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孜不倦
“所以在我们这边有规定, 如果哪个没结婚却想要孩子的, 到达一定岁数, 经过审核后,条件合适就可以领养一个, 当然也有特殊情况, 像你们这样在外面生活了很久才进来, 对血缘有些执念,却又没有结婚, 也会再次出去, 找到过去的宗族, 如果有合适的婴孩, 也可以抱回来当做亲生的抚养。”
卫戗:“什么样的婴孩算是合适呢?”
李逵沉吟片刻:“应该是那种父母双亡,姥姥不亲, 舅舅不爱的, 或者父亲还在,但母亲身份卑微没有发言权, 在家族中不受待见,遭到虐待的……”啧了一声,“事实上,谢亦辉他爷爷谢同舟就属于这种情况。”
王珏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 竟主动接茬:“哦?”虽然只有一个字, 但总算表明他的存在。
这本该是秘辛的往事,被李逵以闲话家常的口气娓娓道来:“谢老也是终生未娶,年近古稀之际总算得了点闲时, 去老家探了一趟亲,半年后,抱着个奶娃娃回来了,也就是谢同舟。”
杵在旁边的卫戗开始扒拉手指头算岁数。
“据谢同舟一出生就克死他妈,半个月后他爸也意外坠马身亡,时任族长的他爷爷找人给算,结果算出他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在场有胆的老辈分人,才半个月时间,这孩子就克死双亲,实在太毒了,如果留下他,怕整个家族都要跟着遭殃,怂恿一众跟风狗逼迫族长将谢同舟祭天。”
王珏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真是巧。”
李逵诧异地看了一眼王珏:“怎么?”
王珏摇摇头:“只是想起我们王家也有个命格差不多的稚童,万幸的是一降生就被发现,族人用了些手段避免其克死父母。”一摊手,“没办法,他只好克死自己了。”
李逵皱起眉头:“实话实,命理之术非我所长,我也未曾领教过它的恐怖之处,但貌似鎏坡大人很在意这些,偶尔也会提一提什么‘累世冤魂’之类的,谢老从一开始就跟随鎏坡大人,对这些自然格外上心,听谢同舟的命格后,特意去找谢家当时的族长商议,后来就把谢同舟给抱回来了,当然,那个时候谢同舟还叫谢孤,是来到咱们桃花源之后,谢老给他改了名。”
听到“累世冤魂”,卫戗心头一动,下意识转眼看向王珏,王珏感应到她的注目,转过脸来对她温柔一笑,笑得卫戗心下稍安,但忍不住想要知道谢同舟后来的情况,于是直截了当问出来,最后还很不客气的诘责,把谢同舟是抱养的天煞孤星这种事传得沸沸扬扬,是不是不太厚道?
李逵很平静:“事实上,谢同舟的煞气没那么重,鎏坡大人只用了两三年时间就给破解了,据大人当时非常兴奋,还特意抱着谢同舟,偕同谢老出了一趟远门,但几个月后再回来,整个人却变得异常憔悴,谢老也只是唉声叹气。”
卫戗插嘴道:“出了远门,去哪儿了?”
李逵摇头:“那就不得而知了。”回答完毕,话题自动跳接到前文,“此后,谢同舟和境内其他被收养的孩子一样,顺风顺水地长大,本就出身于名门望族,又是谢老亲自抚养,将将十来岁,便已有芝兰玉树的雏形,待到成年,更是不得了,谢老颇感欣慰,要给他挑个好姑娘成家立业,但谢同舟坚持自己年纪还不着急,后来也不知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谢同舟和谢老吵了一架,偷溜出境外,一年后回来,整个人变得像根被霜过的茄子,没多久,他就自己把身世散播出去。”
卫戗抽抽嘴角:“诶,是颗很特别的孤星。”又好气,“所以谢亦辉他爸也是抱养回来的么?”
李逵摇头:“当然不是,谢老就这么一个养子,谢同舟要是想堕落,鎏坡大人也不会同意呀!后来鎏坡大人又带谢同舟出去了,没多久鎏坡大人独自返回,而谢同舟却是十多年后才回来,身边还跟着一位浓眉大眼的异域美女夫人,十几年时间,让一介文质书生蜕变成玄学高手,咱们桃花源向外扩张还有地下交通网和地宫规划,全都有谢同舟的一份功劳。”
不待卫戗再发问,李逵突然反应过来:“哎,这话题歪到哪里去了?我跟你们,咱们要是再不麻溜点,别好吃的,连不好吃的都要没了。”
顶着大脑袋的卫戗,木然跟上:“嗯,好好。”牵起芽珈的手,迈出门来,王珏跟在最后,轻轻带上房门。
锦绣花园的食堂,位置较为靠后,一栋礼堂似的三层建筑,进门之前,李逵又叮嘱:“看好什么就拿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但不可以浪费。”
卫戗摸摸自己除去清风,别无它物的两袖,迟疑道:“可赊账否?”
李逵诧异地挑眉:“难不成我没告知过你们,这里衣食住行统统都是免费配套的?”
卫戗这一天脑袋里被塞进太多东西,努力回想一下,结果没想起来。
李逵看着一脸茫然的卫戗,摆摆手:“都是无关紧要的事,进来吧。”边边推开整扇的玻璃门,映入大家眼帘的,首先是超大的中岛双面操作台,两侧摆满高脚椅,盛着精美食物的餐盘在台面上像流觞曲水一样滑过,旁边食客看好哪样,就伸手端过来,缺失的餐盘,由站在操作台里面,穿着统一的白色奇装,头戴帽子的人眼疾手快给补齐。
环顾四周,距离中岛一定距离的两边全都是整齐排列的方桌和椅子,因为是饭口,座无虚席,他们有的从中岛的操作台上端来食物,有的则是从大厅两侧的固定食物摆放区盛来饭菜和点心水果什么的。
看到这些,就连一直努力克制的芽珈都惊叹:“呀——”结果被自己的声音吓得了个激灵,忙不迭捂嘴,喃喃:“抱歉……我……”
卫戗握紧芽珈的手,笑着安抚她:“无妨。”
“哎,李叔,王珏,这边——”一声清脆的呼喊,吹破裹挟住卫戗的七彩泡泡,几人循声望去,却原来是换了一身衣裳的翠娘,也不知是灯光还是什么特别原因,此刻看她,比在赛金那会儿初见时,更加明艳了。
李逵刚看到翠娘,先是几不可察皱了一下眉头,紧接着看到翠娘身边的空位,顿时眉开眼笑,招呼卫戗他们:“来这么晚还能找到挨排的空位,运气好到爆,珍宝们,上啊!”
卫戗跟在李逵身后来到翠娘桌前,翠娘看也不看她,指着自己旁边的空位对王珏道:“王珏,这是我特意给你占的座,过来坐。”
李逵欢笑变僵笑,龇牙咧嘴:“合着不是孝敬我的啊!”在翠娘对面坐下,鼻孔里孩子气地哼着气,“你你一个姑娘家,家又不在这边,黑灯瞎火跑这么远来蹭吃蹭喝,不觉得难为情么?”
翠娘同样鼻孔朝天,把气喷回去:“切,要是我刚才,心疼您老风尘仆仆,不辞辛苦把新人领回来,还要孜孜不倦去讲解,一蹉跎就来晚了,神疲体乏还得饿着肚子排队等座位,所以善解人意过来给你占座,估计你就能夸我是温柔贤惠的棉袄了。”
李逵还真露出思考的表情,然后点头道:“好像是那么回事。”抬头看着干站着的卫戗三人,指指空着的座位,“还傻站着干啥,赶紧坐啊。”
卫戗应诺,看看这头李逵旁边有两个空位,那边翠娘身边还剩一个空位,拉着芽珈意欲在李逵身边坐下,结果半路被王珏把芽珈给劫走,硬塞到翠娘身边,而他自己则挨着李逵坐下,把卫戗留在他另一侧。
芽珈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和姐姐被王珏硬生生拆散,她是敢委屈不敢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卫戗,而她身边的翠娘则像个被点燃的炸药桶,霍然起身,居高临下瞪着王珏:“我你子,听不懂人话么?”
王珏只是微微抬眼,感觉却像更压翠娘一头,漫声道:“可是我只想和我的蔷薇坐在一起呀!”
“你——”翠娘眼珠转向卫戗,见她注意力全放在芽珈身上,似乎有意挣脱王珏的钳制,噗嗤一声笑出来,“可惜人家不想和你一起坐哦!”口气十分欠揍。
王珏不以为然地一笑,轻启红唇,“哦,那就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了,不劳姐姐费心。”言罢便不再多看翠娘一眼,而是将视线转向身侧卫戗,温言细语,“你呀,没瞧见外人盯着咱们呢?”
翠娘:“……”
成功哄住卫戗后,王珏又拿眼角余光去瞥芽珈,仍是慢条斯理的:“你喜欢吃什么,蔷薇自会和李叔或者你旁边的这位姐姐,担心什么?”
芽珈像一只受惊的土拨鼠,无处藏身,只能无助地缩缩脖子,声:“好。”