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日可待
倘若依着卫戗近来放飞自我的行事风格, 见到这头笑里藏刀的衣冠禽兽, 哪怕不赠送一顿好, 也要劈头盖脸浇他一桶狗血,然而此刻她心中有个疑问, 须得缓缓脾气, 一巴掌拍飞他, 还怎么套话?可她又不想勉强自己给他好脸看……
为难纠结之际,王瑄适时出现, 站到卫戗和司马润之间, 截过话茬, 与司马润愚兄贤弟一通客套, 直怄得卫戗翻白眼,好在只是寥寥几句, 紧接着王瑄话锋一转, 切入卫戗内心疑问。
对于王瑄能问出和她不谋而合的问题,卫戗有些惊喜, 不由面带笑容看向王瑄。
王瑄几乎在卫戗转头的同一时间偏头看过来,见到她的笑脸,嘴角仿佛不由自主地向上弯曲。
又见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司马润眼眸暗了暗, 但脸色都没变, 直接清嗓子出声,将卫戗的注意力引回到自己身上,他简明扼要地讲述谯王妃的同宗侄孙崔景铄, 半年前与同窗游学至河西地界,莫名失去踪迹。
谯王司马随虽贪婪好色,并不把结发老妻崔氏放在眼中,却对这个妻族的侄孙很是欣赏宠爱,得知消息后,当即遣人调查,获悉除去崔景铄之外,还有几位世家子弟和不少俊俏郎接连失踪。
然而又经过一月有余,除去这些在当地广为人知的消息之外,再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司马随无奈上书朝廷,贾后将此事交托司马润查办。
司马润接到懿旨后,首先联络司马随问明崔景铄失踪的具体地址,恰好就在去往护羌校尉营的必经之路上……最后司马润拱手与王瑄道:“今日在此遇上十一郎和卫校尉,当真是缘分,不如结伴同行,一路有个照应。”
卫戗偏头向司马润身后看去,乔楚、步铭、文竹等人皆在队列,外加他前世的心腹武将,他们自家队伍完全可以“照应”得了彼此,扯出烂到这种程度的借口,呵呵!
不过眼下卫戗更在意的还是司马润给出此行的原因——前世珠玑就是他的“禄园夫人”,这辈子虽然成了他的“杀父仇人”,但司马润这个人,狠起来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何况是气数已尽的老爹?此前珠玑在他地牢中“自焚”,还烧成“黑木炭”,她便觉得蹊跷,亲迎当晚发生的事,证实珠玑果然没死。
此时此刻又在此地见到司马润,可见她“遇袭”一事果然和司马润脱不了干系,也是呢,除去司马润之外,还有谁能让她已见悔意的父亲服贴配合?
不过世家子弟失踪一事,应该不是司马润策划,毕竟是半年前发生,而且崔景铄,连她这个鲜少和文人交道的武将都听过他的大名,虽比起王十一郎这种颇受老天厚爱的旷世才子稍逊一筹,但也是出身高贵,相貌出众,几年之后更是誉满天下的风流名士。
此人和司马润不是一条道上的,但也从未有过什么冲突,平素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司马润没有去招惹崔景铄的理由,何况失踪了那么久……河西地界,又在她回返护羌校尉营的必经之路上,依桓公之言,桓昱应该也在这条路上被强人所掳,什么情况?
当然,这件事应该早就传进贾后耳中,只是派谁去处理,司马润应该有过谋划,看他那张铺满“人得志”的虚伪面孔,真是要拼劲全力才能克制住一龙渊挥过去,把他一劈两半的冲动。
每每这种情况下,卫戗便要感谢前世积累下来的本事——经过这糟烂货十几年的压榨,旁的能耐不敢妄夸,忍耐力绝对胜人一筹!
这是一条官道,许她卫戗走,自然更准身为这一地之王的司马润通行,哪怕卫戗直言不讳地表示不想“结伴同行”,可司马润表示要和至交好友“有个照应”,她能奈他何?
不忍则乱大谋,全当眼前晃荡着的是一坨巨型马粪好了!
这条路原本就不短,卫戗心里揣着虞濛,更觉山长水远,还有一个格外碍眼的家伙,阴魂不散地常在她左右,要么峨冠博带立于杨柳岸,要么长衫广袖荡于荷花池,真是无处不开这个屏,无时不发那个春,害得原本骑马走在队伍前的卫戗,不得不以身体抱恙为由,钻进王瑄车内,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么?
关键是即便卫戗躲进王瑄车里也不得安生,司马润居然拿尖,住宿这种不该他操心的事一趟又一趟的来骚扰他们,简直比苍蝇还烦人。
于是卫戗和司马润展开捉迷藏,司马润去往河边,卫戗就爬到山上;司马润横坐客栈大堂喝酒,卫戗就窝在虞濛床旁喂饭;司马润月光下扮谪仙,卫戗就躲被窝里当懒虫……
总之这一路,对于卫戗来,是既费力又劳心,但好在终于踏进河西地界,甩掉狗皮膏药指日可待。
因受桓公所托,且看虞濛情况稳定,卫戗放慢行程,把包括祖剔和裴让在内的一干心腹统统派出去多方探,只是反馈回来的消息,更是加重卫戗疑惑。
不管是司马随还是桓公,皆因俊秀少年郎接二连三不知去向,搞得人心惶惶,现在家中有年纪仿佛的少年,不论样貌如何,有能力就搬离,没能力也要把孩子送走,逐渐发展到家中有姑,甚至有儿的都躲起来,余下的人家,哪怕只剩老夫妻两人,也是天不黑就把门扉锁起来。
但他们所到之处,完全没有那种传中的紧张气氛,甚至比卫戗记忆中的街道还要热闹一些,别姑,就连应该重点保护的俊俏郎也是随处可见……嗯,应该似乎比平日里还要多。
又过了半个多月,抵达据桓昱最后出现的城,貌似崔景铄也是在这附近失踪——设置护羌校尉,主要是防治羌人部落叛乱,再加隔绝西羌与匈奴的交通,而这座城因地理位置关系,原本就没有多少百姓,现如今留下来的,多半都是买卖人,城中酒楼客栈各种铺面,比民居还多,做的都是往来客商和兵卒生意。
此前,卫戗寻思这里早在半年前已经成为是非之地,大约比她印象中更加冷清,不想越是接近城池人越多,车水马龙十分热闹。
为便宜行事,卫戗弃车就马,骑上踏雪跑在前头,跑到一队车马后,迎面一阵风,夹杂一股脂粉味扑鼻而入,卫戗偏头眯眼看向马车,感觉有点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