淮河去了,好几个官差下河去捞上来的。”
“哎哟哟,打了官老爷可不得了,这俩人该不会被关起来吧?”
“没有。起来还怪邪乎的,今天晨间,官老爷就被查出筑堤公款,是要流放到岭南呢。”
昨夜,乔不厌去画舫看姑娘,不出所料,她又打人了,而且打的还是官老爷。
自从前年六月初八,在高昌不夜城把那驻疆狗官揍得皮青脸肿后,她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从此去娱乐场所欣赏节目不顺带揍一个动动脚的狗官,她就浑身不得劲儿。
姜初照揪着她的后衣领把她拎出画舫,走到无人的巷的时候,她还气鼓鼓的,一个劲儿地抖擞肩膀,企图把脖颈后的抖擞掉:“我都没施展开呢,你怎么就把人踹下去了,你也知道我有阴影不敢下水。就是怨你,不然我会打得更痛快。”
姜初照望了望头顶明月,一时间不知该训她,还是该哄她。
想了会儿,觉得事情还是有点严重,就按住泥鳅一样来回拧的人儿,低头道:“今天我要是再晚下来一会儿,你就又被人欺负了。了多少回,不是不让你打架,你好歹先喊我一嗓子。”
她终于不扭了,但还是没消气,踢开脚边的石子,嘟囔道:“可是你在楼上!上跟如公子谈事,我叫你的话不是打扰你吗。”
他唇角抽了抽:“你在楼下跟狗官打架闹出的动静就不打扰我了?”捏了捏她鼓起来的腮肉,“再者,谭雪如哪里有乔不厌重要?”
她这才消了气。
还抬起爪子特豪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是太孝顺了,母后下次肯定带上你。”
这句话出来的当下,乔不厌就后悔了。
她讪笑着退了两步,就发现袍子依旧被脖颈后的大紧紧抓着,她想再往后退已经退不动了。
月下,公子的脸上浮出幽幽的笑,又摄人又漂亮:“我真是太喜欢,这个不长记性的阿厌了。”
“母后”在姜初照这儿是不可提的禁词。
他永远也忘不了,自己上辈子明明已经过世了,可再次睁眼时,却就发现自己身处京疆古道上的长安驿。
楞楞地看向窗外,发现白鱼正穿戴着他从西疆买来、准备送给阿厌的裙子和额饰,皱着一张脸,问等候在屋外的副将:“现在可以带我去见你家那位太子了吗,还是你根本就是诓我的?太子怎么会这么幼稚,花钱雇我演戏去气他的太子妃呢?”
他心头当即涌上一阵颤抖。
这这是回到了二十岁那年吗?
副将把白鱼挡在门外,进来请示,已经找好了人,太子殿下是否要过目。
他猛然记起这一天是哪一天,嗖的一下从床上跳下来,披上外袍和战甲,控制住不断颤抖的牙关:“给我备马要最快最快的那种!”
这辈子不能再晚了,若是再晚,他的阿厌就又被皇叔欺负了去。
副将茫然无措:“外面那个姑娘怎么办?”
“赶紧给钱打发走!”
“她身上还穿着殿下买的衣裳”
“我不要了!让她一起穿走!”姜初照忿忿咬牙:她穿过的肯定有孜然味,还怎么再送给阿厌。
不由地想到上辈子白鱼进了皇宫,明明好只陪他演几天戏就离开,可她却把成安殿当成自己家一样赖着不走,坐阿厌坐过的绣墩,用阿厌用过的碗筷,摸阿厌摸过的床帐,还睡阿!厌躺过的床。
太气人了,这些东西都沾上了他最讨厌的孜然味。
更气人的是,孜然味把阿厌留下的香香的味道全盖住了。
白鱼却高兴得很,还在床上跟蚯蚓一样来回蠕动:“皇帝陛下的窗就是宽哎!这里能容下五六条白鱼了吧!”
白鱼站在他面前,沉默了好半晌,最后又怯弱又期待地举起来:“烧了多可惜,这床看着很值钱哎,不如叫人拆成木头送给我,我明天就走了,顺便把它运回长安城,能卖个好价钱。”
想到上辈子这些糟心事儿,他连见都不想见门外那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去,跨上骏马就往东边跑,只留给白鱼一个背影。
但没想到更糟心的却是在后头。
他一路换马,终于比上一世提前了两天赶回京城,策马奔向成安殿,看到他日思夜想了整整两年、此刻坐在殿前完好如初的姑娘,几乎要落下泪来。
“母后等你好久了。”
他心生惊异:“哪个母后?我母后已过世十七年了还是父皇刚娶不久的那个老婆?”
晨风吹起眼前人柔软的额发,日光照耀着她璀璨的笑容:“不才在下,正是你父皇刚娶不久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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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天霹雳。
从此,“母后”二字,稳稳当当落在了姜初照的雷区。
即便是现在,她已不是太后,他已不是皇帝,姜初照依然觉得这两个字提不得。但乔不厌却像是形成了难以戒掉的习惯,乐坏了或气急了的时候,这个词总是不受控制地从她嘴里蹦出来。
于是他不得不吓唬她:“你以后再提这个词,那当天晚上,我就——”
凑近她耳朵:“要耍流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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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乔不厌咬着他肩前的肉,呜呜呜地哭。
“姜初照,我不是上辈子的我”
!
“嗯,我知道。”
“我前二十六岁没有经历过房事,我痛呀。”
“嗯,我知道。你现在二十八岁了,两年了,还在痛吗?”他低笑着,亲了亲她的眼尾,“怎么只有哭声,却不掉泪的。”
她被识破后,牙关便松开那口肉,盯着那片被咬出血印来的肌肤,墨色宝石一样的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了转。
她理直气壮:“想让你也痛。”
他轻声一笑:“好像没什么感觉。”
着还一直观察着她的神情,果然就发现她咬了咬牙,只是很快,她的精气神就回来了。
眉峰上扬,两眼放光,主动攀住他的脊背,凑到他耳边:“阿照,大力一些,”后面的好像更亲密,以至于声音都到不行,“。”
他好像听到自己心上有根弦断了。
停下所有动作,喉咙嘶哑着,双目滚烫着问她:“这种话是从哪里学的?”
怀中人儿好像被他吓到了,怯生生地后退,还抬起爪子捂住眼睛,不敢跟他对视。
他追上去,落石撞入幽谷,天火坠入深窟,还不忘拉下她遮挡着的嫩:“背着我偷偷去秦淮河畔那些花楼里了?”
明明是她先犯规,但她自己却委屈得不行,眼里窝着一包泪,也抵着他的腰,把他往外推:“没有背着你,就是今夜,你跟如公子聊天儿那会儿我跟那狗官打架之前,去画舫转悠了转悠,听到了房间里,有好几个姑娘这么,一句接一句的就学到了。”
“一句接一句的?还有多少句?”
“十来句吧,再多了就记不住了。”
“给我听听。”
“??”
三日后,贡院前街书香茶楼。
姜初照看着对面的谭雪如,继续上次没有完的话:“我其实很早就知道,那封密报其实是你让人带到长安驿特意给我看的,故意让我知道,六皇叔进了成安殿,一夜没有出来。!”
谭雪如认栽地笑了笑:“好在是,您并没有信。而我得到的情报也不够准确,直到陛下回京,六王爷都没有进成安殿,亦没有伤害乔姑娘。”
姜初照浅啜了一口茶:“你身旁有位高人,可以未卜先知对吗?”
甚至有可能如我一样重新活过一次,所以把六皇叔和阿厌在成安殿缱绻羡爱这种密报,提前写好,送到长安驿。只是那个人没想到,阿厌也重生了,她没有再像上辈子一样做皇后,而是直接当了太后。
姜初照笑:“你父亲会不会被你气到?毕竟你在教坊司那几年,我亲眼看到你把他给你安排好的眼线,连同你们谭家那位厉害的谋士,一个一个解决掉。”
“这也是您当初很愿意看到的场面吧?”谭雪如也笑,“为防止跟后宫嫔妃有染,所以男子进教坊司要经过陛下的同意,但陛下真的同意了。您当初应该就怀疑我了吧,所以让我在皇宫里待着,这样就能更好地监视我。您真的太聪明了。”
“花了很大的代价,才变得聪明了一些。”
“我也花了很大代价,才下定决心,不走父亲给我安排好的那条路,”谭雪如苦笑着,虎牙浅浅地戳着下唇,“这代价太大了,也不知道闻是她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
——
“我刚意识到,你把我坑了。让我做太傅不是不行,给你们姜家的孩子当老师也不是不行,但至少应该给我放个寒暑假吧?我们那边的夫子们,都是有一个月寒假,两个月暑假的,逢年过节也都要放个三五天。
谭雪如离京前还邀请我去江南玩,吃最复杂的菜式,坐最豪华的画舫,还把秦淮河畔有名的姐姐都叫到画舫上陪我吃饭,可我现在哪里有时间去找他玩!”
——
谭雪如刚想把信捞过来,姜初照立刻就撤回去,很是气地揣回衣袖里。
不过起身告辞前,倒是给他出了个主意:“江南谭家如此有钱,想来包下一条画舫,把秦淮河畔的姑娘们都载着去京城陪赵太傅吃饭,也不是什么难事。”
姜初照摆了摆,笑成狐狸模样:“不必客气。”
等秦淮河畔的姑娘们都走了,乔不厌就不会一天一天地不着家了。
入夜,乔不厌坐在葡萄藤架下的石桌上,委屈到泪珠子连成串往下淌:“谭雪如这个王八蛋!六十六个姑娘,他一个也没给我留,全都运去京城了。有钱了不起啊”
面前的姑娘仰着脑袋去看头顶的葡萄,虽然已经在努力控制住不哭了,但还是控制不住难过,话都是一抽一抽的:“但是,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呢。我也好想变有钱。”
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把视线从葡萄上移到他脸上,沾着水雾的长睫毛扑簌了几下,抖落几颗眼泪,然后一本正经地:“阿照,你想赚钱吗?”
姜初照并不缺钱,姜星辰和姜域暗中送来的,已经让他这辈子都花不完了。但他看着乔不厌期待的眼神,还是笑问:“有点想,你有什么思路吗?”
就见面前的姑娘神采奕奕,往石桌边上挪动了挪动,双腿荡下桌面去,同他靠得近了一些:“我前几天,去宛那里,发现她楼下的水门外,排队的船都快把秦淮河给堵住了。你猜怎么着,宛心思真是活络呢,她开辟了个新业务,就是让人摸,摸一下一吊钱。这一晚上,她就赚了好多好多!”
姜初照忽然有些不详的预感。
可姑娘已经伸出爪子来,摸上他胸膛,还顺着肌肉纹路滑下去,最终停在了腹部。
她神采飞扬:“我家阿照的腹肌可太好摸了,不用来赚钱真是可惜呢。”
!他哂笑几声:“隔着衣服摸都觉得好摸吗?”
“当然还是没有衣服更好摸哎哎哎!你好端端的,解袍子做什么?”
“因为还是没有衣服更好摸。”
他抬拦住她的后背,把她拉至身前:“我记得墨书巷里有一册讲过。”
“讲过什么?”
“在何处进行此事,都不如在天穹之下、旷野之上进行那般刺激。”
“”
让姜初照去赚钱的计划,因为姜初照太过分而终止。
乔不厌日思夜想,觉得还是得靠自己。
那天,她收到了京城寄来的墨书巷,翻开之后再次失望:“赵闻是当了太傅以后,主打故事就再也不写了,简直浪费才华。”
大抵是因为心中生气,所以翻看其他的故事,就觉得个个不满意:“确实太差劲了,我感觉我自己写写,也比这几个好看呢。”
姜初照见状就在一旁给她顺毛:“嗯嗯,对,你要是写肯定比这几个好看。”
乔不厌猛地转头,唇角噙了一丝笑:“阿照,我有想法了。”
“什么想法?”
“我在金陵城搞一个墨书巷分巷如何?我先自己做主笔试试。”
姜初照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把毛给顺反了方向。
但已经来不及了,下一秒,他已经被赶出书房。
“你先出去,我要安安静静地写故事。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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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院外葡萄藤架下呆了一个下午,书房的门还没打开。
一开始过去敲门,她还能回应几声,后来就干脆哼一下,不话了。
夜色降临时,天上降下一场雨,乌衣巷内氲起一片潮雾,沁得他袍裾染上潮意。
他拎着汤包和卤肉回家,把东西放在石桌上,又去敲了敲门,发现书!房里的人连哼都不哼了。
推门进去,就发现那个姑娘已经蜷在宽敞的玫瑰椅上睡着了。尽管已经入了眠,但身子还是离桌案上的墨汁和毛笔远远的,不让它们把自己的衣裳弄脏。
他笑了笑,先把书房内的炭炉点燃,往里面放了一块迦南香,然后解开被雨雾侵染得湿漉漉的外袍搭在衣架上,走到桌案旁把她心翼翼地揽进怀里。
她好似有所察觉,眉心蹙了蹙,但却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含糊又委屈地唤了他一声:“阿照饿,想吃甜甜的汤包。”
她大概听到了,脑袋窝进他怀里,隔着衣袍轻啄了下他的胸膛:“还想吃香香的卤肉。”
“也有。”
她终于心满意足,发出舒畅绵软的呼吸声,蜷缩着臂,在他怀里睡得更沉了一些。
窗外,瓢泼大雨骤然降落,琉璃窗格浮上圈圈点点的斑驳。
他不忍叫醒她,便保持着这个姿势,等她憩结束。
目光移到桌案,信纸上秀丽又灵动的行书,像一条清澈的溪,流过日光照耀下的青嫩草地,缓缓淌入他的眼睛。
“闻是,下面是我写的故事,你帮我瞧一瞧,是不是好看呐。
——
我跟乔正堂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终于等来了皇帝的回光返照。
可皇帝陛下的声音依然有点虚飘,像冤魂叫屈一样摇荡在我天灵盖上:“不厌呐。”
毕竟见过一次这种场面,所以这回我就比较淡定:“臣女在。”
他气若游丝,已呈油尽灯枯之势:“乔卿应该把朕的意思告诉你了,你考虑得如何了?”
这话他一个时辰前问过一次,我这厢还没回答,他就合了眼。陈太医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汤药,折腾了一个时辰,他才又醒过来。
怕他再次咽气,我赶紧:“考虑好了,臣女不想做新帝的皇后,臣女想做陛下的皇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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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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