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对于修士而言,睡眠不再是刚需。
然而有大师兄守着——不得不承认,陆稹和她大师兄在门派一起修炼时,就已经眉来眼去,彼此都有意思,但也不像现在这样天天黏糊在一起……反正就是有大师兄在,陆稹就越来越理直气壮地犯懒。
大师兄闻起来就是清新又温暖,待在他身边一个不心就彻底放松身心,白了,就是想睡,各种意义上地想睡。
总之,来去都是大师兄的错!
这会儿被大师兄叫醒,陆稹不太情愿,坐起身来顺势便靠在大师兄肩头,声音低沉又慵懒,“嗯?”
与此同时,埋在银色长毛丛中的黑用爪子扒拉开头顶的大尾巴,抬头也“咪”了一声,不过它刚“咪”完,脑袋就又被大白蓬勃的胸毛埋住了。
大师兄耐心等师妹醒盹儿——修士醒了就是醒了,睁开眼睛人却不清醒那是不存在的。
师妹靠在他肩头哼唧着不想话,纯粹就是在撒娇啊……他心里明白又能怎么着?师妹太可爱了呗。
陆稹伸手接过跳到怀里的黑,才抬起头道,“那玉佩现身了啊,感觉等了好久。”
大师兄解释道:“贾代化死前没特别交代,贾敬一知半解,贾珍干脆以为秦可卿是废太子的女儿,秦可卿死了,这玉佩丢了宁府上下都没放在心上。”
陆稹听了点头应是:她接手尤氏的委托时,已经知道贾敬对秦可卿身世严重性估计大为不足。原因之一便是那证明身世的玉佩玉质固然不错,但在当年的宁荣两府当家人看来,并不值得另眼相看。
大师兄继续道:“他们都不知道那玉佩是皇帝当年亲手雕刻的。”
陆稹怒搓猫头的手猛地停住,“哎呀,真是真爱啊。”
对于身处高位的大佬而言,哪怕那会儿皇帝只是个年少的皇子,舍得给你花钱愿意提携你家人都不算什么,肯为你花费时间和精力,才是真感情的明证。
继续搓了搓黑的脑袋,陆稹轻飘飘地道,“宁府完了。”
牵连荣府乃至于迁怒元春真不至于:元春生的十一皇子长得更像他娘,皇帝只要对上元春母子的脸,让陆稹,指定硬不起心肠来。
却陆稹洗了个脸,衣裳都还没换,抱琴便领命前来——给贵太妃送纸条。
两年前跟陆稹闲聊时得知证明秦可卿身世的玉佩遗失,元春便已有心理准备。
这次,元春提前知道了些道消息——她在西北有个已然挺靠得住的堂哥贾琏,事关全家前程,贾琏没有隐瞒的道理。
老实,贾琏心机不深,本质又不错,加上两人的媳妇是血缘很近的表姐妹,虽然这对表姐妹也只是塑料姐妹情,但他跟姜骏在西北还是自然而然地经常凑在一起,而且两个人确实处得不错。
回京路上面临生死抉择,囚徒们当真无所不用其极,他们并不清楚这个玉佩意义如何,但还是在姜骏押解他们的半路上拿了出来……
当事人的思路挺好琢磨的:最差的结局不过是欺君。他们连谋逆都做了,还怕多一重欺君之罪吗?
姜骏亲自审问,又反复看过口供,还是觉得水分忒大,因为牵涉到了宁国府,他更是私底下咨询了贾琏。
贾琏当然一无所知,姜骏便觉得那几个看着就是“银样镴枪头”的少爷为了少受点罪而瞎,但这些人瞎,他却不得不向陛下如实禀告,附带着物证一起呈上。
皇帝的反应……吓了姜骏一大跳。
他在西北守关,上战场亦是家常便饭,生死一念之间……不是没遇上过,但绝没像这次面对圣上一样,整颗心提起来,蹦到嗓子眼儿。
皇帝对着他没什么,而姜骏从乾清宫出来……两条腿跟陷进软泥里一样,一时都分不清究竟是腿软还是地面软。
不好自己一时之间想太多还是想太少,心乱如麻地回到家里,他一把抱住迎出门来的媳妇宝钗,声音沙哑得他自己都万分陌生,“我后背湿透了。”
宝钗摸了一把,果然触手冰凉,当即心翼翼起来,“怎么了?”三爷可是从宫里回来的。
姜骏抹了把脸,定了定神道,“不牵连咱家什么都好。”那玉佩……是真的啊。
宝钗当即不再追问:丈夫已经入了陛下的眼,为天子办事,知道太多未必是福。
不同于揣着明白装糊涂可以置身事外的姜骏,元春自知此事极为棘手,她冒着皇帝会多疑乃至于迁怒的风险,也要在皇帝问到她眼前之前,找仙君讨个法:皇帝最多就是让她死,但仙君能让她死而重生……
话一转念过了好多年,元春再一次在宁寿宫神情凝重地听陆稹话。
陆稹直接告诉元春,“这件事儿怎么收场全看皇帝一个人的。”
元春十分无奈,但同时又分外恼火,“宁府简直是祸害!”不是她非得为伯父和父亲狡辩,而是事实摆在这里,上辈子就算有王子腾蛊惑,荣府这边在夺嫡时的参与度也不及隔壁宁府,“我就是记仇又如何?我没给宁府那父子俩谋划什么前程,可蓉哥儿的龙禁尉出身我又没削了去。”
皇帝重视禁军,贾蓉稍微上进点儿,都能借着这个龙禁尉真正踏进陛下亲军的大门。然而贾蓉没有,被他父亲揉捏得毫无反抗之心。
秦可卿的身世又是宁府最大的坑,瞒得过一时总瞒不过一世。
贾敬死了,贾珍总有大致猜着秦可卿秘密的那一天,猜不中也不影响他心虚……元春叹道:“我上辈子贾珍估计是单纯为了自保,必须拼命讨得从龙之功,来当护身符。”
陆稹听了就笑,“连名带姓地称呼堂哥,可见也是气狠了。”
元春深吸口气,“所以我舅舅和贾……珍大哥哥都是不得不上,还有个甄家全力参与……”至于荣府兄弟俩则是在凑热闹,若非她母亲贪婪而无畏,收了甄家的起码十几万的“赃物”,只看在她无辜去世的份儿上,荣府并不至于被抄家夺爵。
元春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母亲时常入宫拜见,耳边风体己话她照听,就是凡事儿都不按着她母亲的意思来。
她母亲上辈子酿成大错,她才不会这辈子继续宠着她母亲。于是数年下来,她母亲再没当初那样有心气,如今黛玉又生了儿子,兰哥儿也要相看,意识到自己快要做曾祖母,她母亲已经消停不少。
元春想到这里还笑得出来,“我娘家当真是上行下效,我不纵着我母亲,我母亲在家里也再难一不二。我母亲一直都想像我祖母那样,她富贵不缺,但指手画脚甩脸子半点儿用都没有,出门在外奉承她的人不过猫三两只……我想着她许是不大满意,可她终究生养我一场,真要如何,家里也难不乱套。”
元春早就派人盯住了王夫人与王熙凤这姑侄俩,她们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有人事无巨细地通过抱琴传到元春这里。
生了皇子,又有圣宠的贵妃娘娘理由充分地压制自己的母亲和嫂子,除了来自王家的陪房,谁会为这二位喊冤鸣不平?就算是周瑞家的和旺儿家的,也只敢背地里凑在一处嘀咕一下,当众为她们二太太二~奶~奶~出声,那就是非议贵妃娘娘,不要命了吗?
元春如何管教娘家,陆稹都看在眼里,白了其实手段就两样:给男人们找事儿做,同时不许家里非法经营……几年下来,荣府就没了能让人特地拎出来攻讦的把柄。
陆稹便直白道:“你做得不赖,收拾娘家得了些许功德。”
元春笑得更灿烂了,“我想着娘家不跟上辈子比焕然一新,却也好歹像点样。我寻思着陛下……也不至于丝毫不顾念旧情。”
皇帝真要不念旧情,连着元春和十一皇子一起折腾,陆稹能答应吗?大师兄能坐视师妹做赔本买卖吗?
答案当然是不。这一点元春又怎么看不出来?她这次前来拜访,正是向陆稹表明她尽力了,剩下的……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
却元春安心离开宁寿宫的当晚,皇帝对着那玉佩出神了整整一晚上,奏折都不批了:这世上只有极少的人和事能这样剧烈地挑动皇帝的心弦。
不过出乎姜骏贾琏……以及交出玉佩的囚犯预料,皇帝才没那个耐心派人从几十年前细细追查,他在第二日下朝后带着玉佩来宁寿宫找国师了……
宁寿宫里的大太监禀报的时候,陆稹拍拍大师兄的肩膀,“他真把你当万能答疑机了。”
大师兄叹息道:“人都有惰性啊。”
“拉倒,国家大事皇帝又没征求你的意见……”陆稹捶了大师兄一下。
皇帝进门的时候,就见王盘和陆稹情骂俏,他也不生气:这一对儿他早就眼不见心不烦,见到了也能装作无事发生……更别这次他还是有求于人。
作为天下第一人,他比谁都能更快地认清现实。
大师兄接过被皇帝捂得一点不冰手的玉佩,仔细看了看,再轻声问,“陛下想知道什么?”
皇帝目光灼灼,“她……是不是真给我留下了血脉?”
大师兄闭目片刻,睁开后便沉稳道,“是。”
皇帝整个人状态都变了,“还……在不在世?”声音都在微微发抖,不仅仅是激动,皇帝其实也有了不祥的预感。
大师兄坦诚道:“不在了。”
皇帝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当年宫变,贾代化和贾代善兄弟从东宫带走的……”
大师兄直接给皇帝指了明路,“那兄弟俩遵从了那位的遗愿,带走的也不仅仅是那位的尸身,还有她和陛下的骨肉。”
皇帝抬手一拳,砸在了手边的茶几上:茶盏里的茶水飞溅,甚至弹到了皇帝的脸上。
皇帝要对白月光和白月光给他生的孩子有个交代,而宁府则要给暴怒的皇帝一个交代……贾蓉也许能留得命在,但贾珍必死无疑。
起来皇帝才不会多仁慈,让贾珍来个痛快。陆稹捏捏黑的肉垫,“比我穿成尤氏那次还要惨啊。”
大师兄及时传声道:“该着的。”
皇帝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自始至终都没提起甚至是想起元春。陆稹笑道:“看来元春安然无恙。不过皇帝非要迁怒,也不是没办法‘劝阻’他。”
大师兄点了点头,“明君都识时务。”
当然,这世上不仅是只有明君识时务。
第二天,贾敬贾珍父子一起下了大狱,罪名是通敌。
贾珍被带走的时候,荣府几百口子大多吓得战战兢兢,贾琏正好在家,代父亲和叔父出面,给面熟的带头武官塞了几百两银子,得知了罪名,谢过对方便果断扭头回家。
贾琏回家,全家坐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荣府……直接闭门谢客。
作者有话要:
下章就是霸总林海的故事了,林海是他本人,女主客串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