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欠了阎璟棠的人情，这人不顾自身危险救过她，所以她认为自己应当还回去，因此她为了帮他拿到想要的情报，不惜明知道是个坑还往下跳。

    她想过自己不会好过，不过倒是没想到自己会死。

    但，这个初衷不容深究。

    真的只是为了换人情吗？

    这么长时间过去，顾冷怎么可能还没有弄清楚？

    并不是！

    是因为她对阎璟棠的信任超出了两辈子认识所有人的信任，所以她相信他会来救自己，不惜赌上了自己一条命！

    这个认知让她更觉危险！

    “好吧，你什么就是什么。”阎璟棠本来还想多一些什么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服她留在北疆大营。

    但见她生气了的样子，他愣是没敢。

    言多必失，触怒了她得不偿失就不好了。

    阎大元帅侧头看了一眼她的侧脸，带着讨好的意味，道：“饿了吗？你想吃什么？”

    他指了指街边的吊炉烧鸡，问：“吃吗？”

    记得头一次去汝宁城，她对这些肉类是比较喜爱的，不爱甜食和素食，但也能逼迫自己吃下去。

    一个被关在军营里，有两条水煮牛肉干下肚都算加餐的人，出来看见肉怎么可能不想吃？

    顾冷横了他一眼：“不是请我去酒楼吃饭的吗？拽着我跑到镇北关来，路边的吊炉烧鸡就想打发我了？”

    明明被她瞪了，阎璟棠俊颜上却是绽开笑容，道：“好，你做主，你上哪儿吃就上哪儿吃，你想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

    顾冷一脸莫名地看着他，觉得他笑得像个傻瓜！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有什么高兴的？

    “既然我做主，那你就不准有意见。”顾冷没有去镇北关最大的酒楼，而是发挥了她的亲近人的演技，去问了附近最地道的美食，最后挑选了一个在街角比较偏僻的饭馆。

    装潢看上去也不上档次，但却座无虚席。

    撇开顾冷的朱砂痣不谈，两人都算相貌出色，一进店门就受到了注目。

    阎璟棠下意识往前面一站，将顾冷护在身后隔开了别人探视她的目光，低声道：“看样子没有雅间。”

    他蹙了蹙眉，不太习惯这种乱糟糟的食肆。

    “就在这里。”顾冷眼瞅着有人吃完跑了，当即坐下占了位置。

    一坐下，就把一条腿抬起来，一脚踩在了长凳上，胳膊肘就压在了膝盖上。

    见她那毫无形象吊儿郎当的坐姿，阎璟棠抿了抿唇，终究什么都没。

    他出身皇家，姿态礼仪打都是有经过严苛要求的，哪怕身在军中相对随意一些，但骨子里天生的尊贵却从他的每一个言行举止中显现出来。

    这么一个比较，他与顾冷，倒不像是同路人了。

    顾冷将桌上别人吃剩的餐盘推开，直接从路过的店二身上抽过来擦桌布，自己亲擦桌子。

    “等他们来擦不好吗？”阎璟棠对于她这自然的动作表示不解，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跑堂伙计呢。

    “就这么火爆的生意，你等二过来给你擦桌子？等打烊吧！”顾冷朝身后爆满的食客指了指。

    这些食客一开始还对他们俩的相貌多看了几眼，但很快就投入了吃食中，没出什么乱子。

    阎璟棠想想也是，便不话了。

    他也发现了一个问题，也就直接问了出来：“你打就在大营里，为何我瞧你去哪里都如鱼得水？”

    可不是吗？

    她在帅帐就有做亲兵的样子——当然，不给他收拾营帐这一点除外；在步兵营，就有做步兵的样子；扮女装，就有姑娘家的自觉；去偷东西，就有偷的样子

    如今，融入这人间烟火，她竟然也毫无违和感，就好像她天生就是在这种地方生存似的。

    镇北关她大概是头一次来吧，比他还适应这种环境！

    顾冷没回答他的问题，擦好了桌子，招叫二，道：“你们招牌的菜全都来一份！”

    也省得点菜。

    二应了一声“好嘞”就去了。

    顾冷这才回过头来朝阎璟棠看了一眼，道：“你大概没听过一句话，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演戏？”阎璟棠一下子歪了题，垂首笑了笑，道：“就你这子对什么都警惕，什么时候你能放下戒心，全靠阎羲，那就怪了。”

    顾冷：“”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理解了他的意思！

    靠，这人名阎羲，字璟棠！

    人生如戏全靠阎羲？

    见她一脸一言难尽的样子，阎璟棠倒也没有什么失望。

    他对顾冷也算了解，她是一个很好强的少年，任何事情都愿意靠自己。所以，她给自己的要求很高。

    想起当初瑞鹤还提醒过他，怀疑顾冷是女飞贼。如今想想，谁家的姑娘有她这样坚硬如铁的意志？

    他又换了话题：“顾冷，你有没有想过，你离开这里之后，天下之大，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顾冷是瞧出来了：什么请她吃饭，这家伙分明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带她出来吃饭，更重要的目的还是想要服她留在北疆大营！

    她不屑地笑了笑，道：“每一个人刚来到一个世界，都是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的。”

    例如她来到了大梁。

    她拿了一双筷子，用筷头点着桌面，在熙熙攘攘的食客中间，那点节奏十分明显。

    歪头又朝阎璟棠看了一眼，道：“没有人生来就需要和谁在一块才能活，也没有人能够陪着你一路走到尽头。”

    阎璟棠沉默地看着她。

    她的话还没有完：“因为，你的尽头不一定是别人的尽头。”

    这句话听着就扎心了！

    阎璟棠默默地看着她，问：“那你以为，你的尽头在哪儿？”

    顾冷摇头，道：“不清楚，反正军途不是我想走的路。”

    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神色十分冷峻。

    这一瞬间，阎璟棠心里塞得很。

    她的尽头不在这里，这条路不是她想走的路！

    对于一个十岁就被丢进北疆大营的人来，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这样的人生大概真的不是她需要的吧？

    可是，明白了这些，他就能放让她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